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似乎没有半分悔改的意思。
顿了顿,她从回忆的画面中抽离出来,没有任何动容。“然后我拥她在怀里,一直看着她沉沉入睡,直到天明。”
“她怎么没有变成哑巴?”苏郁姣好的面容上,因为明显的怒气而微微扭曲起来。
冉秀蓉将茶杯攥在手中,眼神中的寒意,无以复加。“她开始发烧,浑身烫的跟火一样,几乎有快三天的时间,一直昏迷发热。很多大夫都束手无策,我也觉得纳闷,那不是毒药,在她身上如何会那么严重。”
“那个男人找来大夫,岂不是娘所作所为都被拆穿了?”苏郁轻叹一声,似乎觉得这些事,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
她无奈摇头,侧过脸,冷笑着说道。“奇怪就奇怪在这里,他们找不到病因,更不知该如何对症下药。”
“苏老爷又急又气,却又不敢违背大夫的话,想救她,又不知该如何救她。”
“真古怪。”
没有当场被拆穿,上苍对她们母女,很仁慈。
苏郁觉得房间的空气似乎沉闷的令人喘不过气来,走向窗台,轻轻推开木窗,低低问了一句。“那她怎么好的?”
冉秀蓉眉宇之间的褶皱,更加深重,她的声音渐渐低沉而古怪起来。“更古怪的事,我亲眼看到,在第四天的时候,她居然烧退了,除了虚弱苍白之外,一切都好好的。”
苏郁被那一阵冷风拂面,瞬间清醒,眼神恢复了往日的清高,猝然转过脸去逼问。“怎么会还好好的?会不会是那个江湖郎中骗了娘,给了假药,不然苏敏怎么还会说话?”
冉秀蓉横了苏郁一眼,满心怨怼,缓缓抱怨道。“虽然没有任何人怀疑我,但也不敢再做什么事,毕竟一而再再而三,迟早会有人发现的。”
“从苏敏十四岁那年开始,她就经常不在府里,吃饭的时候也见不得她的人影,应该是开始怀疑娘了。”苏郁蓦地脸色大变,那些细节足够证明一切。
“有没有味觉的事,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回她在把我赶出府前说过,她那时跟人学了点医术,为了保护自己。”冉秀蓉没好气地丢下一句话,想到当年那个缠人的丫头把她从如鱼得水的苏家赶出来,她就恨得牙痒痒。
苏郁的脸色愈发难看了,阴霾覆上眼瞳,显得更加世故。“她莫非知道娘想要毒哑了她吗?”
“我看她是不知的,但又好像知道……”她轻声叹气,苏敏从不说破一切,让她如何窥探她的内心。
“娘!”苏郁面色一沉,不依了,急着喊道,不要这等模棱两可的答案。
冉秀蓉走到苏郁的身边,双手放上她的肩头,安抚着女儿的情绪。“她说的话,很迂回,很难揣摩。但,她隔了这几年,就算怀疑,也没有证据的。”
“我终于能够体会娘你所说的什么是害怕了。”苏郁依靠着窗台望着冉秀蓉,彼此眼神交汇,心事重重。“她喝下了哑药,却没有变成哑巴,这件事,想来实在令人后怕。”
“你说,她会不会是什么妖怪附身,不然,怎么会发生这种怪事?我看她如今气势凌人,跟以往那个女娃相比,性格也大不同了。”冉秀蓉陷入短暂的沉默,蓦地想到了荒谬的传闻,神秘地猜测。
苏郁推开她的双手,蹙眉,没有理会。“娘你不是从不信鬼神之说的么,别因为这种小事变得神神叨叨。”
“我从苏家出来也好,每一日看着苏敏,看着她的眼睛,我是心里是极为不舒坦的。”冉秀蓉重新坐回自己的床边,连连抱怨。
苏郁的目光久久停留在因为风儿跳跃闪耀的烛光,眼神一分分暗淡下去,嗓音低沉。“如果她明明在那个时候就知道娘你的用心,还能忍受到如今才发作,那真的如你所言,是个万分恐怖的丫头。”
……
轰隆隆!
天际响起一声金色的闪电,打破了原本安谧的环境。
一位穿着灰色厚重棉衣的老人,约莫五旬出外,笑呵呵地望着天边阴沉颜色,转头过来说道。“这冬天就要过去了,好一个响亮的春雷,看来今年势必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呐!苏小姐,你说是吧。”
一名穿着金色小袄的妙龄女子突地停下脚步,耳边传来不绝于耳的雷声,回响成为最巨大的声音,无论如何都摆脱不开。
苏敏沉住气,逼着自己忽略耳边的雷声,神色自若,笑了笑。“如果是个好征兆的话,但愿城南的大米今年有个好收成,苏家的米铺和美酒才能有好生意。”
“那是那是,不过,我怎么看小姐的脸色不太好?”陈老伯连连点头,目光停留在苏敏的脸上,那晶莹面目却愈发苍白起来,不禁关心问道。
苏敏笑着摇头,寒风吹乱了她的长发,在她的眼前纠缠舞动,无人看透她此刻的眼神里写了什么情绪。“没什么,陈老伯,最近替苏家种庄稼的三十户人家,都过完年了吧。”
“是,要不是苏小姐送来那些年货,我们过年哪里有这么欢天喜地,大家伙都说要好好感谢苏小姐呢。”陈老伯呵呵一笑,言语中尽是感恩之情。
苏敏挑眉,望向那远方的阴暗天气,想来这一场春雨,还不一定下的下来。狂风却是肆虐,吹起了她的宽大袍袖,打断他们的谈话。
“你们替苏家种了十多年的大米,都是有功劳的功臣。虽说我爹不在了,但米铺和酒铺是重头大戏,陈老伯你可要帮我严格监督。”
“小姐还要继续看下去吗?我看天色不好,小姐你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可别淋雨受了寒气。”
苏敏眼神飘扬在半空中,轻轻吐出一句,神色难辨。“陈老伯,有什么问题的话,千万不要跟我隐瞒。”
“小姐,我叫人送送你到村口吧。”陈老伯有些不放心,转头就要嘱咐身边的女儿。
苏敏淡淡笑着,拒绝了。“我自己走就可以了,不过一段路。”
从小开始,她就是极其害怕雷声的,但那种胆怯恐惧,不可能影响余生。
她这么想着,眼神渐渐变得深沉,独自走向村口,思绪突地被打断,身后传来一个响亮的声音。
她转身,是一身青衫的吕青阳,他的脸上依旧是雷打不动的温和笑意。“小姐,一起回府吗?”
苏敏噙着笑意,默默点头,她不确定是天边的雷声没有消失,还是心中的雷声没有退去,胸口闷闷的,头绪纷乱,似乎什么都无法细想。
彼此走了一段路程,苏敏的脚步稍稍停留,眉眼清明,轻声问道。“吕大哥,你刚才跟什么人碰面了?”
“那个在京城开着五家客栈的范老板。”吕青阳眼波一闪,语调有些微妙的变化,苏敏不难听出,似乎是受了挫。
抬起精致的小脸,苏敏直直望入他的眼眸,“出什么事了?”
吕青阳说的万分无奈,眉宇之间纠结着轻愁。“他原本是苏家的一个大买家,五家客栈每年要买入苏家的酒,就是上万两银子的大买卖。不知是听说了什么传闻,他居然准备不跟苏家做生意,而转去于青城洛家酒坊结盟。”
柳眉微蹙,苏敏的脸上失了笑意,有些沉重。“的确是一大笔损失。”
脚步渐渐移动到马车之前,寒风吹动她白色裙裾,苏敏额头镶着一颗珍珠,月华般的光耀,愈发闪耀。她聪颖、果决,但不带市侩之气,两眉间的冷然给人一股肃然之感,令人不得不服。
她是一位高贵的小姐,却有比起一般的女子来的更加勇敢,她挑起苏家的重担,乡野,酒坊,染房,什么地方都可以看到她的踪影。
那一瞬间,她的美丽,仿佛在天地万物之间,发挥到了极致。
沉默了扮相,吕青阳才听到她发话了。“这个范老板,是个何等的人物?”
他的目光,还落在那双满是尘土的白色绣鞋之上,说不清楚这些时日,她到底有多辛苦疲惫。
眼神一沉,移开视线,他跟她坦诚。“做生意很有手腕,为人豪迈,只是他留恋风月,谈生意也喜欢在酒肆青楼这些地方。”
“看来你没能说服他选择苏酒。”苏敏轻叹一口气,眉目上的沉重,压的更低了。
他的面色一变,眼神多少有些抗拒,寒声道。“这样的人,不合作也罢。”
苏敏笑着,檀口微启,脸色并不难看。“他跟你说什么难听的话了?”
吕青阳碰了个钉子,但还是谨守着自己的原则。“他喜欢在女人中打转,却也只把女人当成是女人,更说跟女人谈生意不如跟男人一起爽快,可以大块吃肉大口喝酒,把酒言欢,谈谈风月。他说跟洛家的当家人更来的投机,所以没打算继续跟苏家合作。”
“你去跟范老板说一声,我约他见个面。”苏敏的眼神划过一抹火焰,她定定地望着他的双目,语气坚决。
他不予置同,神情比苏敏更毅然。“小姐,那些不是你能去的地方。”
苏敏沉住气,眼神肃然,说的认真。“在商场上,没有男女之分,别人不会因为你是女子而忍让你,更不会因为你是女子而可怜你。我既然已经是苏家的主子,那就无需摆着些架子。男人可以去的地方,我也可以。”
“明日午后,在白玉楼,你把帖子给他。”掀开马车的帘子,苏敏面无表情地丢下一句话。
在商场上自然要懂得抓住机会,她不能因为对方对女子的误解,就放弃这么一大笔收益。不会会那个范老板,她决不能白白丢下这个生意。
“如果你非要去,那我跟你一道去。”吕青阳面色凝重,见她没有回头的意思,也只能配合她,做出这个决定。
苏敏无言以对,沉默着点头,这才上了马车。
“既然这是苏家小姐的诚意,那我就去见她一面。”
夜色,渐渐染上树梢头。
那个约莫四旬左右的瘦长男人,看了吕青阳送来的帖子,倒是没有一口回绝,敷衍了一句。
“范老板不必有任何负担,买卖不成仁义在。”吕青阳扬唇笑着说起,温和英俊的面目上,没有其他的情绪。
范老板将帖子放在桌上,笑着点头,颇为豪爽。“跟苏老爷也合作了好几年了,这个面子还是会卖的,吕先生先行,范某人随后就来。”
“好。”
吕青阳谦卑地转身,离开了范府。
“苏家小姐。”
笑意一敛,瞥了一眼躺在桌上的金色帖子,念着这四个字,范老板眼神一沉,招招手,拉过走近的下人,在他耳边耳语一句。
白玉楼。
这是洛城最豪华的青楼,却也足以满足客人不同的要求,若是谈正事,这楼上十八间雅间个个别致华丽,佳肴美味。若是谈风月,这里的舞女花女,都是温柔似水,一身才情。
选在这个地方,当然不止为了投其所好,苏敏清楚要成为一个成功的商女,顾忌太多,只会绊手绊脚,裹足不前。
吕青阳坐在一旁,默默望着身侧的女子,她长发高挽,一身素雅高洁的丝绸袍子,外面套着银灰色的精致小袄,腰际垂着一束红色流苏穗子。
她眼神清明,没有波澜,素净面容上毫无胭脂的颜色,虽说有些苍白,却还是不难令人留恋那明眸粉唇的姣好容貌。
“说好了这个时间,我去楼下看看。”吕青阳望着她凝神沉思的模样,微微蹙眉,站起身来。
“我们没有那么心急。范老板是什么样的人我或许不清楚,但他跟苏家合作以来,从未亏欠拖过苏家一文钱,所以,不管他喜好什么,厌恶什么,至少为商的信用,还是有的。”苏敏淡淡笑着,嗓音轻柔干净,回响在整个偌大的雅间内。
“他既然说了要来,那便自然会来。”
“苏小姐说的好极了!”话音未落,一人推门而入,伴随着豪爽的声音,渐渐走入苏敏的视野。
这个男人瘦长黝黑,有着精明的商人眼神,嗓音浑厚,一身淡灰色布衣,不修边幅。
果然人不可貌相,谁知道此人居然拥有五座客栈,是个千金一掷的富人?!
“范老板。”苏敏站起身来,直视着对方,笑意平和。
“苏小姐来的很早。”与苏敏点头致意,范老板径自坐入自己的位置,寒暄道。
苏敏眼神不变,语气不卑不亢。“我不习惯迟到。”
“还好,范某人晚了一些时间而已,没有耽误苏小姐的行程吧。”范老板扫过那张波澜不惊的面容,早就听闻对方只是个十六岁的黄毛丫头而已,没想到跟自己这种老于世故的商人同坐一席,她居然没有流露半分紧张不安。
她噙着笑意看他,说的万分自然。“那些小事跟与范老板见面相比,当然可以往后拖延。”
“苏小姐百忙之间抽空见我范某人,所为何事?该不会只是旧事重提那么简单吧。”
“不如先上酒吧。”扬扬手,在一旁等候的小二,将暖热的青鼬酒壶,送上酒席。
“苏小姐约在白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