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找匹马来。”苏郁冷眼看他,这么多年颐指气使的小姐脾气占了上风,习惯地命令着眼前这个粗壮的汉子。
“在这个大营里,我只听王爷一个人的调遣命令,凭你一个身份不明的女人,也想差遣我?”
“军中还能找不到马?要钱是吧,一锭银子总够了吧。”苏郁从随身携带的金色香囊中,找出一锭五十两的银子,神情高傲冷淡。
“老子不高兴。”武副将眼神一变,出生在贫民家庭一步步凭借战场上的生死决斗才爬到如今副将的位置,最看不起的就是那些自以为是用钱打发的富人嘴脸。
如果她不是个女人,他早就揍得她找不到回家的路。
他当然找得到一匹马,但很清楚王爷对这个女人不感兴趣,而她市侩的举动,也令他内心生厌。
能帮,但不想帮她。
“你不过是个小小的副将,你难道不知道我是谁?”苏郁不甘心如此狼狈,脸色一白,说话的语气高扬起来,近乎尖利。
被南宫政甩下不管也就罢了,居然连一个粗汉子,也敢轻视耻笑她?!
她怎么吞咽的下这口恶气,向来是被那些公子哥爱慕推崇,捧在手心的自己,一瞬间跌落谷底,是万万没有料到的凄惨结果。
她经历周折辛苦,赶到这个什么都没有的南都,什么都落空了!
武副将黝黑的面孔上,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神态。“你还能是皇后公主不成?小心说破肚皮。”
“我是王爷的女人。”苏郁挺直腰杆,眼神凌厉清高。
摆摆手,他可没有被吓破胆子,怪笑着说道。“王爷的女人?至少也要明媒正娶的堂堂王妃,才能使唤的了我。”
“我就是——”苏郁来不及细想什么,脱口而出。
武副将冷哼一声,没有相信她的片面之词。“凭你?王爷的王妃可是在京城呆着,等着王爷凯旋归来,你以为你是个什么好东西,还想觊觎王妃的位置?”
原来是个不知廉耻的女人,为了在这么边远的南都得到王爷的宠爱,往后才可以在王爷王妃之间挑拨离间,跟王妃抢权夺爱吧。
这样的女人,比起青楼女人,更要不得。难怪王爷不要她,美丽的女人却心肠歹毒,简直就是碰不得的毒药。
苏郁见他没有帮忙的意思,又看如今身处大营境地,自己没有发作的底气。扭头就走,丢下一句气话,愤愤不平。“好,你等着,往后等你知道我的身份,你就有的罪受了。”
“还想当王妃,下辈子吧!”
武副将看着那个气极了的身影,哈哈大笑起来,放肆不羁。
苏郁闻言,胸口的愤怒更加强烈,身子一紧,如果自己无法得到南宫政的喜爱,那么,她能够待在王府的日子,所剩不多。
难道她当真比不上苏敏?
怎么可能?
她这辈子,想得到的男人,从未失败过呀。
匆匆赶回自己下榻的客栈,收拾了行李,苏郁打发小二去租了一架马车,想来南宫政一定是赶回京城,她决不能在这个鬼地方继续逗留下去。
抱着包裹,神色匆匆地走下楼梯,却在楼梯口撞到一名女子,满心不平正待无人发作,她抬起头来,正想宣泄,没想到看见站在正前方的妇人,微微怔了怔。
眼前的女人,正是冉秀蓉。她身着华丽的袍子围着厚重蓬松的银鼠皮毛,一向梳地一丝不乱的发髻稍稍有些凌乱,肩膀挎着一个宝蓝色的包袱,似乎一瞬间,往日高贵的身份被彻底剥离,只剩下华丽衣裳都掩不住的层层狼狈。
苏郁没有任何眉目,低低问:“娘?你怎么会来?”
见对方沉默不语,只是望着她,苏郁笑了笑,拉着母亲上了楼,推开房间的门,随口问了句。“是因为收到我的信才来的么?”
“死丫头,你都不知道回苏家一趟!”冉秀蓉直等到房间关上门,才一把拉下包袱,狠狠甩上苏郁的背部,斥责咒骂道。
“我这边有更重要的事忙,苏家没什么事就别催着我回去。”苏郁面色一变,一把拉过包袱,不清不愿地丢下一句话。
冉秀蓉瞥了她一眼,怒吼道:“苏家翻了天了,你还不知道?!”
苏郁坐在桌旁看她,淡淡问道。“娘,你说什么?”
冉秀蓉别开眼,近乎冷漠地丢下三个字。“他死了。”
“谁?”苏郁急急起身,追问。
“那个人死了,我被赶出来了!你一无所知,以后我们母女到底该怎么办!”冉秀蓉重重坐上床沿,气极了,面色苍白。
“苏家有谁那么大胆,居然敢赶走当家主母?”苏郁不禁万分惊愕,她惊诧的是谁把母亲赶出来,更惊诧的是母亲这么强势的女人,如何会灰头土脸任由别人驱赶出待了八年的苏府。
太奇怪了,这一切,很难解释的清楚。
冉秀蓉站起身来,倒了一杯暖茶,一口饮尽,这才重新说话,语气尖酸刻薄。“还能是谁,当然是苏敏那个丫头。”
“你说苏敏,怎么会,苏敏不是该在京城吗?”苏郁的眉头紧蹙,唇边漾出浅浅笑意,好像依旧不相信这些日子发生的古怪事情。
“我也觉得莫名其妙,她居然会突然回家。”冉秀蓉丢下手中的茶杯,眼神瞬间变得狠厉。“不过,那些不重要了……如今她手中握着苏家的信物,掌了大权,气焰很高,没有人压得住她。”
苏郁沉吟不语,突地想起南宫政策马奔驰的那一幕,心中仿佛有些莫名的情绪,做出拉扯牵连。
“女儿,你还不争气点,我们就又要过以前那种苦日子了。”冉秀蓉的情绪稍稍平复下来,语重心长地吐出一句话。
苏郁轻笑出声,眉宇间突地闪耀着逼人的光芒,仿佛在灰暗之间,找到了出路。“既然苏敏对我们不仁,就不要怪我们不义。”
“女儿,你收拾了包裹,这是要去哪里?”冉秀蓉觉得有些古怪,早就在苏家收到了女儿的信,说她准备前往南都,去留在出征的王爷身边,为何今日一看,事情没有那么顺利?
苏郁扬起唇,面容上只剩下一如往昔的自信。“王爷回京城了,所有,娘,我们也要马上赶过去。”
“你想要把事实真相告诉三王爷?”冉秀蓉眼波一闪,一把抓住苏郁的手臂,压下声音问。
苏郁不懂她的阻拦为何意,眸光一灭。“难道我们要当缩头乌龟?娘,我可不记得你是这样的软弱好欺负的女人。”
“我当然不想被她骑在头上,但是你若是拆穿了苏敏,激怒了王爷或是皇帝的话,我们同样没有好果子吃。你不能意气用事,我们还是小心应付才对。一步错,步步皆错,别冲动。”按下苏郁的肩膀,望着那一双跟自己一模一样的美丽凤眸,定下心来,温和教导。
苏郁耐心地听着这一番话,瞬间恍然大悟,眼底尽是欢欣喜悦。“娘,你提醒了我,我根本就没有必要跟王爷提起苏敏如今的行踪,府里没有苏敏的话,对我而言,是一个极大的喜讯。”
“我们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女儿,趁着那个丫头不在王府的这段时间,你可一定要好好把握,别让到口的鸭子都飞了。”冉秀蓉的眼眸深沉,神情柔和地将苏郁的一缕长发拨到而后,笑着点头,宛如慈母模样。
“我知道,这是我们母女飞黄腾达最后的机会,再难也不能放手。”苏郁忙不迭地紧握住冉秀蓉的双手,原本挫败失望的心,顿时被满满当当的希望充满,她双眼闪亮着微光,语气也急促起来。
“当然不该放手的,那些原本就是属于你的东西。”冉秀蓉神色平和,鼓舞她的战斗决心。
苏郁眼波一闪,蓦地问道。“那么,娘你要怎么办?”
“我不会出现在王爷的面前,否则,他一定会生疑,我在京城找个客栈住下来就行。”冉秀蓉淡淡道。
“若是苏敏再回来,娘,我还要看她的脸色不成?”苏郁神色一紧,即使内心亢奋,但还是不得不关心起那颗眼中钉的行踪。
“苏家与王妃的位置,她一定无法兼得,苏家元气大伤,她需要耗费不少精神来整顿经营,而且我看她绝口不提京城的三王府,一反常态,像是以往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冉秀蓉噙着笑意,老谋深算,
苏郁皱着眉头,有些疑惑不解。“这个苏敏,到底在想些什么?”
冉秀蓉神色自如,摸着脖颈上的银鼠皮毛,凤眼中的眸光渐渐深邃下去。“她在想什么,我可没力气去推敲,我会帮你留意,绝不会让她坏了你的好事。”
闻到此处,苏郁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如果苏敏回苏家只是因为拜祭苏老爷这么简单的话,那势必会回京城的,她身边需要有人帮助扶持,才能战胜她,得到自己想要的。
“出了王府,还想再进去,哪有那么简单容易的?”
冉秀蓉冷哼一声,态度瞬间变得凉薄,目光的犀利像是一把利剑,足以割伤肌肤。
三日之后。
京城三王府的门前,一抹利落的银色身影,从马背上跃下,南宫政大步走入王府,拉过管事的下人问道。
“叫王妃马上出来见我。”
下人神色剧变,只能闪烁其词,因为眼前的南宫政看来万分不悦,俊颜上覆上明显的怒气,让他不敢惹火他。“这个,王爷……这件事的原由,你一定要问乔妈,小的说不清楚,我去把乔妈请来,王爷亲自问她比较清楚。”
南宫政走入大厅,解开身上的大麾,俊容冷漠无情。
半响之后,才看着那个下人,扶着行动不便的乔妈,缓缓走入大厅。
南宫政见此情景,不禁俊眉紧蹙,心中的那种感受愈发强烈真实起来。
薄唇微启,他的声音寒冷如冰。“你带她去拜祭我娘?”
“王爷,这一切都是我的意思,我本想这也是她作为儿媳的责任,没想到——”乔妈感受的到南宫政身上的阵阵寒意,低下头,沉住气解释。
“已经过了半月时间了。”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比北风、比刀剑都还要凌厉,他冷沉的嗓音回响在偌大无人的大厅内,激荡起一阵莫名的悲怆。
那么,当真发生了什么的话,也是尘埃落定,木已成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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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6 为情所动
“是我的失误,王爷。”乔妈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眼前的男人不怒自威,即使是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她也知道自己犯下了何等的罪过,所以不乞求原谅。
南宫政从一踏入王府正门,似乎就已经感应到了什么,整个偌大的王府,少了什么。
原来,是少了她。
乔妈等着男人的勃然大怒,却没有等到他的狂怒。
很安静,过分的安静,充斥在大厅的空气中,却比起他发怒更令人不安忐忑。无人知晓,他内心的情绪,何时爆发,那个时候,就会毁掉一切。
南宫政眼神漠然,扫过乔妈的身影,冷冷问了句。“你的伤势如何?”
“只是一点皮外伤,不值得王爷记挂,只是王妃她——”乔妈的身影佝偻,愈发苍老憔悴起来,她的嗓音破碎低哑,听来格外令人心酸。
“当时我们一起下了山路,没想到不知何处闯来一群野蛮的男人,重伤了同行的两名守卫,正想掳走王妃,图谋不轨的关口,大概是幡儿那个丫鬟替王妃挡了一剑……等我醒过来,我再领着府内的侍卫去林中找过,可惜没有王妃的踪影。”
“为什么不早点通知我?”南宫政的眼神突地森冷起来,像是嗜血的野兽一般,难以亲近。
“王爷身在战场,若是派人去通知你,我怕让王爷分心,坏了大事,所以就自作主张隐瞒不报。”
她很清楚当今天子是个锱铢必较的男人,跟王爷天性不和,王爷成为将军王的时候,征战南北,打下无数胜仗的时候,倒没有多少封赏,但若是一旦这回打了败仗,说不定等待王爷的,就是牢狱之灾。
“你没有亲眼看到她被杀死,是么?”南宫政眼神一转,原本阴沉的神色,夹杂更加复杂的情绪。
他不相信她已经死了。
但,同样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她还活着。
如果这一个局是她自作主张,按照常理说,她不会留下情同姐妹的丫鬟幡儿独自消失。
或许只是幌子而已。
为的就是,不让人怀疑她的失踪,是有意而为。
“是,但直到我听到最近京城的那些传闻之后,我的担忧更多了。”乔妈顿了顿,神色凝重,低低问道。“不知王爷是否听过黑山军的名号?”
一缕黑发无声垂下,挡住南宫政的左眼,他寒声道,“你的意思是,你们遭遇了那些强盗劫匪?”
黑山军为数不多,却善于在危险的山林中藏匿自己,所以朝廷至今没有捉拿到对方的首领,加上南都叛乱吸引了过多的注意力,所以想必这些强盗,就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