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以太傅之责,明告御前,愿以垂垂老矣之身,为清君侧除妖氛之先锋,朕心感念,特赐孙希加侯爵,三代降等递袭,诸子择一人封武威尉,赐金万两,绢千匹,宅邸一座。孙希首告之步皓世、步正源、步洁良、贺金、罗彦等人,稍后视情查办,如若所述情实,俱诛之……”
最后一段赏赐出口,孙希两眼一翻,无声无息地晕了过去。
他无法接受这样巨大的冲击,无法接受陛下如此狠辣的最后一招,这一着真正将奸细罪名坐实,将他放在火上烤,而他就算辩解,也无人肯信——陛下先前已经说过这圣旨读了于你有损;再说如果不是如此大功,怎会有封爵厚赐?
封爵荣耀,黄金万两,巨大的赏赐滚滚而来,满朝文武看向孙希的目光却毫无艳羡,只有无限的不屑——无论如何,出卖他人获取荣华的奸细,都为世人所鄙。
还有些人在震惊——看不出这老家伙,城府忒深,当初上蹿下跳地串联群臣,说皇后种种不是,扯旗子拉口号要群谏死谏,想不到却是陛下派出的试金石,一转身,就将大家给卖了。
幸亏当初没上这老家伙的当!
更多人凛然——以后还是更谨慎些吧,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哪个身边看似忠厚的同僚,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其实就是陛下的密探来探底,然后背地里一个密折,自个前途和全家性命,保不准就葬送了。
一道圣旨如暗剑,将满朝文武心思搅动,人们俯下的脸更恭敬地贴近了地面——圣心不可测,慎之!慎之!
步声杂沓,一队铁甲佩刀的御林军快步上前,按照刚才圣旨中的名单,将队列中那些人统统拉了出来,当场打掉顶戴,剥去官服,拖了便走。
“陛下……陛下……”生死关头,那些人拼命大喊,“我等一时糊涂,受人蒙蔽……都是国公大人的主意……我等不知,我等不知的啊……”
“皇后!皇后!”威德侯步天凌是个聪明人,一边被向后拉扯一边拼命向君珂方向伸手,“我等无意冒犯于您,实是受人蒙蔽,您今日皇室入宗,如此大典,杀人不祥,杀人不祥……”
这句提醒了绝望的众人,纷纷往君珂面前跪爬而去,“皇后,您贵为国母,贤德为天下表率,定然不忍见我等无辜丧命,求您进言于陛下,容我等戴罪立功……”
“皇后,今日您一语相救,来日必美名宣于天下,诸般风潮,不压而灭……”
“皇后,我等愚昧,无意冒犯,微臣家中还有八十老母,断不能白发人送黑发人,求您法外开恩……”
求恳、哀告、隐隐威胁、淡淡暗示……七嘴八舌,人性俱全。
君珂静静听着,嘴角一抹讥嘲的笑意,纳兰述牵起她的手,她头也不回,伴同他往第三层香案上而去。
玉阶向上,宫阙庙宇以恢宏之势撞入眼帘,黑铁巨门之上,金色的铜环熠熠闪光,推开那里,是一片浓重沉肃的天地,天家威严,在云端,也在脚下。
朝局的倾轧密谋,便是那生着荆棘的层层阶梯,走过必得踏血。
“三拜拜宗祖,敬告先皇考妣——”纳兰述先取了香,恭肃三拜,“此为君珂,我大尧开国皇后。不孝子述今日于此昭告天下并求告于先皇考妣灵前,先皇考妣以一夫一妻而终,纳兰述愿一生效之。此告,以闻。”
底下一阵骚动,连求饶的人都愣住了——陛下在说什么?效仿先成王妃夫妻,终身不纳妾妃,以一夫一妻而终?
这万一妻子不贤呢?这万一妻子不育呢?这是升斗小民都不能做到的事,皇族怎么可以?
君珂深深吸一口气。
那日她在五丈营,当众宣告此生只会是纳兰述唯一的女人,说的时候是因为心怀激烈,一心想要留在他身边,害怕其余任何女人都会给他带来危险。心中却对纳兰述是否接受并没有把握,事后纳兰对此一直没有表态,君珂心里也有几分惴惴——这样是不是太为难了他些?他是不是不愿意?
然而今日,于所有朝臣贵族之前,于大典之上,父母灵位面前,他向全天下,焚香宣告。
愿以她为他一生唯一。
纳兰述闭目奉香,三拜退下,回首笑看君珂,眼神鼓励。
君珂迎着他的目光,上前一步,在香案前立定,奉香,点燃,越过头顶,闭目。
“三拜拜宗祖,敬告先皇考妣——大尧皇权永为纳兰氏所有,君珂则永为陛下所有,君珂将终生护持属于他的皇权,并终生护持属于我的后宫,”她一字一句地道,“不容任何人踏过属于我的后座,也不容任何人挑战属于纳兰述妻子的尊严,犯我辱我——”
“便如犯我皇权。”纳兰述接上,两人眼神交汇,一笑,温暖又森然。
异口同声。
“必——杀——之!”
------题外话------
下半年各种忙,提前中午更新的可能性没有暑期大,建议亲们还是按照常规的下班时间来看比较合适。
第四十五章 老友信来
三个字,一字一字,清晰决断,异口同声。
是昭告着皇室掌控朝政的绝对权力,也是昭告着属于尧国内政的新一种主政格局的开端。
双王并列,共同主政。
从这一刻开始,尧国后宫不得干政的惯例已经被无声废除,不动声色而雷霆万钧,群臣此刻正凛凛畏惧,连反对也想不起。
纳兰述再次选择了最佳时机,实现他对朝政的浸润。
后宫不能干政的旧例不能废除,因为这规条本身并无错处,是利于朝政的英明决策,大丈夫难免妻不贤子不孝。
所以只能借助大典,太庙三道香变相授权。
巨大庙门缓缓开启,纳兰述君珂携手入庙,群臣仰望他们的背影,如对云端神祗。
而在他们身后,台阶之下,以宁国公为首的一批旧臣呼号着被拖走,洁白的广场上零落着靴帽袜带,哀呼求告之声响彻天宇之下,群臣凛然,无一人敢于求情。
很快,在更远的地方,将有无数高门被撞开,无数衣冠朱紫的贵族被羁押,无数士兵巡逻盘桓于各处要道,无数家族被毁,百年巨户,倾覆于一旦。
鲜血浸透长街,无数人头,祭奠旧皇族的正式逝去。昭告皇后尊严凛然不可侵犯。
政治周而复始,循环着崛起和覆灭的过程。
君珂始终没有回头,她已经不是当初初涉异世的少女,这些年经风霜血火,历倾轧谋夺,她已懂得在政治朝局中心软,便是致死的绞索,终有一日会慢慢收紧,窒息生命。
她需要朝政的安宁,好让她顺利挽救纳兰述的生命。
稍顷,君珂便从太庙中出来,反正步氏皇族的神位很快就要从太庙中挪出来了,也用不着她参拜。
她自台阶拾步而下,长长裙裾逶迤如云霞,或者是一片弥漫的血色,无声无息洇开。
众人凝神仰望,屏住呼吸,似乎由此看见一个时代的开端。
大尧历明泰四年冬,“太庙案”爆发,以步氏旧皇族为首的遗老集团,借皇后入宗大典,对皇后德行大肆抨击,掀起废后风潮,却在大典之上一败涂地,随即步氏皇族自十六岁以上男子,不论血缘亲疏一律被诛,十六岁以下男子则流放西境,永远不能出境,女子则被发配为官奴。
涉及此案的朝臣,根据其在整个事件中的作用而分别处理,首恶者诛,其余人或黜或降,或调离要害部门。
一时京城气氛紧张,风声鹤唳,诸臣栗栗危惧,群臣或多或少,对君珂这位皇后都曾有过非议,此时怕皇后清算,又怕引起株连,人人夹起尾巴做人,上班很积极,从不磨洋工。
好在上头对这事的态度一直鲜明而理智——首恶必诛,绝不牵连。除步氏旧皇族被借此机会最终血溅京城之外,其余人多半逃得一命。
“太庙案”成为君珂正式步上政治舞台的开端,在尧国朝廷的私下流传中,此案号称是陛下亲审,但实际上所有处置都是皇后一手操持,她在其间所表现出来的理智冷静、宽严相济和恰到好处的分寸,令群臣暗暗赞叹的同时也终于稍稍放心——皇后看起来并不像传说中那么跋扈嘛。
“太庙案”前后历时一个月,才处理得七七八八,朝中气氛不敢说改天换地,也算小小一清,最起码那股强烈反对的风潮,算是压下去了。
与此同时,君珂开始命人进行舆论控制,在全国搜集了一批有才名,在当地声望卓著,却又孤高自傲不肯出仕的文人,以“优待文人,弘扬文化,欢迎才子团参观考察”为名,命人以公车相送入京,安排礼部接待,参观京城风物,住五星级驿站,吃京城名点,玩高级青楼,到哪都公车开道,仪礼周备,并配备粉丝团随时捧场(人工伪粉,每天雇银一两,负责欢呼尖叫打横幅及送花,并对三围身材进行硬性规定,清一色女性,豪放大胆前凸后翘者优先)让那群在山坳里喝风啃青菜的文人,硬生生过了把万人追捧皇室礼遇的瘾,充分满足了他们的存在感和虚荣心。文人好名,如今被皇后如此礼待,顿时将听来的一肚子皇后八卦抛之脑后,更兼皇后亲自在宫中为文人大儒们举办宴会,席间亲自奉酒,自称“本宫最爱文学诗词,每天必读某先生小令三首,某先生骈文五篇,某先生七律六首,否则不能安枕……”并展示了她宝座旁的随时可以取看的几本书。
她身后,幺鸡同志肃然跟随,挂着一个手指粗项链,链坠书本造型,表情神圣。
众先生热泪盈眶,觉得皇后真乃知音!尧国有知书达理皇后如此,百姓福祉!
先生们欢呼庆祝,频频敬酒,酒喝到一半,幺鸡同志拉住君珂表示要便便,君皇后正醉眼朦胧举杯听一位大儒滔滔不绝谈他的创作史,顺手将这位大儒刚刚送给她惠存的新书扯下了封皮,给它带去擦屁股……
席间,负责陪同的一些官员,便将太庙案以及那些所谓皇后绯闻,似有意似无意进行了解释,听得文人大儒们义愤填膺,连呼不公,并表示回去要立即撰文以记,抨击腐朽的旧氏皇族,为皇后正名,为皇后声援!
大儒们玩了几天,大多被热闹荣宠地送回去了,在以后的日子里,他们将长久地回味那几日的追捧和荣耀,并一遍遍地用回忆录来证实曾经的光荣存在,顺便也履行了承诺,对皇后的绯闻进行了澄清,在这个还没有报纸电视网络的时代,这些文人们文字的力量和传播度是相当高的,他们足可以掌控一地人的头脑和思路,达到扭转风向的效果。
与此同时君珂昭告天下,因为后宫无妃,裁减后宫用度,节余的银两,一部分用来提升官员三十年没有上涨过的俸银,一部分用来给今年遭受旱灾的西南部赈灾,并免西南赋税一年。
文人们立即挥毫以赞之,做歌功颂德文字无数,其间提到皇后如何俭朴,一位细心的文士说,皇后所用巾帕都是旧的,被磨得十分平滑,可见皇后俭朴,如此可歌可泣。
这篇充满了温馨细节的小文一旦付梓,立即引起百姓争读和赞颂,对皇后陛下克己奉公充满感激。
温馨小文流传的同时,皇宫里,纳兰述翻着一批崭新的棉质巾帕,对一群埋头搓巾帕的宫女道:“搓,用力点搓,把巾帕全部磨旧再给皇后使用,她喜欢全棉的,但全新的全棉质地有点磨脸,不要因此伤了她的肌肤。”
……
原先纳兰述在御书房办公,现在挪到了勤政殿,宽大的内殿里摆了两套桌椅,小点的那套是君珂的,现在很多时间她都坐在那里,对着山一般高的奏章书简认真加班。
“鹄骑要重新训练,形成强有效的真正空军。”君珂皱着眉头,“但是银子哪里来呢?国库开支现在维持基本平衡已经不错了,毕竟打了好几年的仗,再要掏这么大一笔军费,力有不逮啊……”
脑筋打结,瞟一眼山高的奏章,君珂两眼发直地叹口气——雄心勃勃要抢权,要把纳兰述的事儿都揽到手,可是自己的工作效率太低了,这些东西,就算一批人帮着,不睡觉也看不完啊,难道过去三年,纳兰都没睡觉吗?
她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的智囊团,就是上次那批文人,挑了一些踏实稳重,不愿涉入政坛却愿意为百姓做些实事的,经过适当考察后留在身边,这些人都是外地人,君珂将他们的亲属接到了京城,并安排了营生,他们自然感激涕零,不过这些文人在某些方面头脑是很简单的——比如君珂这么做,其实只是为了更好地掌控身边人而已……
这些人除了留几个做秘书,其余被君珂打散进入六部实权部门,要想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