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突地传来一人的脚步声,苏敏的动作慌乱,急忙将文书放回原位,离开了书桌。
“你来做什么?”一身华服的南宫政打开门,见到苏敏的身影,俊眉微蹙,语气依旧透露着冷淡疏离。
“你动过桌子。”
坐回书桌前的红木椅子,他瞥了桌上一眼,立即察觉到了什么,冰冷的眼神刮过苏敏的神情。
。。。。。。。。。。。。。。。
059 他是罪人
苏敏生怕他看出她的异样,不让情绪支配自己,她一如既往,神色从容,淡淡说道。“是我见东西太多,收拾了一下。”
“你给我记住,我的东西你最好别给我乱动,否则,一定马上把你给轰出去。”南宫政冷傲地横了她一眼,全然没有一分松懈,俨然尽是不让人质疑的权威。
他肯定是藏着这秘密,生怕别人知晓,才不让人闯入书房。
但,他身边怎么会有那么多有关苏家的资料?
他对苏家,是最不感兴趣的。哪怕提到苏家,他的浓眉也会不自觉地蹙起,深感不善。
她的身子紧贴在书架之前,紧绷着动弹不得。心中仿佛有什么彻底崩溃的声音,他就在她的面前,她却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都看不透他。
难道,他就是苏家出事的罪魁祸首?
她婚前布坊临时出事,那些料子都是官家订制,而后来那官府都至今追查不出的劫匪,更是一些身手高深的人物,谨慎的布局,不留半分痕迹,不像是一般鲁莽的盗贼偷窃那么简单。
那么——苏敏望着眼前的男人,突地忘记了呼吸。
南宫政跟官家皇家都不无关系,而他的手下掌握兵权,武功好手尽在他旗下,他一声令下,少不了多少人为他卖命。即使,要做那些伤天害理之事,也绝不会迟疑的。军令如山,更多的是守口如瓶的属下!
经过抽丝剥茧之后,这些事透露的蛛丝马迹,几乎已经跟他绑在一起!
这些疑点都积压在他的身上,一想到这个霸占她身体的男人,顶着夫君名号的男人,或许就是恶意摧毁苏家的凶手,害得爹差点都丢了性命的凶手,她就气得咬牙,脸色灰白,心不断颤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样的表情,落在南宫政的眼底,他冷冷挑眉,取下身上的披风,狐疑地望向她。
“有什么话快说。”不耐,写在他的脸上,他的身上全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生冷气息,比京城严酷的冬季更令人心寒。
“王爷明早就要离开京城去南都了。”暗暗紧握双拳,苏敏的心中暗潮汹涌,她几乎已经确定,这个冠有夫君名义的男人,已经是她的敌人!
“谁同你说的?”斜长入鬓的浓眉微微蹙起,他似乎甚感不悦,不想让她知晓有关他的一切。
对他的疑问避而不答,她的眼神再无一丝暖意,声音清冷无绪。“王爷此去,有几分把握可以凯旋回朝?”
“不过是一群刁民而已,成得了什么气候?”他不屑地冷嗤一声,南都的那群乱党,不过一万多人,更是一批没有主意空有野蛮力气的乌合之众,他不会放在眼里。
苏敏眼波一闪,变得沉默。
刁民。
任何不入他眼的平民百姓,或是这些叛乱之徒,通通可以用这一个字眼,囊括其中。
他是皇族,高高在上呵,苏家家底丰实又如何,在他看来,不过是一介商人,商人的等级,跟那些市井之辈,都是一样的。
不顾心中异样的感受是什么,以前他们是天壤之别的差距,在她反抗的时候,他脑海之中一闪而过的字眼,或许也是刁民吧。
“那就希望王爷一举拿下这些刁民。”
苏敏稍稍欠了个身,急急回转身子,走向门去。
“你还有话没说。”
微微眯起黑眸,隐藏起讳莫如深的心思,他站起身子,拦住她的脚步。
“无论我要说什么,王爷都能打一场漂亮仗。”抬起眼瞳,精致面庞上浮现些许柔和的笑靥,她不疾不徐地吐出一句。“所以我还是不多话了,免得妨碍王爷。”
“妨碍什么?”邪魅的面孔上毫无表情,更是不怒自威。
“妨碍王爷好好歇息。”稍稍低头,那张小脸垂着,逆着光,看不清此刻的苏敏,到底是何等的表情。
她话中有话。
越过他的身子,她径自打开双门,夜风拂面,让她愈发清醒起来。
不远不近的,她依稀看到苏郁的身影,盈盈而来,没有打个照面,她走向别院的小路,与苏郁擦肩而过。
那一刻,夜色彻底覆上那双清明眼眸,深沉的一望无际。
……
园子内。
“让那个庸医滚出去——”还未彻底踏入房内,已然听到桐愤怒的声音高扬,苏敏眼波一闪,望入房内。
明亮的晨光,已经照进这个屋子,屋内寂寥一扫而光,只剩下淡淡的药香味,弥漫在其中。
接下来,是乔妈独特的低哑嗓音,不疾不徐,稳如泰山。
“这是王爷吩咐下来的,他特意从云南重金请来这个公孙名医,为的就是在王爷不在府里的这段时间,能够派着上用场。”
苏敏默默定在门口的位置,望着乔妈的弓着背的身影,顺而,视线透过那白色帐幔,停在那一抹白色袍子之上,那其中主角的回应,满是愤慨不屑。“哼,眼里只认得银子的,能是什么名医?”
乔妈低低叹气,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桐却抢在她前头,斩钉截铁地丢下一句。“我不看大夫,乔妈,你是知道的。”
“让大夫看看也好。”短暂的沉默散去之后,是乔妈苦口婆心的劝阻。
桐却倔强而偏执,仿佛不懂事蛮横无理的孩童。“我的事,不用你管。”
苏敏神色不变一分,轻轻走到乔妈身侧,压低声音,说了句。“乔妈,你先去准备午膳,我跟他说说,一定说服他看一回。”
“好。”默默望了桐一眼,乔妈面色凝重。
目送着乔妈远走身影消失在门内,苏敏才拨开那白色帐幔,冷眼忘入其中,声音清冷无绪。“你在害怕什么?”
“这天下,让我讨厌的东西很多,能让我害怕的东西倒是很少。”桐缓缓抬起脸庞,神色冷漠地转动着手中的白玉扇子,玉片的微光,迎上他的瞳眼,让他看起来更加难以接近。
苏敏淡淡微笑,没有回答他的话,他把自己的尊严和原则,摆的太高,这样的人,只是害怕被伤害,而铸造了坚强和冷漠。
“你觉得,我能害怕那些个庸医?”挑高眉毛,他把她的疑问,当成是绝佳的笑话。
眼前的少年,看似天不怕地不怕,但也不无破绽之处。苏敏心中一片清明,不禁挽唇一笑。
眼波一沉,她语气柔和,近乎循循善诱的逼问。“大夫能够看穿你不想让人知道的一切吗?”
“滚开。”低喝一声,他的脸上只剩下冰冷颜色。
看透他的抗拒,苏敏默默移开视线,晶莹面目上掠过一抹奇异的神色。“我对你的过去不感兴趣。”
“我只是希望你能见见这个名医。”侧过身子,坐在他的前方不远,她的声音听来还是很平静。“这样,我走之前,也能放心。”
桐面无表情,读着那干净嗓音,眼神渐渐幽深下去。
握着小巧的茶杯,苏敏释怀微笑,眼神无波。“我们只是相互帮助相互利用的关系而已——你若是当真已经好转,我走的也再无牵绊,心安理得。”
“你把话说得这么直白,连假装好心的借口都免了。”桐以手中玉扇抬高阻挡视线的帐幔,冷眼锁住眼前的倩影,语气清冷。
“我不是什么大夫,只是为你的康复,尽绵薄之力而已。你那些坏习惯臭毛病,我想我没有必要忍受。”她微微垂下眉眼,闭上双目,任由手中茶香,萦绕她呼吸的每一口空气。
桐见状,眉头紧蹙,他狠狠握住手中扇子,眼神之中划过一抹异样。“我也想你早日离开,但——”
“什么?”茶香仿佛梗在喉咙,苏敏即使不看他,也能够听出其中的难题。
“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桐别开眼,一句带过。
“说清楚。”苏敏猝然睁开眼,手中的茶杯,青葱五指收紧,青筋愈发明显,仿佛要从雪白肌肤之下,爆裂而出。
“我找过政了,也说过了。”
苏敏仿佛瞬间忘却了呼吸,屏息凝神望向那白色帐幔之后的身影,说不清此刻的心情是什么,居然那么期待。她的自由,她付出这么多,为了一人的自由,决不能容忍出半点差错。
“政不同意休了你。”桐面露难色,透过眼前的屏障望着那个不动的身影,他看不透她的表情,更说不清自己心中滋味。
一阵萧索,夹杂在两人之间,彼此都沉默了半响,最终由苏敏打破死寂。
“他说了为何吗?”
“没说原因。”这,才是他真正担心的。
眼波一闪,心中顿时变得空荡荡的,他的凝重镶嵌在一字一句中。“虽然说服自己政不可能对你动心,但说破了,我也不希望你再待在这个地方。”
苏敏起身站在窗边,望向前方,轻愁覆上她的眉眼。“你的心很乱。”
“我的计划,需要临时更改变换。”桐的声音,变得沉重,缓缓溢出,似乎有些情绪压的人心难懂。“我希望你尽快离开,最好赶在政从南都回朝之前,因为我不知道他会在回来之后,是否会做出其他的决定。”
苏敏垂眸一笑,几分苦涩掠过嘴角,转瞬即逝。
他的语气愈发坚决急迫:“你要配合我。”
淡淡问道,她没想过这一日,居然来的比自己猜测的更快。“什么计划?”
“我不希望政怀疑我,更不希望他调查到是我做的,所以到时你需要受点苦。”似乎依旧没有把心中所想系数告知的意思,桐只是冷冷丢下一句话。
在王府的这些日子,两人从未变得亲近,但是这一刻,苏敏感受的到彼此间的隔阂,已然将他们拉的越来越远。
“我们的把戏也许可以骗很多人,但对方是政,就变得很困难了。当假象足以乱真的时候,或许可以瞒天过海,我需要好几天把所有细节都想周到。”桐的脸上再无平日的狂放,语气神态尽是少年老成,第一次认真的几乎让苏敏觉得陌生宛如别人。
“你有把握吗?”压低声音,她问了句。
“我尽量将它完成的天衣无缝。”桐沉下双眼,说完这句,他短暂默然不语,低低的笑声,从床边传出。
“我好像真的有害怕的人——”
是错觉么,他的笑声,听来却令人压抑沉痛,仿佛尖利的银针,刺入柔软的心。
“我害怕政,因为这件事而对我生气,如果是这样的话,或许……”桐的笑意充斥在眼底,却有一种酸酸的感受,汇入苏敏的目光,滑入心底。
像是孤独而守护什么的情绪,或者比那种情绪更加复杂难辨,她一时有些不清楚,也猜不透,到底他没说完的意思,是什么。
“你在他心里的位置,无可取代。”这世上是否有一个女子,可以代替桐的地位?苏敏对此坚信不疑,眼神愈发清明起来,宛如纯净天际。
桐的眼神,幽幽的落在她的身上,少了往日的刻薄冷淡,疏离遥远,那淡淡的阴霾,像是天边的阴云,再度覆盖住原本清澈眼眸。
有一抹光亮,在他身上冷却了,他再度变得沉默,手中的白玉扇,停止了转动,像是他的思绪和情绪,也都在此刻停止了。
……
“奇怪。”白发苍苍的老人,收回了把脉的手,眼底的神情,显得有些复杂难懂。
冷哼一声,桐神色自若地从茶几上端了杯梅子清茶,语气是把生死置之度外的毫不在意。“要是我没救了,你也给我说明白,话说都不清不楚,果然是庸医。”
“小少爷,你这病,真的是奇怪。”似乎看惯了骄纵病人的脸色,公孙洋摸了摸下巴上的一小撮白胡子,呵呵一笑。“病因不奇怪,倒是康复的奇怪。”
桐停下手中的动作,狐疑望向他,眼看着老人低低念着。“不应该啊……”
不悦写满在脸上,他扬声喝道。“老头,你嘟嘟喃喃什么?”
“应该是错了,错了。”摆摆手,老人的笑意一敛,眼神猝然划过一抹诡谲。
茶杯用力丢在桌上,桐冷冷睨着,不满像是要从单薄的体内喷薄而出。“少废话,给句明白话。”
“小少爷,你的病已经大有起色,大可放心,以往那种日日夜夜疼得满地打滚的情况,鲜少会发生在你身上了。”老人一边收起药箱,一边回复,暗暗将所有疑惑深藏在心。
闻到此处,桐的脸色一僵,横眉:“谁打滚?”
“总之是恭喜小少爷了,好像没有老朽的用武之地,哈哈,看来老朽也该回云南了。”老人将一纸药房摆放在碎玉桌上,语气和缓,表情异常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