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让雷家失去强援,坐困愁城,才有她的机会。
等到雷家不得不依赖她,之后便可以把持雷家,进一步吞并云家。
这云雷城的权柄,为什么要给那什么臭老头子决定?云家在这云雷宗主的位置上,坐得也太久了,该挪挪屁股了。
君珂撑着个拐杖,一瘸一拐地走过花园,向前院而去。
她“半残废”状已经有几天,雷府护卫对她都留下了印象,看见她也没有在意。
君珂转过一处花圃,看看不远处,一角飞檐。
那里居住着几个雷家从云雷城内请来的帮手,是雷家远亲,君珂决定先从云雷城的这帮人入手,到时候消息传出去,首先云雷城内会没人敢再帮雷家。
君珂慢慢地转过花圃,手中拐杖一掷,无声无息掷入泥土,只露出一个尖端。
随即她身影一掠,惊鸿照影,越过墙头。
……
一刻钟不到,君珂回来,衣衫不染微尘,一手倒提着一个人,在墙头顾盼一会,确定没人,坦然下墙。
她将两个人倒挂在墙上,随手抓块石子在墙上写,“这等废物,也请来贻笑大方?”
写完她将石子一抛,拍拍手,拔起拐杖,一瘸一拐地又走了。
身后两个人蒙了眼,呜呜挣扎,这两人被君珂用沈梦沉的内力截了脉,短期之内,再不能动武。
留言语气学的是云家的口气,让他们狗咬狗去吧。
君珂转过围墙,回到自己的内院,没多久听见雷府锣声大作,前院喧腾。
看来已经发现了那两个倒霉蛋。
这一挑衅事件,虽然不大,却直接惊动了雷府上下,当即又开了一场会,严令不得对外泄漏,到了晚上,雷府灯火通明,气氛更紧张,护卫们走路生风,来去都沉着脸,连雷家的女人们都在后院开会,大骂云家狂妄放肆,讨论将来如果真被驱逐,拼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君珂跟在司马家小姐们身后,表情一片茫然,带点恰到好处的惊恐。
梵因还是那淡淡的模样,偶尔瞟一眼君珂的脚。
司马家小姐回自己院子的时候,颇有点忧心忡忡的模样,讨论着云家人是怎么潜入雷府,这等手段,真叫人心寒,司马欣如叮嘱君珂,“小君,我知道你会点武艺,不过雷府现在好像多事之秋,你不要乱跑乱走,逞能惹事,不然我们怕也护不了你。”
君珂有点诧异,这大小姐还有这份细腻心思,心下感激,又有点内疚,点点头,道:“小姐们放心。等我们把这批货物卖了,我们就离开雷府,不再叨扰了。”
“那倒不必急,雷府总是能庇佑你们的。”司马欣如笑道,忽然探头道,“咦,表哥鬼鬼祟祟找我做啥呢?”
墙后冒出雷昊的头,在向司马欣如招手,司马欣如过去,两人在一边低语,君珂垂下眼,她的听力现在相当不错,已经听出个大概。
“明天……碧云轩……年轻一代簪花聚会……云家少主也去……说给你们接风……家主让去……探探云家虚实……”
“……把梵君也带去……让那批小子看看清楚……我雷昊看中的美人……”
“好妹妹……你帮帮我……”
“你帮我带梵君……我帮你逼那小子就范……”
……
君珂冷冷一笑。
半晌司马欣如回来,神色有点不自然,君珂装作不知道,各自道别回房睡觉。
半个时辰后,君珂起身,换了一身黑衣,掠过重重屋脊。
她今晚有任务,要解决掉一个来自西鄂的内家高手。
此时夜已深,她快到那人住的院子外的时候,却怔了怔。
怎么还没睡?而且院子里还有两个人,在对坐喝酒。
君珂想了一会,等在门边,打翻一个送菜的侍女,自己端着托盘过去。
里面的人已经喝得醉醺醺,其中一个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另一个人犹自对着空酒壶拼命往嘴里倒酒,看见她进来,大着舌头哈哈一笑,招手道:“过来,过来!”
还没喊两声,“哇”地一声,自己先吐了,秽物染满袍身,酒气熏天,中人欲呕。
君珂皱眉,眼底掠过失望——这种货色,能是什么高手?算了吧,还是别浪费自己精力。被雷家发现了还得前功尽弃。
她转身要走,那醉汉却笑嘻嘻站起,跌跌撞撞追上来,一把拉住她的手,道:“来……来……替我舔干净袍子……”顺手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便往她领口里塞,“小乖乖……舔掉就是……你的……哎呀……”他像忽然发现宝贝一样,捧起了君珂的手,“好……好漂亮的皮肤……你……你给我……”
他醉醺醺的目光顺着手,落到了君珂脸上,一眼之下便是一呆。
君珂冷冷地看着他。
那人刚刚吐完,神智清醒了一点,揉揉眼睛又看了一眼,这一眼,眼神里忽然爆出惊恐骇异的光芒来。
这点光芒忽然被一个人的衣袖截住,那是一截雪白的衣袖,透过疏朗的经纬可以看见深沉的夜空,那人衣袖只一闪,毫无烟火气地一拍,那人便“啪”一声,软在了君珂的脚底。
正准备出手的君珂一怔,一转头,梵因平静地立在她身侧,一朵早梅花悠悠垂在他肩头,他指尖轻轻拈起,嗅了嗅。
月下人淡如菊,一朵梅花在指尖芬芳幽幽。
君珂退了一退,退到月色光影里,忽然觉得在这从容自然的景致里,有点不配。
“酒不是这么喝的。”梵因淡淡道。顺手一招,桌上纯银酒杯,忽然就塞到了那醉汉的嘴里,堵住了他要出口的大叫。
那醉汉倒在地下,依旧一脸骇异盯着君珂,那样子,并不像是害怕,倒像……
君珂心中一动,偏头看梵因,年轻的圣僧不理她,淡定地从地上醉汉脸上跨过。
君珂觉得,大师好像,在生气?
醉汉在地上挣扎,忽然伸手抠掉了嘴里的酒杯,君珂眼神厉色一闪,正要一脚踢上他的穴道,忽然一怔。
“你……你……”那西鄂高手,惊诧得连舌头都似乎木住了,“你……你……你是摄政……摄政王殿下!”
天定风流之笑扶归 第六章 谁予簪花
君珂一怔,没想到在这样的情境下,居然还有人能认出自己。
梵因已经悠然退后,他喜欢酒,却讨厌酒被人这样喝,酒应该是庭前月下,好风好水,佳器良伴才适合入口轻品,哪里是这样牛饮暴殄。
那两个西鄂醉鬼还在大着舌头“殿……殿……”个不停,君珂皱着眉,忽然改变了主意。
手指在两人身上各自一拍,她冷冷道:“你们怎么认出我的?”
“您出西鄂时,我们也在,我们原本就是都城的武林宗门,和朝廷关系良好……”那两人看看君珂衣着,眼神中掠过一丝疑惑,想了想,若有所悟,低低道,“我等不知道殿下和雷府有恩怨,求殿下饶我们一命,我们立即就走,绝不泄露殿下身份……”
“不必了。”君珂笑笑,“你们留在这里,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有些合适的消息,及时提供给我。”随即说了自己现在的身份。
她正愁在府内人手不足,有时候缺少掩护和消息来源,有这两个被雷家邀请为上宾的内应,事情会方便很多。
那两人急忙答应,君珂又道:“我已经截了你们的脉,短期之内不可动武,将来只要你们办事如意,我自会替你们解开并通关一脉,助你们功力再上一层楼。”
那两人大喜,连连道谢,君珂和梵因飘然而出,两人默默无语,行到一座无人的回廊处,丑福遥遥赶来接应,君珂道:“明日你就找个借口出城,带领那五百奴隶,和尧羽卫接头,学习尧羽刺探搜集消息的办法,在整个云雷城内外撒网,发现所有可疑人士,就地解决。”
丑福领命而去,君珂又发出暗号,不一会儿尧羽的队长也到了,君珂道:“从今天开始,不用保护我,散入云雷各大家族府邸,凡是发现大燕的细作,一律解决。”
尧羽悄然离开,临走前还警惕地瞪了梵因一眼,不过君珂没看见,梵因看见当看不见。
君珂叹息一声,觉得自己还是太大意了,以为云雷僻处一隅消息闭塞,一定没人认得自己,不想今年的宗族大比居然请了外援,今天是凑巧,遇上两个软骨头的西鄂人,以后呢?难保那些西鄂羯胡尧国人没有人认识自己,何况大燕已经抢先蛊惑了云雷城,试图绝了云雷军的后路,除去因为她而死的那两个纳兰君让手下,这城中,各家府邸之中,只怕都有大燕皇太孙的人。
她在那临水默默思考,梵因一直没有说话,半晌轻轻一叹,道:“为何不避着我?”
他的意思是,君珂今天的行动和布置,都是和大燕为敌的,而他是大燕世家子弟,燕朝的僧人。
君珂回过头来,眼神粼粼,忽然起了玩笑之心,微笑,“嗯,那是因为,在我眼中你已经是个死人,对死人,是不需要隐瞒秘密的。”
这是前世里武侠小说的经典桥段,梵因却没有笑,也没有紧张,澄澈的眸子迎着她的眼睛,道:“不,你不会的。”
君珂看着他的眼睛,柔光一泓,似悲悯似疼痛似欣慰,忽然觉得呼吸发紧,不得不扭过头去。
“梵因。”她手指轻轻敲着栏杆,这是她一次没用敬称,以朋友的口气问他,“如若将来,我和大燕……你帮谁?”
问得含糊,意思却两个人都明白。
四面安静下来,只听见彼此呼吸,都不算紧张,低低悠长,带着点压抑的气场。
风有点冷。
两人薄薄的衣袂飞在风中,卷着栏杆呼啦啦地响,像挣扎相触的手。
“我是方外之人。”半晌梵因微笑,“行事只随本心。”
“你的本心在哪里?”君珂凝视着他。
梵因却避开了她的眼光。
“在禅。”
君珂默然,梵因却忽然低低道:“修得入魔禅,却化两世劫……”
他声音很低,君珂没听清楚,正要再问一遍,梵因已经飘然离去,素白的袍角,拂开一朵静谧的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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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君珂回到房间,司马欣如居然在她屋里等她,见君珂回来,也不问她干什么去了,扑上来一阵缠磨,要明天君珂陪她上街买胭脂,君珂心中冷笑,知道这不过是个借口,正好她明天也想顺便见识一下云雷城其他势力的第二代,随便推辞几句便应了。
司马欣如还带来了几样小点心,说是让厨房给做的,怕君珂夜间饿着,君珂随便拈了一点吃着,笑道:“半夜三更小厨房竟然还肯开火啊。”
“小厨房自然不会……”司马欣如说到一半停住,似乎觉得自己说漏了嘴,赶紧笑道,“不过偶尔为我破例一下还是可以的。”
君珂看看她,笑容更淡,随即道:“司马小姐,多吃点这个香薷木瓜糕,丰胸的哦。”说完若有意若无意瞟瞟她的胸。
司马欣如一呆,垂头看看自己的胸,她才十六岁少女,自然不可能发育得怎么样,也就一个中型小笼包。
而对面君珂,将近十九岁,练武勤奋,骨骼拓开,谈恋爱也早,虽说守礼自持,但平日里和某人耳鬓厮磨的也不算少,发育程度突飞猛进,比她汹涌不止一个水准。
司马欣如一对比,就露出艳羡的神色,忽然脸便红了。
君珂莫名其妙望着她,心想看胸也能看脸红?不会又一个人妖步妍吧?
“小君……”司马欣如扭捏半天,终于凑了过来,“那个……你哥哥……他是喜欢……小点的……还是大点的?”说完伸指,对君珂胸部戳了戳。
君珂大咳,一点糕屑差点呛进喉咙里——姑娘你才是真的凶猛!
“是个男人,都喜欢澎湃汹涌。”君珂正色道,“我哥哥自然也不例外。”
外院梵因忽然打了个喷嚏……
司马欣如一把抓起盘子里所有的香薷木瓜糕,君珂赶紧递过茶去,“慢点吃,别噎着了。”
司马大小姐连吞了三块糕,眼神开始出现迷离,喃喃道:“我怎么突然这么……困呢……”
她话还没说完,砰一下便倒在君珂身上,睡死过去。
君珂没扶她,一撒手站起,司马欣如重重倒在床上。
君珂神色冷冷,把住了司马欣如的脉,半晌脸色和缓了一些。
点心里只是助眠的药,并没有她想象的助情药物的成分,这令她心中好受了些,事情还没她想象得那么恶劣。看样子司马欣如也不知道内情,还好,不然她就要为难该怎么对待这位大小姐了。
她将司马欣如放在床上,盖上被子,自己闪身躲到窗后。
半晌,屋外果然传来细微的风声,是一个高手在急速接近的声音,随即窗下一声闷响。
一阵安静,过了一会,沙子沙沙地砸在窗纸上。
君珂没有动静,床上,司马欣如发出细而匀的呼吸。
屋外那人似乎终于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