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周桃双手攥紧,终于下定了决心,招手唤红砚过来,细细吩咐几句。
红砚先是困惑,随即渐渐张大眼睛,半晌惊吓地道:“小姐,你不能——”
“啪。”一个耳光又快又准,煽掉了红砚下半句话。
“给我去办。”周桃冷冷道,“你想找死吗?”
红砚垂下眼,周桃在屋子里急速走了几步,冷笑道:“自然,我明白你那个假小姐,是不会自己投怀送抱的,我当然也不会,但是有时候,机会是可以制造的,如果问题出在他身上,最终误了我终身,你说,他会怎么待我?”
红砚垂下眼,心想不用问睿郡王,最倒霉的是她,从此小姐变王妃,她的耳光更要唰唰地。
“先前我要回冀北,他不乐意;他说要给我看病,我不乐意他却也不理会;这男人看似温柔,其实不好掌控,只有等我成为他的女人,才能将他自如搓揉……将来万一那贱人再冒出来,他也不好再处置我……”周桃一笑,上挑的细长眼角冷光闪烁,“让我费尽心思,也算他的福气,睿郡王,恭喜你。”
隔房,纳兰述突然无端端打了个冷战。
第四十五章 桃色乾坤
这一晚月色极好,银光迥彻,天河如泻,庭院地面白亮如雪,人的影子映上去,鲜明的一个剪影。
“哗啦。”
上房的后窗推开月色,月光里铺开一匹深红的碎云锦,极纯正的颜色,灼烈耀眼,像雪地里招展开漫天云霞。
手臂一抖,云霞忽收,那件华美锦缎层层曳落于一人脚下,那人轻轻踩上来,洁白的脚背,趾甲深红如瓣瓣落花,和脚下红锦,娇媚呼应。
“我美不美?”那人脚尖一挑,那件敞口大摆宽袖,只有一道腰带束住的碎云锦寝衣,仿佛有生命一般攀附上她纤细的腰肢,清风里,一股淡淡的异香也如流云般散开。
红砚正在给一个小铜炉里加上一截香饼,胡乱抬头看了一眼,灯光下周桃乌发披散,盈盈半回首,裹一袭朱红寝衣,周身无任何装饰,却将一抹朱唇涂得鲜艳欲滴,呼应着衣饰的艳,点缀着肌肤的白,魅得令人心中发紧。
“美……”红砚含糊应着,心想小姐走的时候还是黄花处子,如今哪学来这么厉害的魅惑手段。
周桃露一抹冷笑,在暗处慢条斯理轻摆云袖,丫头的不屑和惊讶她看在眼底,不过讥嘲一哂而已,鲁南王好色,侍妾无数,她能让老家伙记住,怎么能不新学些手段?
家破人亡,亲人凋零,从此她能靠的,不过这一身美色而已。
香炉里传来淡淡香气,这是对男子催情剧烈,对女子只有美容功效的奇香,周桃取过一个装满鸡血的小羊肠,垫在床中间,又将一枚针别在了床里的帐子上——周桃不能不是黄花女子,否则以后在冀北王府怎么立足?
原本想着拉纳兰述出外游玩趁机诱惑,可是野外偷欢哪里能留下证据?说不得,只好在这房里修炼桃色乾坤。
床褥都熏了香,换了令人血脉贲张的淡淡桃红颜色,清素颜色会令人冷静,周桃不允许纳兰述有任何自控的机会。
洗澡的木桶搬进室内,周桃眉毛一挑,“我要的是澡盆,不是澡桶,换,给我换!”
澡桶高而结实,不容易倾翻,又能遮住身形,她要澡桶干什么!
澡桶搬出去,很快换了大木圆盆进来,周桃一个眼色过去,红砚乖乖将从门口到澡盆的一路上洒上水,并蘸水将地面青砖磨了磨,又洒了点油——周桃要求滑些,再滑些。
又搬了屏风挡住澡盆,她周桃今晚不是要做投怀送抱的荡妇,她要做的是巧合之下的被害淑女,万不可一览无余,露出马脚。
屏风搬来,周桃蹲下身,用和小二偷偷要来的锤子,将屏风的几个关键木榫都敲开。
最后将那件深红寝衣挂在澡盆后的墙上,红衣艳艳,被月色映得光泽幽魅,风过时微微颤抖,波纹柔软,似附了月色精魂,风情妖艳。
周桃立于屋中,环顾一切如常又玄机处处的室内,一抹得意浅笑,溢在唇端。
“万事俱备。”她轻轻拍了拍掌,“只欠发昏!”
夜,一更。
纳兰述端着两壶小酒,出了房门。
他住在楼下,周桃在楼上,纳兰述一路上楼,心中想着这么好的月色,难得让老板买到了玉薄酒,无论如何要和周桃分享。
周桃房门虚掩,纳兰述君子地先敲门,没有应声,纳兰述咕哝一声,“红砚这丫头也越发懒了。”端着托盘,用肩膀撞开门。
视野里先是一片黑暗,静无人声,纳兰述笑道:“怎么不点灯?”没有多想就向前走,忽然脚下一滑,一哧就顺地哧了出去,纳兰述一边想这地面怎么这么滑,一边还想着不要毁了好酒,单手稳稳地托着托盘,滑过八仙桌的时候眼疾手快将托盘往桌上一搁,一转眼看见前方有个屏风架子,赶紧伸手一捞。
“哧——”
这一捞虽稳住身形,屏风架子上的木榫却突然脱落,整座屏风左右分开,白纱竹梅绢面被扯裂,像一段月光飘落在黑暗里,纳兰述的手落空,穿过倒下的屏风,百忙中他头也不回反手一抓,脚尖却又踢着了什么东西,隐约哗啦水声一响,眼前溅开水晶屏,银光闪烁里什么白生生的东西逼入眼帘,随即一声女子倒抽气的声音。
纳兰述头一抬,怔了。
二楼后窗开着,月光水银般泼洒进来,将半间屋子照得通亮,月光下有人裸身于盆中,盆宽矮,无处遮身,以至于她只能蹲着,水滴从圆润的肩膀滑落,经过纤细的腰肢,落在水面涟漪隐隐,而那身体的姿态,与其说惊吓倒不如说惊吓之下似乎在不自觉地诱惑——双手护住胸前,偏偏又没能全部护住,挤压得某处越发膨胀,怒放的花般饱满在视野,让人担心是不是不小心,便要被那手臂给挤破白玉盘。
纳兰述僵在那里,四面淡淡的香气散开,他的耳后泛出微红,隐约哪里有响动,细碎悄然。
桶中的周桃也似吓得呆了,保持那个姿势一动不动,时辰不算长,但也足够一个人将她从头发长度到臀部大小都完全打量清楚,才忽然惊醒般反应过来,慌乱地半护住胸转头伸手,急急忙忙去扯挂在身后臂上的寝衣。
她一扭身转头,颈项拉长一截精美的弧线,什么白而圆润的东西被立即释放,悠悠一跳。
纳兰述唰地闭上眼睛。
周桃取了寝衣,一转头看见纳兰述闭眼,眼神里掠过一丝恼恨,随即嘴角一撇,手一扬,将深红锦缎寝衣胡乱一裹,踉跄地爬出浴盆。
纳兰述听见水声立即后退,周桃怎么允许他此刻逃离,眼一闭,脚踩自己裙角,闷声不吭便滑倒在地,纳兰述退得极快,闪电般已经到了门口,她没办法栽到他怀里,心一狠,硬生生朝着地面摔落,而地面上,刚才倒下的屏风正竖起尖锐的木质棱角。
纳兰述听见声音不对下意识睁开眼睛,眼看周桃要栽到屏风角上赶紧去扶,周桃却抢先一步碰上了屏风角,头一歪,顺势“晕”在他怀里。
她的身子一摊春水般软在纳兰述怀中,纳兰述扶着哪里都觉得滑溜溜光润润香气袭人,深红的碎云锦寝衣在半月光半黑暗的光线里色泽明灭,有些地方被沾湿了紧贴身上,便令人觉得那曲线惊心玲珑,有些地方却又松松散散敞开,将一些不宜被观赏的景致送到人眼中,而怀中人长睫紧闭,一线颈项流水般延伸,露了半个圆润洁白的肩膀和一截玉般的胸口,心口正贴着他心口的位置,感觉得到砰然的心跳,包裹在一团柔软里。
纳兰述一眼扫过,霍然转头,四下寻找红砚,哪里有那丫头的影子,他将周桃挪开了些,试图将她摇醒,然而周桃坚决晕倒,煽耳光也会当作蚊子叮,纳兰述哪里摇得醒她,无奈之下抱起她往床边去,他抱的姿势有些僵硬,手臂远远地伸着,怀中人轻盈如软玉,脸颊软软地贴在他臂上,如兰似麝的奇异香气越来越浓,纳兰述将周桃放下时,突然觉得脑中一晕。
第四十六章 谁是25!
纳兰述脑中一晕,神色便有些恍惚,周桃睁开一只眼睛悄悄一看,眼底露出喜色。
手指悄悄一捻,深红寝衣滑落,铺在身下,周桃抬腿,状似昏迷将醒呢喃着翻身,腿不知怎的碰上纳兰述的腰,碰得他身子一倾。
这一倾,纳兰述身子向下一栽,脸顿时冲着周桃半掩的胸凶猛地扑下来。
满室幽香、混沌光线、半裸女体,孤男寡女。
屋顶上突然有冷冷哼声。
随即豁啦一声大响,屋顶突然掀开一个大洞,天光倾泻,刷刷落下两条柔软的长绳,绳上前半截是管状长棍,笔直落到床顶,随即绳子一振,棍子上啪地各自弹出一个钩子,勾住了床顶左右一扯,轰然将床顶扯开,并不停留继续下落,堪堪落到床上,两根绳棍像一个人的两只手臂,精准地落在正闭目展现出一副无辜陶醉神情的周桃两肩,啪地一声棍子弹开露出一双竹制的爪子,抓住周桃的双肩,拎起,一甩。
唰一下白生生光溜溜的女体从纳兰述脸下飞出,落在水迹淋漓的地上,那棍子迅速上移,扯住撕破的帐顶,拖拖拽拽地往惊呼惨叫的周桃身上一扔。
动作七八个,时辰不过一瞬间,那俩不知是绳子还是棍子的东西,在纳兰述的脸埋上周桃的胸之前,灵活如人手,瞬间将周桃给转移,纳兰述栽在床上,啪一声轻微裂响,他抬起头,鼻子上一片鲜红。
……鸡血泡被挤破了……
血腥气冲鼻,纳兰述皱眉,胡乱拿被单擦擦脸,抬头怒喝:“混账!谁要你们跟着我的?什么事都敢参合!给我滚回去!”
上头没有声音,两根绳棍唰一下收回去,像一个人飞速躲闪的手臂,没入黑暗里,随即头顶屋瓦一阵疾响,掀开的瓦片被人迅速重新盖整齐,眨眼间那个大洞就不见了。
屋内恢复寂静,若不是地上还躺着周桃,刚才那神出鬼没的俩根怪绳就似没出现过。
纳兰述立在床前,摸摸床上的血,脸上神情若有所思,随即苦笑着看看头顶——他自幼喜欢搞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尧羽卫因此也常有创新武器,这绳棍还是他发明的,不过是个玩具,不想今天居然被拿来“解救”了他。
此时满腹怒气,奈何头顶上的护卫已经跑掉,纳兰述退后一步,大喊:“红砚!”
门被小心翼翼推开一条缝,红砚挤着一只眼睛,一副生怕自己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东西长针眼的神情,小心翼翼探头:“……公子您有什么吩咐奴婢刚才到楼下帮小姐要热水去了啊地上怎么有水您还好吧没事吧?”
纳兰述狐疑地眯起眼睛,盯着滔滔不绝的老实丫鬟——这姑娘是不是每逢撒谎就说话特顺溜特啰嗦?
“承蒙你一开口就问候我。”纳兰述忽然放缓了语调,眼神里似笑非笑的神情让红砚打了个战,“你家小姐晕倒了,我不方便,你来伺候。”
“哦……”红砚低头快快走进来,纳兰述和她擦身而过,忽然道:“当初珍珠河的水里,几个人?”
红砚低着头,嗫嚅道:“……两人一狗……”
纳兰述笑了笑,月光的阴影隐了他半边容颜,那笑容却明光迥彻,琉璃水晶花般一绽,随即他对地下周桃指了指,轻轻走了出去。
他行到廊前,手扶栏杆,目光很远,不见眼底神情。
一夜过去,第二日照样相见,周桃并不明白昨夜到底是怎么回事,私底下发狠掐了红砚好几把,好在昨夜说到底叫做“意外。”她并没有不顾一切地去勾引纳兰述,自认为没有穿帮,早上见了,做出点羞怯之色,也就完了。
纳兰述态度倒是自然,没看出有什么异样,吃完早饭后道:“小桃,你这声音是被毒哑的,想必有药可医,正巧这定湖来了好大名气一对名医,今天咱们就去看看。”
周桃哪里愿意去看,此时暗恨装哑巴就是不好,昨晚发不了勾魂娇吟,今早也说不了拒绝言语,面上端然微笑,桌子底下用力掐红砚腰臀,丫头木着脸一副“贵人们说话婢子不能插嘴”表情,露在桌上的上身不动,屁股生生移出三寸。
周桃无奈,心想反正死活不开口,谅他名医也看不出啥,磨磨蹭蹭跟着纳兰述出门。
纳兰述熟门熟路,直奔城外医馆,却没有走寻常路,而是从城外岗子山后山绕了下,山路崎岖,周桃踩着颗石子踉跄了下,纳兰述立即扶住:“小心!”
他动作及时,神态温柔,握住周桃的手腕好一会儿没有放下,之前他一直守礼自持,少有如此动作,周桃心中窃喜,心想昨晚虽然没有成功,但多少也有了点作用,回首向他嫣然一笑。
纳兰述也一笑,眼眸如这秋日丽景华彩绚烂。
秋日晴空,翠色离披,一对皎皎少年男女在烂漫秋光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