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萱真是大开眼界,郭王妃真是个人物,怪不得赵煦说过,当年的恪亲王被王妃牢牢掌控在手里,几乎就到了千依百顺的地步。只不过这些年过去了,什么人再好的耐性也会被无情的女人消磨光,凝萱好奇的觑着恪亲王,难道如今王妃的手法依旧好使?
凝萱正胡思乱想呢,恪亲王就已经开始下逐客令,叫了外面伺候的小厮,不由分说要将凝萱送走。眼瞅着守园里一场“腥风血雨”不可避免,凝萱还不脚底抹油开溜?一行人刚走出厢房,还没转进前殿的路子,就听年郭王妃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里面不时夹杂男子的厉呵。小厮不好意思的向凝萱解释着:“姑娘这边请。”
众人越往出走,见到的体面下人就越多,断无一个见了凝萱不躬身施礼的,宋嬷嬷看在眼里喜在心里,悄悄附到凝萱耳边:“姑娘,我瞧着王府哪儿都好,单一个……就是你这婆婆不着调,还是王爷知道维护你。要嬷嬷说,恪亲王妃的话全当耳旁风。”
凝萱比了个手势,宋嬷嬷忙噤声,凝萱笑问小厮:“前面好热闹,人来人往的,是什么地方?”小厮早就知道今日来做客的是未来的世子妃,所以越发殷勤小心,还不等凝萱说完,小厮已经赔笑道:“姑娘说的是葵园,那儿是柏姨娘住的地方,王妃没回来之前,内宅的事务都是柏姨娘在接手,如今王妃回来,为了避嫌,柏姨娘已经注意了许多,要不然哪是这几个妈妈就能了事的,每日葵园门口不排着长队来领牌子才叫怪事呢”
笑槐听的眼睛发亮,但也知道得意好出事,只能压下满腹对凝萱的兴奋之语。
小厮见凝萱好说话,相貌又是自己平生仅见的,所以等开了话匣子后便一发而不可收拾,“姑娘瞧见这高墙了没?后面就是世子的宅院,数月前就开始修缮了,里面奇珍异宝无数,院中有活水,更有一眼温泉。”小厮说话风趣俏皮,年纪不大,但见识不少,十句有九句是在给赵煦戴高帽子,另外一句则是在称赞恪亲王。
等她们出了王府的时候已接近傍晚,金山巷异常热闹,各家各户的老爷们从衙门里回府都走中门,街心虽然宽敞,但多半车马是从外往里进,唯独凝萱这一队人马是从里往外出,顿时惹来不少注意,有那好奇的就偏要出来打听。顾家的随从有八成是顾云霆从北疆带回来的彪悍高手,那些大人们一看就先犯晕,怎还敢为了可有可无的小事去触霉头,偏心中又好奇,只好叫家仆去王府打听,只是王府的嘴更严,竟滴水不漏。
有几家熟悉大公主家车马的,隐约猜到了车马中的人物是谁,只不过当时谁都没在意。
可谁料,两日后的早朝,德宗拿出一份奏折,言明恪亲王世子赵煦身中巨创,已经不能再料理宿元一切事物,需要返京休养的时候,大家才恍然明白,好端端的,大公主家的车马为何往王府去。
不知怎地,当日竟无端流传出一则谣言,有奸邪小人竟诟病凝萱,说她见利忘义,打算与恪亲王府悔婚,以讹传讹,流传到最后,连德宗皇帝都亲自出来,拉住了廉国公打听,廉国公除了苦笑还能怎么说,他现在对这个五孙女是鞭长莫及。
九月底,天气日渐转冷,前方终于传来胜利的捷报,北齐经过数次战役,终于肯妥协让步,除了将三皇子和三皇子妃送到大周都城来做人质,同时,北齐皇帝愿将幼妹兰公主送到大周来和亲。朝中欢欣鼓舞,但一想到恪亲王世子的遭遇,就越发觉得魏家姑娘那种行为不能叫人忍受。
恪亲王府又是门庭若市,来走王爷关系的,来给王妃通风报信的,更有不知哪里寻来的人脉,最后竟是和柏姨娘搭上了关系……
这些官老爷们只在乎眼前的利益,根本不管恪亲王世子赵煦的伤到底是什么伤,或者在他们看来,只要人没死,就还有利用价值。魏家的小丫头不在乎世子妃的位置,自有大批大批的人准备为“前途”奋力一搏……
第二七二章 挑事
赵煦回京的那日正值十月初七簪花节,所以街面上格外热闹,大簇大簇的彩菊被一朵一朵剪了下来,任凭买花的少女、夫人们采撷。虽然醉翁之意不在酒,大家想看的是北齐押送来的质子与和亲公主,这一点也不影响商家谋取暴利,主街上聚集的人越多,他们越开心。
廉国公早从礼部那里得到了大军抵达的准确日子,不但派了长子和魏清冼亲自去观礼,他又叫洪大管事往公主府送消息,小心的打听着大公主的意思……最近外面流言翻飞,矛头都对准了“薄情寡义”的五姑娘。
正所谓三人成虎事多有,众口铄金君自宽。廉国公打心底不相信自己的孙女会做出这种事,但说的人多了,廉国公自己也不免怀疑这里面是不是有大公主在动手脚。为了确保好恪亲王府的长久往来,洪大管事又是旁敲侧击,又是百般贿赂顾家管事,直到大军的兵马已经开进城中,顾家的大门还是紧闭不纳客。
这无疑为两家悔婚找足了证据,有那种唯恐天下不大乱的家伙,兴致勃勃的开始揣测起来。照理说,赵煦是大公主的亲侄儿,魏氏的小姐一个养女堪称高嫁,就算恪亲王世子受了伤,哪怕折了一条胳膊或一条腿,大公主也不能嫌弃不是?
莫非……大公主的沉默举动都是因为世子爷伤势太重?
有些人忽而兴奋起来,赵煦要是死了,恪亲王一脉就会断掉香火,将来这位老王爷的势力势必要重新被瓜分,恪亲王世子多年战功积淀下来的人脉也会烟消云散。一想到此,人们的眼睛紧紧盯着进城大军,不约而同的搜寻着恪亲王世子。
让人既不安又窃喜的是,赵煦并不在其中任何一匹骏马上,倒是各种奢华的马车后面跟了一辆青色毡毛的八宝车,在一片金灿灿中显得格外惹眼。
车队进京后由御林军亲自开道,两边百姓夹道欢迎,每到一处都有百姓欢呼雀跃,这是大周建国以来少有的一次大捷,百姓们怎能不欢喜?且说金銮殿上,德宗热情招待了北齐来者,但敌国三皇子和三皇子妃如同蔫了的茄子,麻木的跟着北齐访问使者。倒是那位玉公主,能言善辩,德宗每问一件事,她都回答的井然有序,很有肚量。
朝会之后,德宗留下了六部尚书、几个皇子并廉国公。
“爱卿们也说说吧,三皇子夫妻怎么处置,那个玉公主又怎么办?”德宗扫了一圈,见众人面面相觑,就是没一个肯开口出谋划策的,德宗暗暗咒骂了两句,将目光落在太子身上,太子为难的垂下头,只盯着他自己的脚尖看。
廉国公忙冲三皇子打眼色,三皇子虽然看见了,但却腹内空空,说不出什么锦绣篇章来,只能叫廉国公干瞪眼了。
倒是四皇子心中有一策,只不过这些年久了,在官场上吃的亏让四皇子明白了,皇帝还是在意太子的,自己贸然出声只会搅的父皇不悦。想到此,四皇子不乏幽怨的快速扫过太子。
太子却浑然不知,良久,户部侍郎才被逼无奈的站了出来:“陛下,臣以为这个三皇子不足为惧,当年他夺储的呼声虽然最高,但一朝失误沦为阶下囚,北齐皇帝是绝不容许这种耻辱出现在继承人身上。不过此人野心重,陛下大可以借用这一点来钳制,让他不得不与咱们合作。至于玉公主……恕臣眼拙,实在看不出此女的价值。”
德宗一面赞许,一面却忽然点了廉国公:“魏爱卿,你意下如何?”
廉国公一怔,忙收敛慌乱,不假思索的回道:“臣鲁钝,不过窃以为这位玉公主在朝堂上的回答都绝非一般人,她如今二十未嫁,要么是品行败坏,无人问津,要么……就是北齐皇帝甚爱此幼妹,迟迟不准婚事。”
德宗短促的一叹:“爱卿所言有理,若她平平淡淡,朕从没落的贵族中随便点一个不甚出息的子弟,指了婚也就罢了。可万一此女包藏祸心,朕如此作为反倒容易鞭长莫及,落进北齐的圈套。”
四皇子心思飞转,忙给礼部尚书打眼色,礼部尚书不明就里,瞪圆了眼睛询问。四皇子暗暗跺脚,却苦于不能开口。
此刻却有一人从容的走了出来,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拱手道:“父皇,臣有一人可荐。”德宗不悦的皱起眉:“胡闹,各位大人在此,尚且不能想出两全其美的办法,你不听着也就罢了,胡乱出什么馊主意”
六部尚书们均尴尬的瞟着廉国公,廉国公却淡淡一笑:“陛下,三皇子也是见陛下愁眉不展,孝心可鉴,陛下不妨听听?”
德宗板着脸不出声。
太子轻轻道:“父皇,就叫三弟说吧,他跟在廉国公身边学习了这么久,就算不得廉国公真传,但也能独当一面。”德宗欣慰的看着长子,那眼神瞅的余下几个儿子心都绞了个弯,要说成年皇子里最沉得住气的还是二皇子,这哥儿几个在养心殿上明争暗斗,他愣是把自己弄成隐形人似的毫无存在感。
德宗沉声道:“既然是你大哥为你求情,老三,你就说说吧。”
三皇子不是滋味的冲太子抱了抱拳,闷声闷气道:“儿臣推赞之人不是外人,正是恪亲王世子赵煦。赵煦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和玉公主身份般配至极。”
德宗凶光毕露,几位大人不约而同的往后悄悄挪步子,果然,就见德宗抄起桌案上的茶盅朝三皇子飞了过去,口中不断骂道:“狼心狗肺的东西,煦哥儿在北疆为朕出生入死,你却一门心思算计别人,朕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来人”德宗说着就要叫外面的御前侍卫来绑三皇子。
三皇子顿时惶了神,怎么父皇的态度和“他”说的不同?
三皇子忙将求救似的看向廉国公,廉国公无奈往地上一跪:“万岁……”
“魏爱卿虽然是三皇子的外祖,但一码归一码,他自己不争气,心思狭隘,爱卿不能总是替他背着这个黑锅。”
廉国公苦笑的摇摇头,“陛下误会了,臣并不是为了三皇子,”后面不知谁嗤笑了一声,廉国公却置若罔闻,仍旧说的认真。
第二七三章 虎毒不食子
德宗看着自己曾经多加器重,而今权势越大越觉得离心的廉国公,无奈的长叹一声:“爱卿年事已高,早该颐养天年,朝廷大事上还是要多多的放手叫年轻人去做。趁着你在,朕正要说一件事,七皇子的授业恩师方大人数月前回乡丁忧,朕参详良久,最终以为方大人品学皆佳,若是老七忽然中断学业另选他人,未免可惜,恰好方爱卿回乡之后也有开书院的打算,朕就将老七一并送过去,以国公家后生子侄的名义就读,国公爷意下如何?”
廉国公瞠目结舌,原本要说的话也不知从哪里再开口。
七皇子虽然年幼,但从小就聪明伶俐,因是德宗老来子,所以受宠程度更甚四皇子。魏家姑奶奶能晋封丽妃和诞下七皇子不无关系,现如今德宗要将人送走,魏家鞭长莫及,没了丽妃娘娘的殷殷叮嘱,等七皇子学成归来势必要和魏家冷落起来。
廉国公当着这么多尚书大人,又有诸位皇子在场,几乎是羞愤难当,三皇子不忍看见外公的表情,只好将头低低的垂下去。养心殿里香雾缭绕,熏的廉国公眼眶酸涩,忽然老泪纵横,暗暗用袖口擦拭着清泪。
德宗见状心一软:“不过……魏爱卿对国家,对朕一片忠心可鉴,你既然说不是替三皇子求情,那必然还有隐情。”德宗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廉国公忙敛神恭谨道:“臣虽然珍重三皇子殿下,但绝不会完全苟同他全部话语,只是此次臣是有私心作祟,才斗胆和陛下一提。”
德宗挑了挑眉头,示意廉国公往下说,廉国公忙道:“臣之五孙女凝萱,贤静温雅,恭嘉和善,自蒙皇上钦点为君山县主,更显行为有度,不堕名门风气。然近来市井流传说大公主有意与王府悔婚,臣心实难安,辗转反侧,又不敢贸然前往公主府询问一二。臣爱惜孙女,但更重信义二字,想请陛下为臣说和两句,若大公主早有打算,也好叫臣这个当祖父的安心,更好叫世子爷早谋前程。”
礼部尚书不屑的冷哼一声,他与廉国公历来政见不合,早有嫌隙。“魏大人,这婚事是陛下亲自颁布的旨意,两家百年好合,当时不知有多少人艳羡,怎么……你一听说世子爷身受重伤,就想着另攀高枝了?”
德宗脸一沉,不悦的盯着廉国公。廉国公忙道:“尚书大人不敢妄言,陛下睿智,自然看的出臣心所向。能和世子结为良缘是凝萱前世修来的福分,只不过……说出来不怕叫各位大人笑话,即便是我想见一见亲孙女,也要下个拜帖。大公主待孙女有若亲子,老臣只怕公主陛下误会,耽误了孩子的前程。”
廉国公隐晦的一提,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