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丁梓秋气得脸色发青,一个劲儿点头,四下搜找。除了样貌,满腹经纶才华横溢便是他身上最引以为傲的东西,在她的嘴里竟成了大话吹牛!他怎能这样将一世英名毁于一旦?非好好证明一下,让她心服口服不可!
可这是在琴室,除了那张“凤吟”就没有别的东西,而“凤吟”是女人用的琴,并不适合他,如何证明?忽然目光落在墨兰胸前的那丛百两金上,心头有了主意。
对着墨兰一摆头,自己便往外走去,“你跟我来!”
“去哪?”墨兰不解。
“我证明给你看!”丁梓秋说着,人已经出了琴室,吩咐外面侍立的会英道:“去取我的画具,送去雅亭。”
会英应了,转身快步离去。
雅亭离琴室不远,所以丁梓秋在前,其他人跟着,走了几步也就到了。雅亭是园中的一处小亭,平日偶做避日休憩之用,布置也简单,只当中一张石桌,旁边几张石凳,再没别的东西。
几人在亭中围着桌子坐下,等着会英。秋兰的目光若有若无的只在丁梓秋身上,而丁梓秋怒视着墨兰,墨兰则只当未见,四下顾盼。
过了一会,会英急急的进来,手捧着文房四宝,然后很熟练的将画毡展开铺在桌上,再小心的将宣纸铺在毡上,摆好调色盘,正要磨墨,丁梓秋一扬手,“好了,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会英放下砚台,退了下去。
丁梓秋一指墨兰,嚣张的命令:“你,来磨墨!”
“我?”墨兰莫名的指着自己,没动,只扬了扬眉,“凭什么?”
丁梓秋一挑眉,冷笑,“你忘了今天是来做什么的?你让我声名有损,道歉,总该有些诚意吧?你不磨墨,我就去告诉我爹爹,岳父大人你爹爹是在撒谎,你可不是生病,是故意往水里‘
‘哎哎,好好,我磨!”墨兰忙打断他的话头,看他的样子,似乎知道什么,万一给太守大人知道爹爹说谎,真生气起来,可不是什么好事。为了在姚家的日子好过些,偶尔低头也是必要的。
她只好不情不愿的拈起墨条,磨起墨来,然后,丁梓秋颐指气使的又让她做着做那的调好了颜色。这才拿起毛笔,打量着她怪笑,直摇头,“姚家虽以种植百两金闻名,可你这身被单上的不过是些凡品。看好了,别眨眼,本公子给你画个没见过的珍品!”
说完,他提笔蘸墨,却看着笔尖半天不动。“多了多了,”他忽然喃喃自语,看了一脸黑线的墨兰一眼,又摇摇头,手臂一振,“哗”!一条墨线出现在墨兰的衣服上,从肩部一直斜斜的贯到腹部。然后他强忍住笑,上下打量着她,频频点头,“嗯嗯,感觉好多了,万花丛中几点墨!甚好甚好!”
没等墨兰有所反应,他随即凝神收笑,提笔狂舞,似乎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
墨兰看他怪笑,虽有不好的预感,却没料到他有此着。愕然,再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胸前己经挂了条黑线。怒极,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人啊?伸手就想抓起砚台去砸他的头,才一低头,目光却被他的画吸引过去了。
她愣神的功夫,丁梓秋的笔下已经出现了一丛“百两金”的雏形。墨兰自己也学画了好多年的牡丹,丁梓秋这样的神速不禁让她啧啧称奇。再看他在纸上一路挥洒,不消几刻的工夫,那株“百两金”己跃然纸上。一株数头,每头花朵硕大,花形整齐,花瓣皆能逾百片,重重叠叠,互相交错,而花生叶上,颜色火红又深浅有致。
“一品袍衣”!墨兰不禁轻呼出声。
第三八章 废画一张
丁梓秋略带着些惊奇扫了她一眼,没有多说,仍是专注于他的画上脸上难得的严肃认真,阳光斜斜的照射进来,原本就俊逸非凡的脸,此时更显得熠熠生辉。
秋兰站在他的身边,脸上红霞飞遍。就算只看着他的侧脸,也让她如痴如醉。而且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丁梓秋的笔下,根本没有人注意她,让她可以毫无顾忌的看他。真希望,他就这样画下去,永远都不要结束。
“好了!”丁梓秋猛然大喝一声,惊得秋兰象做错事的孩子被抓了个现行似的,立刻从他脸上收回目光。
可丁梓秋根本没有注意她,却是斜睨着墨兰,故意作势将笔要往她面前桌上掷。
又来了!有了前车之鉴,墨兰这下可是反应机敏,迅速往后跳开。
“哈哈哈!笨蛋!”看着她如惊弓之鸟般的表情,丁样秋得意的大笑,收回了手。他并没有照墨兰所想的那样,将笔猛掷在她面前,再溅她一身墨汁。而是轻轻将毛笔放在笔架上,小心翼翼的。
一时失察让他得逞,墨兰很懊恼自己的反应,他就是耍着自己玩儿的!这石桌不大,铺上画毡己经占了大半,他的画还在桌上,为了保护自己的画,他又如何会将带着墨的笔掷在桌上?
丁梓秋终于止住笑,满意的看了一眼自己的画,问道,“如何?”
最先说话的是丁玉竹,她是由衷赞叹,“好久未见哥哥画画了,又进步了许多!画的这百两金,就跟种在园里似的,好漂亮!爹爹若见了,又不知该如何夸赞了。等会子我替你收了,给爹娘瞧瞧去,可好?”
丁梓秋耸耸肩,一口拒绝,“不过信笔涂鸦,有什么好看?无谓做的这些。”说出的话像是谦虚,可表情却是有些愤愤的。
秋兰忙跟着附和,表情是喜出望外的。她略带着羞涩仰脸看了丁梓秋一眼,又转向他的画,很认真的欣赏着,“丁公子画的,比真的还漂亮!记得爹爹说过,好的百两金,花色纯正,叶面当如涂蜡。瞧这花瓣,珠圆玉润;这叶片,在阳光下竟能闪着如玉般的光泽!当真如神来之笔!〃
“哈哈,过奖过奖!”丁梓秋一边点头,一边得意的看着墨兰,可就剩她没表达仰慕之情了!看着墨兰吃惊的表情,他仿佛已经能听到她吐露真实心声,然后他就可以大肆奚落她一番!
“哈哈哈,”想像着墨兰即将出现哑口无言的窘态,丁梓秋情不自禁笑的前仰后合。
秋兰见自己的一番话,竟能让他喜笑言开,便也陪他笑着,脸上的表情更为讨好,“丁公子画的,我还从未见过,果真是魏家的花王一品袍衣么?”
丁梓秋的笑声嘎然而止经她这样一问,他才想起来,墨兰刚才可是一下子就叫出了它的名字,她可曾是见过?这倒让他对她有些刮目相看。
他并没有回答秋兰的问话,而是把注意力转到了墨兰身上,神色傲然,“算你有点见识,竟知道一品袍衣!不过,我画的,这可不是普通的一品袍衣,而是当年名冠天下,先皇御笔亲题为天下花王的那株!我当时年幼,只站在父亲身后瞧过一眼,难得如今还能记得。我画的如何?”
若是换了别人,墨兰会真心称赞几句。这画虽然有些小瑕疵,可不过是看了一眼,竟能画的如此神似,他的绘画天分已属惊人。要在现代,就凭这幅画,称他为“天才”也不为过。
可看着这家伙不可一世的的表情,还有自己胸前已经晕成一个个小小黑团的墨迹,墨兰就气不打一处来,故作失望的摇摇头,叹了口气,“哎,我错了!”
“哈哈哈,”丁梓秋好不高兴,她终于认错了!“错了吧!”
“错了!丁公子画的不是一品袍衣!是”墨兰仔细瞅着桌上的画,紧皱了眉头,“我瞧不出,是四不像罢!”
“四不像?”丁梓秋迷糊了,“是什么?我画的可不就是一品袍衣?如何叫四不像?”
关于“四不像”,墨兰想,这个架空的国度兴许没有这种珍贵又稀奇的动物,于是很尽责的给了个详尽的解释,“四不像,是一种学名为麋鹿的动物。角似鹿,尾似马,蹄似牛,脖子似骆驼。总的来说,就是像鹿不是鹿,像马不是马,像牛又不是牛,像骆驼又不是骆驼。故谓之四不像。”
“呃,”丁梓秋莫名的点点头,想像着它该是个什么样子,“原来还有这种有趣的动物”
忽然,他像是领悟到了什么,看了看自己的画,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脸色一沉,抬了眼看墨兰,“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墨兰浅浅一笑,“我想说,你这画,似百两金而非百两金,似一品袍衣又非一品袍衣,画工虽差强人意,可也就是废画一张!”
“姐姐!”
“姚墨兰!”
秋兰和丁玉竹同时惊呼,两人想斥责墨兰;被丁梓秋作个手势止住。
丁梓秋冷笑,“请姚姑娘指教,梓秋所绘的一品袍衣,如何就成了四不像的废画?”
墨兰指着“一品袍衣”顶上的那轮骄阳,道,“最错的地方,是丁公子不该画蛇添足。花儿尚可,而这轮骄阳便是最大的败笔!”
“怎么说?”
“一品袍衣又名为焦叶。焦叶的意思是,此花遇日则焦。若遇烈日当空而无遮蔽,花瓣会由边沿开始变成黑色,直至蔓延至整朵花,焦黑如炭,不刻便蔫。而你的花,艳阳高照而自怒放似火,不对。这是四不像之一!”
“有此事?”丁梓秋将信将疑,不过,细细想来,当年,先皇赏花时,此花顶部确实曾以丝帛遮蔽。
墨兰点头,“当然。花开时节,你可以去魏家查证。”
在这个时代,“一品袍衣”的确是珍品,可经过那么多年代,经过无数花农花工的精心培育,在现代,它只不过是“传统品种”而已。整日与墨兰为伴的,她又怎会记错?
牡丹易焦,而焦叶最甚!
第三九章 我替你改
丁梓秋点头,“其二?”
“其二,仍是这轮太阳”墨兰将手指在纸上的太阳上点了点,道,“观百两金,需观其花姿。你若真心看得仔细,不难发现,花在不同的时辰花姿都是不同的。你的花,花形松散,姿态慵懒,还有这里,柱头微合,此为百两金黄昏时的花姿。而你画中,烈日当空,已近正午,也不对。此其二!”
确实,当年先皇赏花是在黄昏!
丁梓秋讶异的看着面前的女子,她的话引起他心底的共鸣。他最欣赏的前朝画师卢淮阳,曾以一张“玫瑰美人”获得圣宠,成为御用第一画师,扬名天下原因就在于,当朝美人爱玫瑰,而他则画出了玫瑰在不同时辰不同的姿态!若非有心爱花之人,焉能知花若此?
丁梓秋心里对墨兰己是另眼相看,低头细细审视了自己的画,再抬眼时,说话的声音也柔了许多,:“还有么?”
“恩”丁梓秋的态度忽然一百八十度转弯,脸上的表情象是虚心求教,让墨兰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犹豫着还要不要再说下去,“其实我也是说得太过了,丁公子的画己属上乘”
话还没说完,便被丁梓秋打断,“还有对吧?姑娘但说无妨。梓秋只想知道,这副画可还有不足之处,姑娘若真看出来了,请不吝赐教,梓秋感激不尽。”
见他说得诚恳,墨兰微点了点头,轻轻指着“一品袍衣”的花瓣,道:“还有一个小问题:百两金花型多样。而一品袍衣,属半开展多重瓣型,大多的时候都是以半开展状呈现。象丁公子画中,花型展开角度过大,这在一品袍衣中是不多见的。这种花形,属剑走偏锋,就算偶有,也不会是珍品。”
“哦?果然是废画!谢姑娘指点。梓秋学艺不精还故意卖弄,真是有愧!”丁样秋一边冷笑,伸手去抓起桌上的画。
丁玉竹手快,先他一步夺过,将画搂在胸前,然后瞪了墨兰一眼,道:“哥哥的画我喜欢,若哥哥不要,送给我便罢,如何又要撕了?更何况,墨兰说的话也不一定都对,哥哥如何就全信了?”
丁梓秋不答,向丁玉竹伸出手,寒着脸,低喝道:“拿来!”
“不给!”丁玉竹紧紧将画搂住,向后退了一步,“给了哥哥,又要撕的了!这么好的画,怎能因别人的一句话就毁了?我要拿去给娘亲看,她一定欢喜。”
“快给我!”丁梓秋发疯似的向丁玉竹大吼了一句,怒目圆瞪,作势就要过去抢。
丁玉竹拼命摇头,眼泪“哗哗”的流了下来,“不给就不给!”
秋兰想劝,见丁梓秋一副恶狠狠的样子,只得又缩了回来,恨恨的瞪了墨兰一眼,冷笑,“你满意了?就你了不起!”
事情变成这样,倒是墨兰始料未及的。瞧着丁梓秋的性子,是一个对自己处处要求完美的人,他又如何能容忍自己的得意之作给人指戳的千疮百孔?而且自己也是一时之气,未免有些夸大其词。这副画,实在不失为一副好画,若真撕了,倒也可惜。
“丁公子,其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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