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衣民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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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衣民国- 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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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开始动身收拾东西,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好收拾的,她未带任何东西前来,自然不用带任何东西离去。只是……她晃了晃手腕,无名指上那枚戒指在阳光下闪闪亮亮,晶莹剔透。

    想到他给她套上戒指的那一刻,阳光耀眼,温馨甜腻,可是当时的唯美已经变成了现今的哀鸣。她以为他们会有永远,却不知道永远到底是什么,是余下的一生,还是无言的分别?

    她取下戒指,无名指已经勒出了一个印痕,提醒着她快乐的过往。可这印痕终会消散,到那时候她怕她想起他时似一个虚幻的梦境,久而久之便不记得当年自己最纯碎的模样。她咬了咬唇,又将戒指继续套上。

    她下了楼,本想和上官懿汀道别。上官懿汀却像没看见她一般从她身边走过,回了自己的房间。她轻轻一笑,如果再继续待下去恐怕和上官懿汀也无法相处,这上官家就像一个千年的大冰窖一般,冰冷得没有自己任何容身之处。

    她抬眸看着头顶的天空,想到他与她仍处于同样的湛蓝之下,心下才有了一丝甜意,双手合十,祈求着他的平安。

    战场硝烟四起,横尸遍野,无数离愁别绪在此上演,唯有千行的细泪才能数尽对家乡与亲人的思念。与南方的对峙,进入了最激烈的阶段,双方都紧绷着一根弦,蓄势待发。

    指挥营内,上官少弈正仔细看着地图,不断有人来报伤亡的惨重情况,周围全部都是炮火的声音,让人声也听不真切了。

    “申副官!”他扬声道,“现在节节溃败,军心涣散,若继续下去,根本无法攻破。”

    “少帅的意思是……” 申铭量接口道。

    上官少弈理了理戎装,黑如点漆的眸中闪过一丝雪亮,他戴上军帽,棱角分明的面上是一片坚决,“让张将军留守指挥部,我们两个人冲去前线!”

    申铭量愣了愣,“少帅,这种行为虽能鼓舞士气,但却太过危险,末将认为还是不要如此行事。”

    “多少次我都从鬼门关回来了,身为一个军人能战死沙场便是最高荣耀。” 上官少弈扬了扬眉目,申铭量见上官少弈主意已定,便不再多言,立正敬礼,道:“末将誓死追随少帅!”

    扬起的尘土混杂着炮弹的声音,一列列军队奋勇地向前行进着,每个人面上都挂上了腾腾的杀气,他们的少帅在最前方冲锋陷阵,他们焉有不战的道理?溃散的军心逐渐聚拢,节节的溃败逐步走向胜利。

    但刀剑终归无情,子弹也没有眼睛。

    “少帅!”申铭量的一声大吼,恐怕是上官少弈昏死过去前听到的最后的声音。

    申铭量在军帐里笔直地站着,心里怨恨着自己为何没有替上官少弈挡下那一枪来,随行的德国医生正在马不停蹄地进行着手术,那一枪伤得极重,医生说要是再往上一毫米便会正中心房,到时根本无药可救了。

    他紧了紧眉头,看着那医生拿手术刀切入上官少弈中枪的左胸,伤口溃烂得厉害,上官少弈虽然失去了知觉,但似乎仍能感知这种深入骨髓的疼痛,闷闷冷哼了一声,身体颤动得厉害。

    他走进上官少弈,这才看清了上官少弈额头上密布的汗珠和苍白的双唇,那唇不断地起合,像在唤着什么一般,他凑上前去,这才听得真切,那一声声的低喃,轻柔又缓慢,带着柔情与蜜意,回荡在稀薄的空气里。

    “墨苏……”

    申铭量微微一怔,黝黑的面上淌下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的泪来,他揉了揉眼角,向帐外走去,拨通了上官家的电话。

    电话那头是上官懿汀的声音,他却并不懂得分辨,只以为是程墨苏接起了电话,扬声便道:“程小姐,少帅他……他中了枪弹,现在昏迷不醒,医生说有有可能会挺不过去了……他一直在叫你的名字,你赶紧过来吧,说不定这是你与少帅的最后一面。”



第八十九章 命悬

    上官懿汀手里握着火红的手帕,在白皙的额头上吸着汗珠,巨大炙热的太阳发出耀眼的光芒,让她有几分支撑不住。 

    申铭量已在军营门口等待多时,见她过来,忙上前道:“上官小姐来了?”

    上官懿汀心中急切,“我弟弟呢?可有什么关系?”

    而申铭量却像没有听到她的问题一般,眼神在她身后搜索着,却终究触及一片空白,“上官小姐,不知程小姐可否来了?”

    “墨苏……”她顿了顿,眼眸微转,“我与墨苏说了此事,但墨苏还在生他的气,所以就没有前来。”话音刚落,申铭量心里的怒火直直蹿升上来,少帅现在昏迷不醒,随时有可能毙命,这程墨苏竟如此狠心,连这有可能是最后的一面都不肯过来!

    他理了理军装,迈开步子,扬声道:“我自己去请程小姐!”

    “哎,申副官请慢。”她忙拉扯住他的衣袖,“你这一来一回又要几天功夫,她不来就不来了,我可是赶了几日的路才到的,麻烦你快点带我去见他。”

    申铭量高大的背影蓦然一怔,转过身来,看着上官懿汀略显仓促的模样,鬓发已经被汗水侵染,纤手晒得通红,腰肢盈盈似乎一折便要断了一般,他的眸光一闪,道:“上官小姐连日赶路,恐怕都没怎么进食,我这就带你去看少帅,然后吩咐后勤做点吃的。”

    “不,现在是行军打仗的重要时刻,你把那些伙食分给将领士兵们,不用为我麻烦。”她的眸光盈盈亮亮,像天空璀璨的繁星一般,“他昏迷的时候,军队就拜托你了,申副官。”

    申铭量从她亮晶晶的眸中回过了神,神气严肃又认真,立正敬礼,“是!”

    她进了军营,随手找了个瓷瓶插了几朵从火车上带下来的白茶花,纯白的颜色在一片蒙蒙的尘埃中显得格外扎眼。山雾渐起,化不开的浓重愁绪萦绕心头,无处发泄的悲伤在空气中偷偷呼吸着。

    她握住上官少弈的手,泪水不自觉地滑落,“临,爸爸死了,我的丈夫和儿子也死了,语乔也不在了,我只剩下你一个人了。”

    “上官小姐。”申铭量翻身进来,手里端了一碗白粥,尽管上官懿汀叮咛嘱咐让他不要做吃的给她,但他仍于心不忍,叫后勤煮了一碗白粥。

    上官懿汀蹙了蹙眉,终究还是接了过来,这几日她急着赶路,也未进什么食物,现在吃起这白粥来,倒也觉得别有一番滋味了。

    申铭量一屁股坐在地上,默默地低垂着目光,直到上官懿汀开口询问上官少弈的情况,他才抬起眸来,应声道:“医生说少帅并无大碍,好好休养便会好的。”这可以算得上是他第一次撒谎,其实上官少弈的身体情况异常糟糕,医生说只有两成的可能性能够苏醒。但他不忍让上官懿汀伤心,只好编了个美丽的谎言。

    人在绝望之时便期盼听见一句美好的话语,尽管这句话虚假得一眼便能识破,她也更加倾向于相信。

    “那日你打电话来,不是说他可能活不长了……”

    “没有的事,这几天医生说少帅已经缓过来了。但上官小姐,你是否可以再给程小姐打一个电话,让她过来看看少帅?如果她是因为讨厌我,那你告诉她,如果她能过来,我申铭量愿意做任何事情,即使她想要我的命,我也无所畏惧,只有她能来……” 申铭量看了一眼病床上的上官少弈,斩钉截铁道。

    上官懿汀怔了怔,眸光定格在上官少弈的身上,泪水又止不住地掉落,“为什么非要把墨苏叫来?难道他真的伤得很严重吗?”其实前几日申副官打电话来,是她接的,那时她与程墨苏的关系已经降至了冰点,根本没有和程墨苏提过一句上官少弈的伤势,自己风尘仆仆便赶了过来。

    “这……”申铭量咬了咬牙,“其实没有,小姐你放心,少帅没什么大碍,只是我听他在梦中一直叫程小姐的名字,所以我才想去请程小姐,我想这样少帅恐怕可以醒过来得快一点。”

    看似合理的解释却仍无法让她悬着的心放下来,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两个人都不再言语,周围静默得可怕,彼此之间的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一排排燃烧着的蜡烛耗费着生命,烛泪滴淌而下,在烛台上形成一个哭泣的表情。

    已经入了夜,窗外响起零星的雨声,他的呼吸开始慢慢变得有力而均匀,带着几分滚烫,将身体慢慢地注入活力。

    上官懿汀发现他的生命迹象越来越明显,忙让申铭量找来医生,医生拿着冰冷的仪器在他身上摩擦着,微微一笑,带着几分不可思议,“真是奇迹,少帅的烧已经退了,伤口也消了炎,恐怕过几日就能完全苏醒了。”

    “太好了。” 上官懿汀和申铭量相视一笑。

    送走了医生,申铭量又为上官懿汀安排了住处,上官懿汀却死活不肯去,硬要留下来守着上官少弈,申铭量无奈道:“医生说了少帅会没有事情就是没有事情了,上官小姐你要一直待在这里受苦,少帅醒来会骂死我的。”

    上官懿汀扑哧一笑,她本就极爱笑,只是这几日精神太过紧张,所以失去了本有的性格,随意扬了扬手,“得了得了,那就劳烦申副官送我过去了,但你可要好好照顾他,若是他醒来了,你可要第一个告诉我。”

    “那是自然。” 申铭量作了个“请”的手势,引上官懿汀上了军车。

    黑暗中,上官少弈缓缓睁开了眸子,那双眸依旧黑如点漆,但却带着一抹说不清的复杂情绪。其实他早就有了意识,只不过一直没有力气,无法睁开双眸。上官懿汀和申副官的对话,他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身体的疼痛尚能忍受,心里的疼痛又要如何消除。

    墨苏当真如此怨他,连这极有可能是最后的一面都不肯来见吗……

    他皱了皱眉头,强撑起身体,棱角分明的俊颜是一片苍白之色。

    申铭量推门而入,看见坐直了的上官少弈不禁大吃一惊,好像见了鬼一般,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怎么?不认识了?” 上官少弈扬了扬眉,微微带了几分沙哑的声音依旧冷淡。

    “这……这怎么会不认识。” 申铭量立马恢复常态,立正敬礼,“少帅!”

    “现在军情如何,如实道来。”



第九十章 得知

    程墨苏的纤纤素手停留在纯白的玉兰花上,微风扬起她的裙角,娇小的她显得有几分弱不禁风,白皙面上是清淡的笑容,浅浅的,柔柔的,夹杂着几分对世事的不谙,对人情的通透。 

    “程小姐。”潇镜轻声唤道,“已经按您的吩咐,将萧先生请来了。”

    拈花的纤细手指微微一顿,空气中浮动着暗香,她缓缓点头,“那就将他引过来吧。”

    潇镜点点头,引客而至,程墨苏略微回眸,今日萧佐为穿了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看起来身姿挺拔,精神俊爽。她恬淡一笑,迎了上去,“佐为哥哥,许久不见。”

    萧佐为点了点头,对上她水色的眸子,她玉般的脸颊挂着清浅的笑容,但他却能从那笑容中读出意味深长的悲伤。他顿了顿,有些心疼道:“怎么又瘦了?少弈是如何照顾你的……”

    她摇了摇头,笑容未褪,水眸宁静无波纹,就如这院子里栽种的玉兰般纯净美好。她抿了一口茶,又替萧佐为沏了一碗,沉吟片刻,这才道:“佐为哥哥,我想清楚了,我想回上海了。”

    他怔了怔,怎么突然要回上海?心下一沉,瞬息明白了她和少弈出了不小的状况,微微皱眉,问道:“你同少弈商量过了吗?”

    “并没有。”她低垂着眸子,让自己看起来分外平静,她和少弈已经无法继续下去了,不管是她还是少弈都在做着苦苦的挣扎,与其如此让对方难受,倒不如放手还双方自由。

    “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萧佐为终究还是问了出来,却一下意识到这个问题太过突兀,忙改口道,“若不想说便罢了,你要是真想好了,我便带你回去,但我还是希望你可以三思一下。”

    “佐为哥哥,你放心,这几天我一直在好好思考这个问题,我认为这个决定做得对我和他都是一件好事情。”她的声音沉静柔婉,听不出起伏的情绪,但他可以肯定,她心中一定在翻江倒海,他不忍看到她如此的模样,只能点头答应。

    程墨苏站起身子,用月白色手帕轻点玉般的额头,柔弱无力,“这天气也愈发炎热,我竟坐不了一会子,实在乏得很了,佐为哥哥,我先回房休息了。”

    萧佐为点了点头,唤来潇镜扶她回房,自己则转身准备离去。

    “佐为哥哥。”他身形一滞,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柔婉如水,如画中的墨,诗中的韵,“最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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