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煜说着,“不过事先说好,我只会一点点,要是不好吃,你可别怪我。”
“不怪不怪,自然不怪。” 阮煜难得发自内心地笑着,那纯碎的笑容倒是让她怔了怔,只低垂了眉目,在结香的引领下步入了厨房。
她看着琳琅满目的水果蔬菜,不禁晃了神,算起时日她已经几年没下过厨了,还真不敢保证自己能做出什么滋味的饭菜来,若是做太复杂的,估计需要花太久的时间,毕竟现在已经中午一点,大家的肚子都饿了。若是做简单的,估计阮煜又吃不顺口。
“少夫人,我们做些什么?” 结香一脸期待地看着她,她想了想,反正刚才阮煜说了不管她做什么,他都愿意吃。既然这样……
她笑了笑,“就下个面条吃吧。”
“面条?”结香惊讶地张了张嘴,“这会不会太简单随意了一些?”
程墨苏淡淡一笑,水色的眸子漾着波纹,“没办法,复杂的我也不会,而且阮煜说了他无所谓的嘛,做点面条什么的就好啦。”
他站在不远处,虽然听不见她说的话,但是看着她如画眉目下流溢的柔光,不由地晃了心神,心里暗自决定着,不管用什么样的方法,他都要留下这静好的柔美来,就算是让她一辈子恨他,他也在所不惜!
第两百二十四章 清汤
天边正午的太阳已经带了一丝燥热,庭院里本满是馥郁的花香气息,如今却要飘散而去了。 程墨苏手里捧着雕花瓷碗,看着窗外蔡副官带人来砍桃花树,不由地垂下眼帘,纤细的手指将那瓷碗落在纯白色的桌布上,轻轻地坐下了身。
阮煜看着那碗里的面条,眉角抽搐,“你……你就给我吃这个啊?”
“嗯。”她扬起眉眼,笑容清淡,他便也没了话,就这样默默地看着她盈盈的双目,忽然轻声一笑,坐了下来,拿起筷子,道:“我说了,只要是你做的,我就都吃了。”
她静静地看着他,眸光若有似无地掠过窗外,声音轻柔,“你可不可以让蔡副官不要去砍那些桃树了,我很喜欢桃花的。改日如果你得了闲,我可以拿桃花给你做桃花糕点或者是桃花羹吃。”
他听着她这样轻柔的声音回荡在空气里,只觉得心里被秀剪出了痕迹,他总认为他虚度了年华,到如今才遇见了她,哪里舍得她难过分毫,只是……
他默了默,道:“这写桃花的诗太伤感了,我不喜欢,所以要全部砍掉,你别再说了。”
她轻轻一笑,歆享着桃花林给她带来的芬芳,湮灭了流逝虚无的时光,抬眸看着阮煜,笑道:“你又不是小孩子了,这么赌气做什么。其实有很多写桃花的诗,你却偏偏只记得了这样悲伤的一首。”
“是吗,说来听听,要是有一首能让我听着高兴了,我就下令不砍树了。” 阮煜饶有兴趣,凝视着她。
她想了半晌,却突然想到了一首,只觉得时间都流淌得缓慢了起来,眼眸里隐隐泛着泪光,抬起眸看他,却看见另一个人虚幻的影像,“诗经里面有一首,说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室宜家。”
他随着她念了两遍,也慢慢明白了里面的意思,不由勾了勾嘴角,“这首还不错,比那首好多了,这桃林就不砍了,留着,以后看到也能与你宜室宜家。”
她也不再说话,那粉色的林子本该穿越而过了一抹浪漫的芬芳,此时的她却参禅出来一场难言的寂寥。他瞧着她,不知道她又想些什么,只感到她离自己又远了几分,心下不由地刺痛起来,连带着胃口都没有了。
程墨苏回过神来,静静地凝视着他,“怎么不吃?难道真的是不喜欢吃这种清汤挂面吗?”
他看着那瓷碗中淡淡的颜色,又对上她水色的眸子,笑了笑,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她微微地笑着,也不多话,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等他吃完,便给他递过来手帕,让他擦了嘴,她才说道:“我看厨房还有一点凉菜,你要不要吃些,毕竟这面太清淡了,应该不合你的口味吧。”
“不必了。”他对上她澄澈的目光,忽然勾了勾嘴角,伸手揉了揉她柔滑的发丝,“我觉得很可口,好吃得很,不用吃别的了。”
她倒也不去躲,看着他狭长的眸子,慢慢凝了心神,不知道又在想些什么。他不由一恼,怒道:“你怎么老是这样出神!”
她不觉一怔,双眸如秋水,秀眉如柳烟,“我在想不知道爸爸现在怎么样了,他一定很挂念我。”
“原来你是在想岳父。”他缓了缓心神,只当自己是太敏感了,微微一笑,“你放心吧,我会安顿好的。”
“明天……我想去看看他,行吗?”她的面颊柔美又温和,水色的眸子带着一丝期待,他调开目光,不去看她,不忍打破她的期许,道:“明天不行,我要去指挥部,你不能出门。不过你放心,我会安排蔡副官亲自护送他回上海去。”
她蹙了蹙秀眉,阮煜果然是不通情意的,既然如此她也懒得再求,便点了点头,见他那碗都空了,就起身收拾碗筷。他心下不由一沉,她的淡然让他觉得分外疏离,心中掠过了她无意编排的冷淡,不由地窒了窒,狭长的眸子透着一丝清亮,“苏儿你也不要伤心,等我们结了婚,我陪你去上海拜访他,怎么样?”
“嗯。”她淡淡地应着,端着碗筷转身就准备走,却被他叫住,听他道:“这碗筷你不用收拾,让结香去收拾就可以了。”
“没关系,左右我也没什么事,收拾收拾东西也能静静心。”她的声音柔柔婉婉,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由着她去了。
结香见她端着碗筷进了厨房,不由一怔,忙抢了过来,“少夫人你这可是要折煞我了,要是让少爷看见了,我又……”她下意识地朝门外看了一眼,没有见到阮煜的身影,这才舒缓了一口气,“我来洗就行了,少夫人快回房午睡吧。”
“我睡不着,就在这里看着你吧。”她淡淡地说了一句,小巧耳朵上带着的木槿花耳坠随着她的动作摇曳生光,结香见她主意已定,也不再劝说,由着她在一边发呆。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怎么不见顾小姐,那个顾小姐去哪里了?”
结香抬起双眸,给瓷碗上了一层幽香,满屋便宁静了下来。她瞧了瞧程墨苏的眉眼,本来她觉得程墨苏应该是不喜欢少爷的,可是又好像不是完全不喜欢,哎,想得她头疼,觉得还是按照实情说比较好,“顾小姐被我家少爷撵出去了。”
程墨苏叹了口气,心里想着果然如此,阮煜还真是不近人情,心里一有不顺畅的地方就会这样对待身边的人。如此想来,阮煜对她还真是极好的。
结香打量着她的神色,想着程墨苏这个人也的确温和有礼,清雅宁静,胆子也不由地大了起来,问道:“少夫人,您是喜欢少爷的吗?”
她默了声,并不答话,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结香心下立时不解了起来,“可是少夫人您既然被不喜欢的人困在这里,为什么还能这样得云淡风轻呢?”
她笑了笑,水色眸子微漾,“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
“什么意思?”结香不明所以。背后却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她们转过头去,恰好对上那狭长眸子中的阴狠,“程墨苏,你的意思是你的心只属于上官少弈一个人,无论碰到什么样的处境都不会有一丝转移。而对我,不过是一场淡漠的施舍。”
他抽出佩枪,直指她的太阳穴,“那我就杀了你,让你永远陪着我!”
第两百二十五章 生变
程墨苏清澈如水的眼眸淡淡地看着他,她白皙的皮肤上还带了一抹纯净的红润,唇角轻轻漾开清浅的笑意。 见她如此,他不由一阵冷笑,“怎么样,你以为我舍不得杀你么!”
她摇了摇头,水色的眸子依旧如常,青丝垂在腰际,额头光洁如玉。那玫瑰色的唇甚是鲜艳透亮,纤密浓长的睫毛缓缓地扇动着。他心下一窒,一点点地扣动扳机,结香早就吓得不轻,她心里清楚明白少爷这回是动了真格了!
结香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带了一丝哭腔,“少爷,少爷你可别恼怒了,都是结香不好,不该问这些问题,少夫人心里是有你的,我敢肯定她心里是有你的!”
“你肯定有什么用,我要听她亲口说。”冰冷的枪口对准她的眉心,他狭长的眸子近在咫尺,她的心情也愈发平静,曾经洒满了苦闷的心,在这一刻的冰冷中却透明了起来。生来无趣,死就更没有什么好怕的了,苦苦的执着让她也头疼不已。
她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小时候爸爸曾带我去拜过佛,那位大师送给我了一本书籍,里面的许多道理我好像可以一下子就参透,可是那大师说我没有佛缘,我虽然可以明白但却不能放下,执着终会成为毁灭我的罪魁祸首。”
他看着她雪色的肌肤,她穿着的那件素色旗袍好像与那身子融为了一体,似出尘了的仙子一般。她笑了笑,又道:“佛说人生有八苦,其中有两个是放不下,求不得。你说,我们是不是也是这样?”
“你要说什么?和我谈论佛学,我可是懒得听的。” 阮煜眯了眯狭长的眸子,他这样的杀人如麻,造了太多孽,难道还会信佛不成,真是可笑。
“我的意思是,你就开枪吧,死了一了百了,我也可以放下执念了。”她闭上水色的眸子,一副无惧的模样。他这时候才意识到,他有多么眷恋这份秀雅的平淡,默了半晌,听她柔婉的声音又在说着,“能死在你手上,我也是知足了。”
他不觉一怔,慢慢收回了佩枪,从小到大,他以为平淡是弱者的表现,他拼劲一切证明了他的不甘寂寞,可是这繁荣表象的背后,是人人对他的惧怕。他无论做好事做坏事,只能看见表面恭顺的眉眼。
“苏儿,你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他看着她的青葱十指,缓声道。
程墨苏默了默,声音软糯,缓缓地流进他的心窝里,“我信任你,也相信你不坏,不管你对别人如何,你对我终归是很好的,我很谢谢你对我的照顾。若是说喜欢,我肯定是喜欢你的,但是不是那样的喜欢,我这个人精神不好,容易疲惫,心送出去了,就懒得收回来了,我爱的人只有那一个,对于其他人,我只能说一声抱歉而已。”
他冷笑一声,向后退了几步,“既然如此,你怎么不回到他身边?!”
“我不是和你解释过了吗。” 程墨苏心里想着这个人真是健忘,不得不又说了一遍,“因为他现在有了自己的生活和家庭,我不想再去叨扰了。”
“难道爱不是占有么!你如果回到了他身边,怎么会弄成现在这样狼狈!”他看着她柔静的容颜,不能理解程墨苏与上官少弈的行为,他们两个若真是如此相爱的话,怎么还会忍受对方身边有另外一个人的存在?
程墨苏玫瑰色的唇畔慢慢漾起一个笑容,伸手将一缕调皮泻下的发丝捋至耳后,“爱的前提是相互的尊重,我尊重他的生活,他尊重我的决定,为对方着想的心才是最重要的。”
她这一席话说的他没有反驳的余地,也不甚理解,只是那双狭长的眸子微微思索着什么,半晌,他才转过了身,背对她的身影挺拔而高大,他向前迈步,不冷不热的声音回荡在她的耳畔,“我回去休息了,你随意。”
她晶莹的眸光随着他的身影渐渐远去,阳光下的眸子愈发透亮澈然。结香忙直起了身体,赞叹道:“少爷对您真是不一样,平日要是谁惹了他,他肯定会杀了那个人的,可是您却在他愤怒的时候让他收了手,他是真心待您的!”
她看了看结香,笑问道:“结香,你跟在他身边有多久了?”
“嗯,我十岁进来的,算起来也有十年了呢。” 结香也是个心思剔透的人,听着程墨苏起了头,便也知道她接下来要问什么,不等她开口,就又道,“那时候老爷和大少爷,三少爷都在呢。”
“三少爷?”她微微蹙眉,“他还有个弟弟吗?”
“是。”结香压低了声音,“老爷是最疼三少爷的,我记得三少爷是这三兄弟中天资最好的,文韬武略一个都不落下,就是他年龄太小了,不然老爷肯定要让他来继承帅位的。不过不知怎么了,那件事情出了以后,三少爷也跟着失踪了。很多人都传言,有可能是少爷下的手。”
程墨苏点了点头,看着明亮的房间,不知道足够的阳光可不可以驱散心头的灰暗。结香见她没有表情,便试问了一句,“少夫人,您怕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