或许他受了重伤,或许他没有力气,但一旦这些都恢复过来,他心里要做的第一件事,一定就是卷土重来,亲手要了她的命!
“他还敢杀人?你嫁的到底是什么人,难道是街巷的混混流氓吗?难道我走了之后,那年苏老爷就把你嫁给了如此恶劣的男人?”识人不清,自作主张牵下的姻缘,才让苏敏变成这一副模样的吗?
老人见苏敏默然不语,想来她心中难过,他看着舞衣,脸上闪过复杂的表情,有心痛、有担忧,还有愤怒与无奈。
苏敏的目光定定地望向一处角落,心中尽是疲惫的感觉,她觉得好累,或许是这三天都不得好眠的关系,她是那种犯了错就无法善待自己的可怜人。
“我不再是他的女人了,会让我走到这一步,都是当初的错误。”如果没有成为替身,没有待嫁,她这一生的经历,会全然没有南宫政这一个人,或许,她过得平淡而乏味,不会过早体会如此巨大的心痛和悲伤,更不会在恐惧之中瑟瑟发抖,她不懂因为南宫政自己失去的太多,还是得到的更多。
老人眼神一沉,苏敏身上的苦楚,是他无法一眼看穿的,她应该是遭遇了不少冤屈,才会坚强蜕变。
但他也找不到安慰她的办法,她明明没有一滴眼泪,却让他看得也很不好受,心中苦闷沉痛起来。
“嫁错了,比不嫁更糟。”老人抛下这句话,转身就走,把门用力甩上。
苏敏淡淡一笑,是,她原本就是嫁错了,但要把错的变成对的,太难太难。
翌日。
那一所大宅子门前,停驻着一顶朱红色的轻轿,苏敏徐徐下了轿子,她费劲千辛万苦才打听到这个别院。
不知,他是否当真在这里。
她也不清楚,她为何要出现在这个地方,她看不清自己的心。
这里看起来更像是一般的殷实之家,甚至门口不见一个侍卫的影子,只是大门紧闭而已。轻轻叩响了大门,她等待许久,竟也无人开门。
她今日不能白来,即便他冷眼相对,即便可能面临一些危险,她也要亲眼看到,他是死是活。
之后,她才能做出一些部署。
她眼神一沉,转了个身,绕着围墙来到这个偌大别院的后门,柔嫩双手轻轻推开,径自轻手轻脚走了进去。
主院在何处,一目了然,她沿着长廊,疾步走向前方,无奈主院一方有几个守卫在门口驻扎,苏敏身子一闪,不再走入其中。
背脊轻轻贴着墙壁,她透过那窗棂的隙缝,稍稍趴下身子,一眼望入其内。
大厅之内,空无一人。
他不在吗?
苏敏沉住气,微微蹙眉,不禁揣测,或许他元气大伤,早已连夜赶回京城,找寻良医也不一定。
心稍微好过一些,她正想着离开这个院子,才发觉不远处传来说话的声音。
她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望向那一幕,不禁心头一紧,那个走在最前头中央的紫衣男子,不是南宫政是谁?!
他身边跟随着的是三四个中年男子,长须灰鬓,尽是一身儒衫,他们低低交谈着什么,似乎情绪很是激烈。
但惟独径自走在前头的南宫政,面目如霜,一脸凝重,什么话都不曾说。
她发觉了,他的冷漠比起往日,更加沉重,只是看一眼而已,居然就被他全身的寒意威逼的无法自由呼吸。
他既然还能跟平日一样行路走动,应该是毒药入体不深,再说了,他是堂堂王爷,又是习武之人,身边多的是有办法的大夫名医,根本就不会有事。
她多虑了。
这一行人已然推门而入,走入大厅,苏敏打量着眼前的庭院,又有两三个丫鬟端着茶水来回走动,她只能逗留原地。
心底那一簇不该有的好奇,促使她继续压下身子,观望着大厅内的一切。
“王爷,老夫觉得你若依旧按兵不动,会失去最佳时机——”其中一人还未坐下,就急于表达自己的想法。
“仓促准备,只会落败垂成,明大人你太心急了,我看王爷心思慎密,想的一定万分周到——”更有一人,帮着南宫政说话。
“还要等半个月,后方粮草充足有余,到时候,必当是一场恶战。最后是成是败,再说不迟。”
这一回开口的人,是南宫政,他端起手中的茶盏,冷如寒冰的光芒从眼底绽放,淡淡扫过眼前的每一张面孔。
他说的很平静,没有一分起伏,似乎早已成竹在胸,不容任何人质疑。
他的确是个心机深沉的男人,或许在计谋算计之上,在兵法战术之上,他也有自负的资本。
但,随着他们交谈内容的深入,苏敏的眉头渐渐紧蹙,她只是一介商女,不问世事,但她总有种不详的预感,他们在谈的并非一般的国事,而是——
苏敏想到那个字眼,不禁身子一僵,周衍之前的那些话,那种神情,无不印证,她的担忧是真的。
所以,是南宫政要跟皇帝为敌了吗?
他要推倒皇权,将当家皇帝踩在脚下?!
那是,谋反啊。
心里尽是慌乱,她知道继续逗留在这个地方,绝无好处,如今看到庭院一侧终于再无任何一个人影,她急忙挪动脚步,想要离开。
殊不知,她这个念头,还是太晚了。
当她刚掉头,已然两个侍卫将长剑,对准她的身子,她进退两难。
“王爷,各位大人,我们在窗外捉住一个女子。”一名侍卫,押着苏敏来到门口,先行禀告。
“不管男女,一定是皇帝派来的奸细,或许是杀手也不一定,就地处决了!”闻言,明大人没有任何耐性,大手一挥。
“慢着!明大人,你也不是年轻小伙了,怎么性子还是这么急躁,若是错杀了人,我们岂不是要背负滥杀无辜的罪名?”另外一位大人摇头,无奈地摇头,打量着南宫政的面色,温和说道。“把她带过来,给王爷定夺。”
南宫政只是坐在正中,随手拿起一本文书观看,对于这个出现在窗口的人,他也觉得是皇帝那一边的心腹,并不觉得好奇。
他自从留在洛城之后,皇帝就觉得他不受控制,派人来监视,所以如今再来一人,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苏敏走到大厅中央,两名侍卫才放下长剑,退到门外。她凝望着南宫政的身影,朝着他走过去的每一步,都好艰难。
像是光着脚走在满是尖刺的石板之上,令人疯狂的疼痛吞噬她最后的理智,她在几张陌生面孔的毫无情绪的目光注视之下,要走向死亡。
南宫政神色淡漠,不经意抬起头来,但这无心的一眼,却让他的黑眸之内,闪过一道复杂之极的阴沉神色。
他没想过,居然会是她。
苏敏接触到他眼神的那一瞬间,不知为何懦弱的想要转头奔走。他或许还没有放弃杀她报仇的念头,或许暗地里嘲笑她的敢做不敢当,居然回头看他,苏敏的眸光一灭,她知道如今的她,才是无路可退。
“王爷,这个女人留不得。”还有人不死心,不想秘密暴露。
南宫政只是淡淡睨着她,薄唇紧抿着,仿佛连一句话的宽恕,都吝啬给出。
苏敏早就清楚是这样的后果,她如何毫无廉耻地期盼,南宫政会以德报怨?
他不是那样的人。
“大业要紧,死一两个人是少不了的。”明大人走向前几步,拱手,毫无表情地丢下这一句话,已然将苏敏判了死罪。
“你是宫里派来的奸细?”他依旧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嗓音低哑,再无往日的磁性。
苏敏来不及回答什么,其实心中清楚,自己突然出现在这个地方,即使没有罪,也不可能被轻饶。他们处在一个异常敏感的时期,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变成禁忌。
“皇帝会派这种没有武功的废人来当心腹,你们是把他当成傻子?”南宫政眯起眸,冷冷的咧开嘴角,满是寒意的眼光扫过众人面庞。
废人这个字眼,听起来很让人心碎,但苏敏的心头却涌起一阵淡淡的酸楚,她的眸光闪烁着微光,像是上好的宝石。
虽然还是往日凉薄严苛的口吻,但算不算,不是想要她死的残忍?
只是她抬起眉眼的那一瞬间,她无法再看到他的双眼,他已经不再看她。
他说的很有道理,这个女子没有武功底子,让这样单薄瘦弱的女人来完成任务,似乎不合情理。
但,众人还是抱着宁愿错杀,不可放过的心理,更有人语气决裂。
“如果留着她,她若是将今日的秘密托盘说出,我们这一边会面临多大的危险,王爷也觉得毫无关系吗?”
“虽然不可能是皇帝派来的奸细,但本王也觉得她很可疑。”南宫政神态散漫,转动着尾指的银戒,俊美的面容是闪耀着一抹生冷的光芒,薄唇边溢出更加无情的话语。
心头一震,苏敏紧紧锁着那个男人,顿时血色全无。
这一招,是跟她学的。
该觉得意外吗?
她摇头,垂下眉目,如今,他也装作不认识她,算是两人扯平了吧。
苏敏苦苦一笑,双眼覆上一层轻雾,她转过眼去,已然将命运交给上苍,不再做任何垂死而无用的挣扎。
毕竟在这个地方,暗中杀死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轻而易举。
“不如把她关入地牢,严刑拷问之下,想来她也绝不可能不招!”厅内坐着的旁观者,不乏提出建议之人。
闻到此处,苏敏瞬间身子一僵,她当然不能开口坦诚她认识南宫政,只要他矢口否认,下场会更加不堪。
而保持沉默的话,南宫政也会答应把她送入地牢,尽兴折磨,反正她不过是一心想要害死他,对他下毒的歹毒蛇蝎女人罢了。
留着,何用?
两人之间原本的感情就少得可怜,更别提经过那一夜的颠覆,早已水火不容,他当然没有理由对她仁慈。
“当然不能放过她。”南宫政冷冷淡淡说着,语气一如既往的漠然,然后,他不再看她,姿态从容地从茶几之上拾起方才看过的文书。
他的眼底,早就没有她的存在,早就跟空气一样。
她是如何香消玉殒,他不在乎吧。
“把她关起来。”
这就是,他下达的命令。
苏敏的心寒透了,虽然这样的结果没有任何的意外,她却还是觉得万分苦涩。她怨不得别人,是她不想要自己继续自责才会来到他秘密的别院,这一切,都是自己咎由自取。
……
这是地牢。
她平生从未来过的地方,如果她只是之前的那个苏敏,一辈子也不会有到地牢过夜的经历。
这里白天黑夜,都分辨不出。
“你也是被南宫政识破了才被带入地牢的吗?”旁边那个牢狱之中的男人,费力地转过身子看着苏敏,嗓音破碎,像是破锣一般。
苏敏没有回答,只是蜷缩在一个角落,双臂环抱着膝盖,默默打量着眼前的景象。
跟她一样被关入地牢的,还有三人。
他们身上的衣裳,或许不是灰色,但经过血色洗礼,鞭子将原本的衣裳抽打成破布一般,如今像是落叶一般萧索地挂在他们的身上。
他们头发凌乱,面色蜡黄,看起来也跟平日街巷之中的乞丐一般无二。
令人惊心动魄的,是他们的一身是伤。
不只是鞭痕而已,还有像是被某种炙烫的东西留下的烙印,他们手脚都绑着铁链,即使走起路来,背影佝偻,像极了未老先衰的老人。
她再也看不下去,不必追问也知道他们遭遇了多么严酷的刑罚,墙面上的火光闪耀着逼人的冷色蓝光,给这里的气氛添了几分可怖阴森。
她别过眼去,眼前却再度浮起那个被装入麻袋一身是血的男人,想必他也是在这样的刑罚之下,才会奄奄一息。
是她没有亲眼见到,才会肆无忌惮地跟这样无心无情的男人过招吗?
是她没有亲自经历,才会太过放松地跟那么严酷阴沉的男人对峙吗?
“他真是一个恶魔,不让我们痛痛快快死去,这样无休止的折磨刑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隔壁的那个男人,见苏敏沉默不语,回过头去,像是跟自己对话一样。
苏敏眼神一沉,她的双手无声垂下,暗暗抓紧身下的干燥稻草。她会不会跟这些犯人一样,进来了,就只能等待死亡的那一日?
“王爷。”
守在地牢口的侍卫低头,跟缓缓走下石阶的男人行礼。
这个华美的紫衣男子,默默打量着眼前的情景,黑眸之内闪烁着逼人的寒光。
苏敏倚靠在一旁,脸颊轻轻靠在冰冷粗糙的墙面上,身下是一堆稻草,甚至连一张毛毯都没有,她不清楚什么时候他们对自己严刑逼问,说不清楚到时候她是否应该将真相托盘说出,更说不清楚什么时候他会放她走。
牢狱门口传来铁锁打开的声响,打破她的沉思,她蓦地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