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响起了一阵铃声,上官懿汀赶忙赶了过去,一拉开门,原是许久不见的申副官。两个人都还来不及话家常,申铭量就急冲冲地问道:“少帅呢,在不在家,军营里很多事情还等着他去处理!”
上官懿汀心中一惊,这才想到他们只不过刚刚收了奉天,那林鸿尧还有不小的势力盘旋在东北,可是如今这种情况,她的弟弟又怎么有心思去收复其他的失地。她领申铭量来到房间门口,指了指躺在床上的程墨苏,道:“墨苏病得很严重,临怕是一时之间走不开,申副官,军情就这么紧急吗,不能晚点……”她一说这话,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她是虎将之女,虽未上过战场,可却知道行军打仗怎能容许拖泥带水。
申铭量见她明白了也就不再多说什么,直挺挺地站到上官少弈面前,立正敬礼,“少帅!军队整顿完毕!等少帅指使!” 上官少弈似是没听到一般,眼光发直地盯着程墨苏毫无血色的面颊,申铭量只得放大嗓门又说了一遍。上官少弈这才转过脸来,如此苍白的面色倒是让申铭量吓了一跳,他满布血色的双眸黯然无神,头颅似有千斤重。
“少帅……”申铭量担心地唤了一声,上官少弈紧紧闭上眼睛,用力揉了揉太阳穴,赶走耳朵之中如蚊虫般的嗡嗡声,睁开眼睛之时便又恢复了常态。他勉力支撑起身体,目光如刀锋,“我知道了,你先回去,我过会儿就回军营!”
申铭量还欲说些什么,上官懿汀忙把他拉到一边摇了摇头,申铭量这才无奈地叹了口气自己先回去了。
程墨苏依旧躺在床上,偶尔说着胡话,却没有醒来的迹象,只是那脸色苍白得快与床单成了同样的色调,额前的头发被细汗粘黏在皮肤上,神智游离在天际。嘴唇一起一合,声音细若蚊吟,上官少弈走近她才听她在唤着,“疼。”
他的眼睛又紧紧闭了起来,眼眸一下下的抽动,心里快要溢出血来了,他摸了摸她的额头,俯身在她耳边道:“一会就会好了,我在这里陪着你,不要怕。”他握紧她的手,没有要离开她身边的迹象。
上官懿汀狠了狠心,声音虽然不大可在安静的房里也波动起了情绪,“临,你该去军营了,墨苏就由我来照顾吧,你放心,我会好好盯着她,眼睛眨都不眨一下,一直盯到她醒来。”
上官少弈并不看姐姐,炯而深沉的目光仍注视着昏睡着的程墨苏。上官懿汀这一下倒是急了,伸手抓着上官少弈的肩膀,“你听到没有,军营里的万千士兵们可都在等着你呢,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一下。”
上官少弈的眼皮动了动,站起身子,脊背挺直,气宇轩昂,“姐姐。”他默然开口,眼神不舍地滑过程墨苏,“我想让墨苏醒过来就能看见我。”
“可是你也不能置那些将士于不顾……”
“我知道。”他冷冷打断她,眼神坚毅果敢,冷硬凌厉,“刚才那德国医生说墨苏最快也要三天才能醒来,这三天时间我便攻去林鸿尧的老巢,活捉了他!”
三天……上官懿汀愣了愣,听起来极度不可能,可是她的弟弟言出必行,说到做到。她面上露出笑意,“这才是我们的上官临,你放心,这三天我帮你照顾墨苏,她绝对不会有事的,三天之后你回来,让她醒来第一眼就看见的是你。”
第三十四章 报仇
上官懿汀看着床上静静躺着的程墨苏,一束青丝散落,白皙的面上沁着细细的香汗,脸颊因为发烧红热与娇艳。 她叹了一口气,不知墨苏何时才能苏醒。还有……
她沉了沉声,看着窗外如火烧一般的云彩。她本以为自己的弟弟对墨苏只是感激之情,现在看来并非如此,她知道他似乎真的爱上了墨苏。她也知道他似乎忘记了,他和容家小姐容语乔有着婚约。
“用兵之法,贵在神速。人心所向,粮草充沛,决策果断,兵将勇猛,这些也都十分重要,大决战只打了两天,林鸿尧那边便已经溃不成军,而少帅却再下一城。再说这林鸿尧平常得罪了太多人,他的手下竟然把他捉了送给少帅,说是想要将功赎罪,哈哈,你们说好不好笑?”军营里一片喜气,大家互相讨论着捷报,议论着军情,就连小卒也能侃上两句,像极了大军事家。
漆黑的暗房里,气氛紧绷得厉害,凝重又诡异。上官少弈的目光散发着逼人的寒气,视线一刻都没有移动,冰封在被悬挂起来的林鸿尧身上。
林鸿尧已经被打得皮开肉绽,没有平日里的威严,只是那双眼睛还如狼似虎般的凶狠。上官少弈淡淡一笑,语气发狠,“猛兽终归是要被驯服的,只不过是早晚而已。”申铭量一下便懂了他的意思,手中的马鞭又扬了扬,朝林鸿尧身上狠狠抽去。
“上官临!你个孬种!有种跟老子单挑!把我挂在这里抽我算什么英雄好汉!” 林鸿尧咬着嘴唇,丝毫没有叫苦连天的意味,仍旧骂骂咧咧。
上官少弈阴冷一笑,出言讽刺,“这会儿林副官倒是知道什么叫光明正大的单挑了?你炸毁我父亲飞机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呢?”他示意申铭量停手,亲自接过鞭子,浑身的冷气逼人,眸光中杀气腾腾。他狠狠抽了下去,林鸿尧竟倒吸一口凉气,忍住没有叫出声。
“那是你爹他活该!他根本就没有看清形势!早晚有一天这个地方是日本人的地盘,他想得罪日本人,我可不想!” 林鸿尧被打得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可语气依然高亢。
上官少弈嘴角弧度慢慢紧绷,英挺的俊颜被埋在黑暗之中,拳头紧紧攥在一起,青筋暴烈,一拳挥去,那林鸿尧竟硬生生地被他打下来两颗门牙,而他的手也淌出了一片鲜血。“父亲待你不薄,只因为不想把东北出卖给日本人,你就联合日本人炸毁了他的座机,我的姐夫和外甥也一起毙命。林鸿尧!我今天就让你血债血偿!”
“哼。”被打掉两颗门牙的林鸿尧笑起来仍然阴森恐怖,“那是你爹他咎由自取,我早就看他不爽了,他还一直这么笨,这么信任我,哈哈!简直太可笑了!还有你那个姐夫!简直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小白脸!”
“你给我闭嘴!” 上官少弈又是一拳,这次又打掉了林鸿尧的一颗牙,上官少弈早已分不清手上的血是他的还是林鸿尧的,“你这种小人,千刀万剐都不足惜!”
“那你为何不杀我?” 林鸿尧的目光依旧凶狠,“就是为了把我吊起来玩吗,上官小儿看来你乳臭未干啊!”
“死到临头还话这么多!” 一旁的申铭量忍不住出声,不过说实话,他也没搞懂少帅为什么把林鸿尧留到现在。
上官少弈冷声道:“放心,一会儿就送你去见阎王,但这之前我有一件事情想问你。”他顿了顿,眸光凛然,“你和日本人中间的联络人是谁,你又是怎么搭上这条线的,一五一十全部招来!”
林鸿尧神经质似的仰天大笑了几声,豁了的门牙说话漏风,但他还是不改平日的狠色,“我不会告诉你的!死也不会!”见申铭量抡了鞭子又要抽上来,他便笑得更加狂妄,“打吧!打死我最好!还有什么酷刑全部上来!我要是叫一声,老子就他妈跟你姓!”
上官少弈冷冷一笑,这个林鸿尧还有几分骨气,他的声音深沉,眼神凌厉如闪电,“我不用酷刑,只要用一样东西你就会将你知道的事情全部告诉我。”他眼神示意申铭量,申铭量一拍脑门,这才想起来早上上官少弈让他准备的东西,当时他还纳闷,现在终于明白了,领了命退出去,拿了东西走到林鸿尧面前。
“烧!”上官少弈背过身体,屏息凝神。申铭量得了命令,将手中那团燃烧的香料凑近林鸿尧的鼻梁之间,林鸿尧只闻了一下便觉得身体酥软,意识恍惚,飘飘欲仙,正欲闻第二下,申铭量却突然将香炉拿开,冷笑着看他。
“上官临!你真是卑鄙!”也不知道他从哪里知道自己爱闻迷意香,竟想出来这种办法逼他就范。
上官少弈虽然背对着他,但身上的森冷他却能感知得一清二楚,只听那冰冷的声音道:“林副官,你跟着家父的时候家父就提过你这个人脾气倔,性子烈,常规的酷刑对你怎么会有效果。”他冷声下命令,“申副官,继续烧!”
那怀念的味道就飘在自己鼻尖,只是被上官少弈控制着,忽来忽去,弄得他心痒难耐,人不怕受苦却怕**得不到满足。他实在被折腾得不行,反正横竖都要死了,还不如多闻几下当个快活鬼,“让我闻迷意香!”他吼道,“我什么都告诉你!”
上官少弈转过身来,走出隐没面颊的那片阴影,目光如炬,示意了申铭量一眼。申铭量会意点头,香炉伸到林鸿尧面前,林鸿尧一把闻了个够,开口道:“是日本派来的一个叫云云的女人负责联络,你爸爸和日本人闹翻的时候,那个女人主动找上的我。但是我需要什么事都把她带在身边,让她知晓一切情报。”
权色捆绑的交易。上官少弈点点头,一切都了然于心,他示意申铭量停了手,面前的林鸿尧残存的理智一点一点找了回来,刚清醒过来便又破口大骂,“上官临你太卑鄙了!竟然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上官少弈冷哼一声,“要怪只能怪你自己沾染了这个恶习,错误一旦犯了就覆水难收,恶习一旦开头便木已成舟。那云云身后又是谁,她背后的势力又是如何?!”
林鸿尧仰天长笑,眼中的狠色一触即发,“上官临!你只能问出来这么多,我不会再告诉你一个字!”
上官少弈瞳孔一紧,瞬时转过头,“申副官!拦住他!”话音刚落,林鸿尧便咬舌自尽,申铭量还是晚了一步。
“可恶!”申铭量的佩枪对准林鸿尧的头颅。暗房内枪声回荡,划出一片扎眼的红。
“罢了。”上官少弈摆了摆手,“那云云想必会自己来找我们。”他静静地看着面前已经没有生命迹象的人,心中万分感慨。
终于替父亲报了仇。
终于夺回了属于他的东西。
还有……
墨苏……我终于可以回来了……
他走出暗房,窗外是一片明媚的冬日暖阳。
第三十五章 美梦
这几日天气回暖,冰雪开始消融,衣服越穿越少,清冷的阳光洒在万灵之上,整个房间也蒙上了一片略带冷意的温暖。 只是他的心情并没有随着冰雪的融化而放晴,那张雪白的床上躺着的人没有苏醒的迹象,手心时而冰冷时而滚烫,他握着她,却怎么也觉得自己像握着一个透明的人一般,满心的寂寥。
她昏睡了整整四天了,高烧似乎退去了一点点可病情仍然不见好转。上官少弈低眸看着她,手里握着冰凉的帕子,帮她擦去额头上的汗珠,他平日里拿枪拿惯了,现在为了不弄疼她,却小心翼翼地放缓自己的动作,帕子如蜻蜓点水般拂过她的额头,搭在她的额前。
上官懿汀领了德国医生进来,重新给程墨苏换了药,她见上官少弈一脸疲惫,眼睛却仍一眨不眨地盯着程墨苏,似乎他一个转眼就会看漏了一样。她叹了口气,道:“临,你也去休息一下吧,你这带兵打仗本来就没睡过一次好觉,现在回来又这般守着,万一到时候也病倒了怎么办?”
上官少弈没有回答,仍是搬了椅子坐在程墨苏旁边,聚精会神地看着昏睡的她。上官懿汀摇了摇头,也不好再说什么,悄悄退了出去,帮两个人阖上了门。房间变得异常安静,倒是有几分诡异了,他从前最是习惯孤独与寂寞,现在突然觉得这突如其来的寂静将他置身于了巨大的水域,水就要漫过他的鼻翼,让他不得动弹与呼吸。
她醒不来的日子,连安静都是颓靡。
“少帅。”申铭量轻轻推开房门,出奇地没有咧开往常的大嗓门,上官少弈缓缓抬眸看着他,他这才说道,“少帅,要准备拍照了。”
拍照?他蹙了蹙眉,英挺的面上滑过不解,申铭量见他完全忘了这件事便赶忙提醒道:“少帅重新收回东北,当然要拍照登报,以示地位,以正视听,也让世人知道那林鸿尧的虚伪假面。”
上官少弈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看了看床上依旧苍白的程墨苏,心中一悸,冷声道:“你去找我姐姐,我记得去年我随父亲出征时拍过一张照片,一直也没有对外公布,你就用那张照片罢,还有,登报的内容找我姐姐过目一下就行了,不要再来打扰我,去吧。”
“少帅,这……” 申铭量为难地看着上官少弈,上官少弈的目光丝毫没有从程墨苏身上移转开的意思。他见状也只好识趣地领了命,退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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