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槿沉吟不答,转身上了马,才又看着她道,“是有些麻烦。”
“是哦,如果……”
“如果方便的话,下次姚姑娘还是同来吧?这边的锦葵己经被挖得差不多了,下次不定还得再寻。我很忙的,不想白跑一套,有姑娘在,比较方便。”
“恩?”墨兰往山上看了一眼,那么大片的锦葵,用到明年也未必能挖光?而且,锦葵是成片生长的,只需顺着种群延伸的方向去寻,很快也能寻着。不过很快的,她就明白了魏槿的意思,表情也变得不自然起来,“哦,说的也是,只是……”
其实墨兰也不知道后面要说只是什么,不过魏槿也没有继续听下去的意思,很快的接过话头,道,“那么,等再上山时,我会告诉你。”
“哦,好……”墨兰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耳根有些发烧,只好假装抬头去欣赏天边的彩霞,很不自然的一笑,“晚了,该回了。”
回程似乎比去的时候要快得多,二人的话题都围绕在锦葵和根浸膏上。到了该分手的时候,魏槿才又问道,“我过几日要去北城,你呢?”
“什么?”墨兰没会过意来。愣愣的看着他。
魏槿下马,将马背上的包袱解了下来。替墨兰绑好,又才道,“制好了药,不是得给顾姑娘送过去?”
“哦,对。差不多……。得十日吧。”
“那好,就这么定了。回吧。”魏槿点头接过话,便和墨兰道别,然后打马离去。
直到走出很远。再回头时己经望不见魏槿的身影,墨兰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就这么定了。”是什么意思。意思是,要约她一起去北城?
切,这人说话也太大男人了,没问过我呢,定什么?墨兰嗤笑了一声。转头打马回去,心里涌上丝丝甜意,嘴边的笑容久久未曾隐去。
虽然有了锦葵,可制根浸膏也并不是一件易事,一时也急不得。墨兰将些简单的摘洗。晒制,切片等的工作交给杜鹃。晚上等她从花田回来的时候,才进行熔制。白天的时候,她依旧去花田。
几乎每天早上,她都能在同样的地方遇见魏槿。也不知是偶遇还是他的故意等待,墨兰没问,他也没说。两人打过招呼,还能并排走上一段,然后在两山的岔路口分道扬镳。
魏槿还时不时的给她带上一两枝还带着骨朵的花,有时是白的含笑,有时是蓝的鸢尾,有时是红的杜鹃,有时甚至是麦穗一般的珠兰,日日不同。每次都说是百草园里清理出来的,可都修剪的齐齐整整,墨兰拿回去还常常能水养上好些天,直到花儿完全绽放。渐渐的,墨兰开始习惯于每日在同样的地方遇见,习惯于怀着惊喜从他手中接过各色不同的花。
这段日,有意无意都好,墨兰似乎与魏槿一起的日变得多了起来。每隔几天,墨兰都会和魏槿上一趟奇云山,采回两大包锦葵,然后再和他一起,去探望玉儿,给玉儿上药,陪着玉儿玩玩,然后再一同回西园县。…
这样的日过得飞快。不知不觉间,一个多月过去了。百两金大多己经凋谢,花田里的花农继续着锄草拿芽的工作,墨兰的工作就变得轻松起来。所以通常早晨的时候,她会去田里看看,下午若没什么事,她便会提前回姚家,或是与陆姨娘聊聊天,或是去老太爷园里坐坐,谈谈前段时间在花田里工作的成果与心得,再谈谈明年的期望。
秋兰,寒兰经过上几次事件,吃了几次苦头,变得老实了许多。尤其是寒兰,每次见到墨兰,想起起皮疹时的奇痒难耐,都会不自觉的一阵哆嗦。所以这段日的相处,虽然免不了口舌之争,倒也平安无事。
还有最让墨兰高兴的事情,便是姚木篱的进步。他果然对墨兰的话做了深入剖析并且发扬光大,万花节期间,不止百两金销售量成倍增长,连带着其他的花的销量也跟着水涨船高。他甚至还举办了几次花会,诗会之类,让北城花行名气大涨。原本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花行,竟在短短的一个月内,收入列居姚家数十间花行之首。
为了防止花行掌柜把功劳据为己有,墨兰适时的带了老太爷去了一趟北城,正遇着花行举办诗会,花行的花自然又被抢购一空,还有不少预定单。老太爷对姚木篱赞不绝口,姚木篱也就很自然的成为北城花行的二掌柜。又过了段时间,北城花行的大掌柜心病难医,提前卸任,姚木篱便名正言顺的成为北城花行的大掌柜,经商之路开始越走越畅。
几年之后,姚木篱成为姚家花行的总掌柜,正式从姚木瑞手中接管姚家花行,又在墨兰的建议下,摸索出一套分散经营,统一管理,伙计分红的经商模式,姚家花行一度成为最远近闻名,文人雅士也趋之若鹜的地方。姚木篱的名声也越来越大。这是后话,撇过不提。
墨兰在花田里能独挡一面,姚木篱也出息了,姚老爷对陆姨娘的态度也比以前更好上许多。陆姨娘的日越过越舒心,气色也越来越好。姚家人过得难得的平和,这个时候,家里又传来喜事,姚木瑞之妻罗氏有喜了。
这勾起了陆姨娘的心事。姚木篱还小,而且听墨兰说过,他与薜家姑娘感情甚笃,等个年把时间,她便打算求姚老爷去薜家提亲,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墨兰,陆姨娘长叹了口气,眉头紧锁,总不能真的就这样守着花田,在姚家老去吧?拉过墨兰的手,在手心里摩挲了好一会儿,原本细嫩如无骨的手指,己经变得有些粗糙,隐隐的,还能摸到薄薄的茧。陆姨娘又是难过又是心疼,半晌说不出话来。
倒是墨兰笑了,伸指将陆姨娘的眉心揉开,“娘,你叹了一个下午的气了,瞧这眉拧的,再这样下去,要生皱纹了。爹爹回来见着,可不欢喜了呢,您可不又得哭到天光了?”
陆姨娘的脸微红了红,轻轻的将墨兰的手从自己额头上抹了下去,佯嗔道,“你这孩,总没个正经。娘老了,横竖也就这样。倒是你,”陆姨娘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在眉心处肿成了一个大包,“可如何是好?”
墨兰知道陆姨娘要说什么,这种话题,每天她都要提起一次。墨兰只能装傻,作势就要起身,“什么如何是好?我挺好,你甭操心,娘。我屋里有事,先回了。”
陆姨娘却再没有象往常一样放过她,而是拉住她的手不放,命令式的语气,“坐下,听娘说完。”
墨兰无奈,只得坐了回去,傻笑,“娘哎,您又要老调重弹了。您老就操心木篱得了,放了我吧?”
“木篱有什么可操心的?如今,我几日便能见他一面,他又生性又出息,左不过明后年,就该喝媳妇茶了,我操心什么?倒是你,过了年就十七了,可有什么打算?”
“打算?有。”墨兰接过话,脸上闪过兴奋的表情,“娘,我跟你说个秘密哦,谁都不知道的秘密。”
陆姨娘一喜,“真的么?什么?”
“我有把握,明年万花节,我能育出新种百两金,花色纯金,名儿我都想好了,姚黄,你说可好?我跟你说啊,娘,您知道世人会怎么形容么?”憧憬着姚黄上市的景象,墨兰开始摇头晃脑,口沫横飞“姚黄惊人眼目,花头面广一尺,其芬香比旧特异,禁中号曰……”
话还没说完,就被陆姨娘狠狠的敲了一记,“谁跟你扯这个!百两金,百两金,你能跟着百两金过一辈?你甭整天的唬弄我。”陆姨娘瞪着她吼了一嗓,看见墨兰吐了吐舌打住了话头,才又放缓了语气,道,“儿啊,你听娘的。少年夫妻老来伴,伴啊,伴啊,人总是要个伴。之前的事情,之前的苦处,反正你也忘了,忘了好,咱不记得那些糟糟事情。好在事情也过去那么些年了,该淡的也淡了,左右……二嫁的人多了去了,也不只是你,在咱这里算不得什么大事,嫁得好的,多得去了,你瞧那街口的朱家婶……”陆姨娘打住话,疼爱的抚着墨兰的脸,“我儿长得鼻是鼻,眼睛是眼睛,还怕找不到户好人家?听娘的话,咱不高攀那周家,也不高攀那丁家,咱就找户小户人家踏实男人,虽说委屈了些,你也可以安安心心过日,让娘也安心的过下半辈,可好?”陆姨娘说到动情处,不由潸然泪下。
墨兰心中也有一些感动,抹干陆姨娘的泪,正色道,“您甭急啊,娘。我没打算单身呢,你放心,我会嫁的,会嫁的,可总得遇着合适的人。娘,您总不能让我上街硬拉个人成亲吧?”
第一百九一章紫茉莉
陆姨娘听得精神一振,眉开眼笑,“那是,那是。那我就当你同意了,等晚上你爹爹回来,我就跟他说说,明日我求大太太去,请个好媒人上门,替你说门亲。如今啊,你与往日不同,老太爷心疼着呢,谁也不敢怠慢些了去,你……”
墨兰大惊失色,慌忙摆手打断陆姨娘的话,“别,别,我不是这个意思,娘。您可千万别去找什么媒婆,那有几个好的啊?我是让您甭急……”
“甭急,甭急!”陆姨娘气得打断她的话,瞪了她一眼,加重语气道,“你就会说甭急。你可是这家里最大的姑娘,四姑娘,六姑娘都有媒人上门了,今年也该定了,你还在甭急!”
事到如今,只能使用撒娇加模糊战术。墨兰倾过身向陆姨娘靠过去,头倚在她肩上,拽着陆姨娘的胳膊一直摇晃,“那不还没定嘛!娘说的话,我记着了,到时再说吧,甭操心,甭操心。天上的星星千万颗,给的别人也漏不了我。对了,娘,过两日,木篱可是该回来了?昨日我见着爹爹,爹爹也一直夸呢。这小,有出息了哇!”
提起姚木篱,陆姨娘心花怒放,总算将逼婚的事儿放在了一边,趁着陆姨娘说得口累大喘气的工夫,墨兰赶紧找了个借口开溜。
出了陆姨娘的门,墨兰还心有余悸的抚着胸口,对杜鹃道,“真要命,我娘最近是怎么了,老提这种话题,巴不得我明日就拉个男人成亲似的。”
杜鹃吃吃一笑,斜睨着她,故意打趣,“小姐,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怪不得姨娘着急。什么星星千颗万颗。早就有一颗在你的面前,不如顺手摘了吧?也省得姨娘操心。你也能耳根清静。”
墨兰白了她一眼,贼贼的一笑,“这话说的在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明儿个,我就去禀了大娘,把你嫁了如何?嫁谁呢?恩,花田里的小吴大哥。可好?你也见过的,人老实,又勤快。”
杜鹃大窘。跺脚道,“小姐就知拿我来说笑。什么大吴小吴,我才不稀罕!”
“啊,那是,不稀罕。就稀罕会英。”
“小姐!”
“哈哈,”墨兰伸手在杜鹃脸上用力一捏,笑道,“跟我比脸皮啊,你还嫩点!”
杜鹃努着嘴揉着自己被捏得发红的脸颊。嗔道,“我不跟小姐说了。我得去帮着迎春把剩下的锦葵切了。小姐呢,可回屋?”
墨兰摇了摇头,“这时还早呢,回屋也无事可做。我去老太爷园里坐坐,老太爷让我今儿陪他吃晚饭呢。你去吧,不用管我,我吃过饭再回。只是锦葵得紧着时间弄完,我急用。”
杜鹃点头应了,便与墨兰分手,自己回屋。
墨兰哼着小曲,不紧不慢的踱着步往老太爷园里去。去老太爷园里,必定会经过姚家大院的后花园,这时虽然百两金谢了,原先一些不起眼的花儿便开始争相吐艳,展露风姿,倒也别有一番风趣。
边走边看着,大老远就听见罗氏得意洋洋的声音,“紧着些,可把这些花给我侍弄好咯,最近也不知怎的了,就想喝新鲜的。”
顺着声音望去,四五个丫头将罗氏簇拥着,一群人将园中的小道都堵塞了。不远处的草地上蹲着一个小丫头,正在侍弄着花草,罗氏这时就是在对那丫头说话。虽然瞧不见脸,可墨兰知道,那蹲着侍弄花草的丫头是罗氏屋里的冰梅。
也许是因为之前冰梅曾不露痕迹的帮过墨兰,也许是因为她那双清澈灵动的眼睛与那平凡的外表不太相称,墨兰对冰梅总有种奇怪的感觉,又总觉得似曾相识似的。
虽然墨兰并不喜欢罗氏,本来不想凑热闹,可是那一大帮人把园中的小道给堵了,她也只好走上去向罗氏福了福身,“墨兰见过嫂嫂。”
罗氏转过身,这时她不过两个多月的身孕,并未显怀,可她却是故意的腆着肚,一手捧腹,一左一右两个丫环一脸紧张的搀着。罗氏是娇小型身材,比墨兰矮上不少,这时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目光微仰脸看着墨兰,带着倨傲的笑容,微点了点头,“哦,三姑娘啊?这是去哪儿?”
“去老太爷园里。”
“三姑娘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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