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姑娘,我也愿意在佛祖面前起誓,只求魏姑娘帮我一帮。”
凝萱和碧潭二人面面相觑,来者竟是那假尼姑妙宁。
“妙宁师傅不去圆通殿听明月师傅开坛**,跑到这荒无人烟的地方来作何?”凝萱一面和颜悦色的说着,一面给碧潭使眼色,凝萱是想问碧潭有几分把握将此恶徒制服住。
碧潭机灵,五姑娘的眸光一滑过来,她就清楚了对方的用意,忙将拳头背在身后给凝萱看,然后缓缓伸开,露出鲜明的五根指头。
嘶
只有五成把握,凝萱看着碧油油的池塘,也不知它深浅,若是妙宁真有歹意,她和碧潭二人联手,未必不能将此子按倒在水潭中。
不知不觉间,凝萱竟萌生了几分杀意。连侍立在前面的碧潭都感到了一种若有若无的凉气。
妙宁神情复杂的看向凝萱:“我知道,魏姑娘是看出我的男儿身了。你们却不用怕,流云庵没有半分歹意,都是我为谋生计才冒充尼姑进了空门。不是妙宁有意偷听,而是你们往凉亭来的时候,我就已然看见了,妙宁心知魏姑娘聪慧,大约知道了我的弱点,所以一害怕,就躲进了这花障中。”
妙宁连连摆手:“我真的不是有意偷听。我,我”妙宁一连憋出了三个“我”字,最后一咬牙,指天画地的笃誓道:“我只求魏姑娘帮一个忙,今后飞黄腾达,决计不忘姑娘今日的倾力相助。”
碧潭一听“倾力相助”四个字就急红了眼,这假尼姑所求肯定不小,碧潭冷笑道:“哈,我们姑娘一个忙,就能换的你飞黄腾达,世间怎有如此便宜之事,只怕是你心怀不轨,欺瞒我们家姑娘年小不懂事吧!”
妙宁根本没将碧潭放在眼中,他知道,事情成与不成,其实全都在魏家五姑娘的一点头之间
第八十五章借钱
“魏姑娘,在你们这样的人家眼中,妙宁的请求实在是卑微,你甚至会觉得不齿。可这是妙宁最大的希望,求姑娘成全。”
妙宁说的声泪俱下,比女孩子还惹人怜爱,可惜凝萱也好,碧潭也罢,都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多情种。
凝萱嘴角上扬:“妙宁师傅先起来,你这样大的礼节反叫我为难,就算有心帮你,也要被这股子阵仗给吓坏了。”
妙宁忙手脚并用的爬起,往后退了半步,拉开与凝萱的距离,看样子是不想惹魏家主仆二人猜忌。
“魏姑娘,我想请你借五十两银子!”
凝萱拧着眉头,歉然的叹道:“叫妙宁师傅失望了,只怕这么多的银子”妙宁大约也知道自己狮子大开口,吓唬住了凝萱,他唯恐凝萱从此不待见自己,彻底决了这根线,便忙改口道:“魏姑娘嫌多,三十,不,二十两也成。”
妙宁说的急切,险些吞下了自己的口水。
凝萱才得了大姑娘静香送来的那一小匣银子,要拿三十两出来也并非捉襟见肘,只是将这么多的银子交付给一个陌生人,凝萱心里倒底不情愿。至少要叫自己知道这里面有什么说法。
“妙宁师傅,我冒昧的问一句,你要这银子做什么?”
妙宁沉默片刻,就在凝萱和碧潭以为他永远不会道出实情的时候,他却忽然低着头开口道:“魏姑娘小小的年纪都能看出我是个假尼姑。那等再过两三年,我便是想要瞒,却也瞒不住了。为今之计,只能离开流云庵。”
妙宁说到这里,眼里焕发出热切的光彩:“我要进宫!”
凝萱胸口的一股热血差点没涌出来,眼前这小子说什么?进宫?他还真当自己是绝世佳人了?总不会装女孩子时间久了,自己也忘记东西南北了吧!
妙宁沉沉的看着凝萱:“姑娘不要以为我痴人说梦话,我就是要进宫,效仿前朝曹国忠。”
碧潭一声厉喝,堵住了妙宁下半截的话:“快把嘴闭上。曹国忠一个阉党,祸国殃民,无恶不作,有什么值得你效仿的?他最终落得个五马分尸,难道你也艳羡?”
凝萱在碧潭生气发威的时候。忽然搞明白了妙宁的意图,然后不敢置信的看着对方白白净净的脸:“你的意思是说,想进皇宫当太监?”
“正是!”
碧潭一听。顿时熄灭了全部火气。凝萱扫了眼有气无力的碧潭,然后面对妙宁笑道:“小师傅很该慎重,我家中的铺子里倒是不缺差事,你若愿意”
不等凝萱说完。妙宁已经斩钉截铁的抢道:“我不愿意。姑娘,你发发慈悲。这宫我是一定要进的,只是没有银子,我连进宫的资格都没有。碧潭姑娘不懂得,她就是命大,没有真的被人牙子送进宫,否则根本不是去做宦官,而是被发配了做宫奴。宫奴是整个皇宫里分位最低的一个,每时每刻不在劳作,掌宫女官们恨不得将其榨干每一滴油,往年因累死的宫奴就不计其数。”
凝萱看着是漫不经心的在倾听妙宁说话。其实心里早就翻山倒海似的乱想。今日真真叫自己开了眼界,一个碧潭出身望族,父亲还是正三品。一个假尼姑,偏要去做人人闪躲不及的宦官太监。
但凡家境过得去的。谁愿意斩断子孙根,成了无种之人?
而且最叫凝萱不解的是,妙宁说的头头是道,显然深谙此道。这人来历诡异,不找个正经营生,冒着被人发现乱棍打死的危险跑到流云庵里,现在又迫不及待的想做那人人避之犹恐不及的差事,他到底在想什么?
凝萱面带踌躇的看向妙宁:“小师傅,我们虽是萍水相逢,可互相间却没有恶意。看妙宁师傅迫切的样子,想必是心里有了大难,否则也不会贸然冲我这个陌生人开口。只是五十两确实不是个小数目,如今就算勉强凑了也不过二十多两的碎银子。”
妙宁见凝萱松口,心中狂喜,忙感恩戴德的频频磕头。
“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凝萱见他不要命把头往地上磕的样子,心下不忍,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大周朝的男子们素来骄傲,除非逼不得已,谁愿意对个陌生人卑躬屈膝。想到此处,凝萱便打消了问他进宫缘由的心思。她固然担心妙宁的不安分在将来会牵连自己,可不给这银子,凭着妙宁深藏尼姑庵而不被发觉的心机,加上流云庵富贵人家常来常往的便利,将来指不定就有人想要效仿吕不韦,暗中培植个皇帝亲近人的谋略。
妙宁若忘性大还好,若他是个斤斤计较的小人,凝萱可不愿意为了二十两银子赔上往后的幸福。
凝萱低声说道:“我若凑足了银子,且如何与你联系?”魏家来流云庵,多说五六日,少说一两日,更不会为了妙宁再打发人来一趟。
“这”妙宁一怔,他还真没想到这些,妙宁迟疑的看向凝萱:“反正我本就打算离开这鬼地方,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这样吧,姑娘回府的第三日,我自然有法子和你联系上。”
凝萱点了点头,如果这点子本事都没有,也不要做什么妄想进宫飞黄腾达的美梦,趁早歇了攀高枝的心思,继续扮他的假尼姑在流云庵里混吃混喝。
商议好了借银子的事项,妙宁谨慎,请了凝萱主仆二人先行,自己仍旧在花障里躲上一阵子。
凝萱没有出言拒绝,拉着碧潭几乎是疾步出了白石阶。
一进大道,凝萱就明白了妙宁的用意,此刻圆月渐升,道路两旁尽是观音殿里晚课结束的尼姑们,若她们三人同行,今后流云庵里忽然出逃个尼姑,必定会怀疑到自己头上。
眼见松露禅院的大门在望,碧潭忍了半晌还是低声询问道:“姑娘,难道你不怕是遇着了骗子?他被姑娘识破身份,恼羞成怒,临走之前打算敲咱们一笔竹杠也不是不可能的!这事儿都怪我大意,要不是说了那些话,妙宁也肯定不会威胁到姑娘头上来。”
碧潭一脸的懊恼,可凝萱却伸手将头上簪的珍珠花串儿捋了下来,摊在被月光映射的晶莹的小巴掌上:“这件花串儿是临出来前,老太太赞我心地仁厚,特赏赐的。十颗均是一等一的珰珠,形圆满而色银白、光莹无半点丝络。你跟着老太太见过市面,可知这花串儿价值几何?”
碧潭神色一凛,不用再问便已然明白了姑娘的意思。
若妙宁真为求财,大可拼死一搏,夺下这珠花,凝萱不过稚龄,碧潭又要顾忌着姑娘,歹人心中多半会以为,这样的小姐舍财保命的居多。然而事实上,妙宁对价值不菲的首饰并未心动。
“可也许是她不识货,又或许没留心姑娘的头发?”
碧潭为人谨慎,比笑槐思虑又多了一层。
凝萱一面笑一面叩响了禅院门扉,侧着头低声与碧潭说道:“难道你没发觉,才妙宁几次用手去遮右眉梢?这便是我头上的珠花映了黄昏余晖,射的他眼睛酸涩。你再想,能将皇宫等级弄的如此通透之人,怎么会半点市面没见过?”
碧潭良久没说话,恰好此时院门大开,魏家跟来的婆子忙将这小主仆俩迎进来,又道王妈妈已经命人催问几次,姑娘这一回来,她正好到厢房去报信。
眼见婆子离开,碧潭这才轻叹一声:“姑娘的贴己银子不多,只怕回国公府后要委屈一段时间了。”
凝萱莞尔一笑:“委屈倒不至于,我又没什么花销的地方,大不了厚着脸皮少打赏些罢了。况且银子多了砸手,反叫人惦记。住在寺院,自然心中诚信因缘善果的道理。你是不是觉得我讲这样的话未免市侩?”
碧潭被小主这样反问,却半点不惊慌:“姑娘若行善事就要被说成是市侩,那只怕西昭的开国皇帝早就在青史上一片骂名了。”
“哦?倒是说说你的见地。”凝萱饶有兴致的看着碧潭,外人看在眼里绝对摸不清她的心思。
碧潭幼年时所处的眉州地界特殊,从不乏小道消息,那些卖唱说书的艺人更是将三国帝王编成了脚本,或在茶馆,或在酒肆,只要肯出钱,他们便一段一段的唱给你听。碧潭书读的不多,偏这样朗朗上口的故事没少听。
碧潭最爱北齐高祖皇帝斩杀敌手的那些桥段,对西昭皇帝反而不喜欢,只是她以为姑娘有意考校考校自己的学识,根本不会想到,凝萱只读过《东周史鉴》而已。
第八十六章药师殿
“西昭建国至今已有二十余年,是边陲小国,亲北齐而远大周,开国之主如今才四十出头,天下少见,可惜谋位手段叫人不齿。他原不过是个马贩子,西梁的储君在北齐做质子,他几经搭救,和储君认作了异姓兄弟,散尽全部家产将西梁储君救回国都,至此平步青云,一年升数级,不到二十岁便掌控了整个西梁。他那做了皇帝的异姓兄弟体弱多病,竟糊涂到当着满朝文武,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把国家交给对方。西梁国君驾崩后,那马贩子转眼就改了国号,再不提往日情分。听说听说”
碧潭说到此处羞红了脸,讲着自己听来的野史:“听说现在西昭的皇后就是旧梁国君的爱妃。”
碧潭大约是觉得不该当着姑娘的面讲这些艳史,忙肃着小脸道:“我还听说,那西昭皇帝按照自己的姓氏命人编撰了一套书,叫什么哦,对了,叫《李氏春秋》,名字怪异的很!”
凝萱本是漫不经心的往前走,忽然觉得这名儿甚是耳熟。
《李氏春秋》?《吕氏春秋》?
“哎呦!
凝萱脚下一滑,顺着三级高台阶就摔了下来,膝盖结结实实的磕在汉白玉台阶上,这叫一个钻心疼。
屋里闻声而至的宋嬷嬷、笑槐赶忙迎了出来,正要惊呼,凝萱使劲摆手,宋嬷嬷生把那诧异吞了下去。三个人连扶带托,赶在厢房没出来人之前把凝萱弄进了屋子。
“碧潭,我觑着你老成,怎么也这样冒冒失失,看把姑娘摔的!”
宋嬷嬷撩起凝萱薄如蚕丝的裤腿,好在只是红肿,并未淤青:“明儿咱们几个都给姑娘在观音大士面前求求,怎么次次出门,次次带伤。”
碧潭一言不发,心中全是懊悔。可凝萱却不愿碧潭背这黑锅。忙道:“和她一点关系没有,是我自己不留神,脚下踩了空。”
宋嬷嬷接过笑槐递来的药酒,正要柔化膝盖处的淤血,凝萱却赶忙捂住宋嬷嬷欲打开瓶塞的手:“一点小伤。何必弄的满屋子都是药味。”
“姑娘忍着些就好,若是不散了淤青,只怕明日连跪拜都不能了。叫王妈妈回去禀报给老太太。没准儿又是一番不待见。”
碧潭看着姑娘只是红肿的膝盖,又望望地上鹅黄色的蒲团,忽然对上了凝萱一双灵活精致的大眼睛。
凝萱调皮的冲碧潭眨眨眼睛,冲着宋嬷嬷一指:“嬷嬷不信。只管问碧潭。”
宋嬷嬷狐疑的来回看着二人,见一个嘻嘻哈哈的样子。一个呢,却是肃然起敬的模样,嬷嬷不免没好奇的拧紧了药酒盖子:“打什么哑谜”宋嬷嬷虽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