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笑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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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笑卷三- 第1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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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肉归于山石,肌骨同化泥土。
  尸骨无存。
  每个人心底泛起这样四个字,随即便觉得眼前发黑——君珂,竟然会是这样的下场?
  一路艰辛苦难,在看到曙光的前夕,竟然遭遇这样的结局?
  好容易和主子汇合,为他解开心结,即将携手冲出燕地,竟然在这无名小山前,身化飞灰?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不!”纳兰述像一道黑色的旋风,从对面崖下奔来,满身都是刚才一怒搏杀溅上的血肉,一头向马车冲了过去。
  “别让主子接近!”晏希一声低喊惊得所有尧羽卫都一颤。
  是,不能让主子接近那马车!
  一手将主子从深渊中捞出来的君珂,是主子最后的心灵归依,如今他好容易从最崩溃状态中恢复,如果真的遇上那可怕的结果,让主子看见那样的惨状,会发生怎样惨重的后果?
  尧羽卫们瞬间都放弃了对手!
  不顾那些追杀的刀可能砍在身上背后,带出鲜血和伤口,齐齐转身,狂扑而上。
  一个少年就在纳兰述身后不远,就地一个猛扑,抱住了纳兰述的一条腿。
  纳兰述一跺脚,便将他甩飞。
  这一停顿的时间,又有一个尧羽卫翻身而起,一把抓住纳兰述的脉门。
  脉门被制立即丧失行动力,那尧羽卫正自一喜,寻思着要将主子扛起就跑,手指突然一滑,竟然就那么滑过了纳兰述要害,纳兰述手腕一震,他就被震了开去。
  此时纳兰述离马车不过三丈远,一路上人影翻飞,尧羽卫接连扑上拼死阻拦,都被纳兰述举手抬足间击飞,黑色的袍角铁一般在半空掠过,带起凛冽而决然的风声。
  眼看快要到马车之前,纳兰述伸手去开马车后门,身后咚咚脚步声起,大鸟般的黑影从天罩落,许新子在丈外横空一蹬,一跃就到了纳兰述头顶。
  一支利箭从他头顶呼啸而过,险险擦着头皮,许新子吐气开声,身子一沉,双臂如钢箍,死死抱住了纳兰述。
  他是尧羽第一大力士,用尽全力之下,纳兰述一挣竟然没挣脱,两人在马车前翻翻滚滚,突然众人大叫:“小心!”
  三支火箭,向着两人后心,奔雷厉电,劈空而来!
  “放开!”
  “你不放弃,我就先死!”
  对话短短一句,三箭已到近前,许新子横身挡在纳兰述背后,当真死活不肯松手。
  纳兰述霍然松开拉马车门的手,一甩手玉杖倒射,啪地击开一支利箭,玉杖借势一个旋转,尾端击上另一支箭,啪一声那箭粉碎,火光一闪不见。
  但是玉杖只有两端,还有一支箭射往许新子后心,纳兰述猛地向下一扑,许新子随着他的动作也向下一栽,唰地一声那箭避过后心要害,插入肩下。
  鲜血伴随着肌肉被灼焦的气息冲鼻而入,纳兰述霍然回首,眼神发红,许新子痛得脸上肌肉抽搐,却看也不看自己的伤口,急忙对他展开一个看起来更像哭的笑容,语气满是哀求,“主子!求你!”
  纳兰述身子定了定,满是血色的眼睛里,霍然掠过一丝痛苦之色。
  他不是一个人!
  他还有身后这生死兄弟,还有未尽的复仇责任,还有垂死待救的妹妹,还有父母等待合葬的骨灰!
  因为这许多责任,所以他不能倒下,甚至连倒下的可能都不能有!
  此时此刻,他若任性,牵连的就是无数人命。
  纳兰述霍然仰头,一声长啸。
  啸声凄厉,像泼开大片的冰雪抛洒无数的锐器,刺到哪里都是血色记忆,纵横新伤。
  啸声震得前后燕军都纷纷后退,心动神摇,头晕目眩,更觉啸声里悲愤绝望凶厉之气,慑人心魄,胆子小的腿都在发软。
  啸声里纳兰述决然从马车前一个转身,一脚蹬着车轮便窜上了高空,人在半空单手一翻,手中已经多了许新子的巨弓。
  深黑巨弓在夜色里毫无色泽,唯有镶嵌的三颗金晶石如三只诡秘的眼睛,光泽幽幽。
  纳兰述纵身而起再无停留,半空中竟然没有停顿瞄准,扣弓拉弦,弓如满月,嘎吱一声大响,刹那箭七箭齐发。
  嗡地一声那强劲至极的重箭,刺破黑暗,穿风裂骨,所带起的烈烈狂风窒息了四面燕军的呼吸,人们下意识让开,人群分波逐浪,让开的人群之后,一人高踞马上,正在抹箭上弦,似乎打算再来上一次偷袭,蓦然一抬头,骇然发现前方已经没有了掩护,而一箭如天外飞来,旋转的箭头在视野里越转越大,腾腾如杀神厉眼,刹那间目光追及——
  “啪。”
  天地被贯穿,炸出血色惊虹。
  那人无声无息倒下去,额头一支重箭穿出脑后。
  “冯副将死了!”
  “副将被杀了!”
  “冯副将!”
  对面一阵惊呼,阵型顿时大乱,显见被杀了己方的主持人物。原先这批人就是埋伏在龙牙谷口要伏杀尧羽卫的,但是尧羽卫没到地头反身就走,打乱了他们的计划,仓促之下由这个冯副将带领反冲出谷,合围未成,阵型本就不稳,这冯副将又是个刚愎自用并且别有心思的人物,仗着自己一手好箭法,想要斩获头功,不想还没看见战果,就遇上了被彻底激怒的纳兰述。
  猛虎狂狮,蛰伏未起,怒则惊动天下,血流飘杵。
  五内如焚,濒临绝望的纳兰述,迫于无奈,连打开马车一看究竟都不能,此刻这压抑的愤懑,全数爆发到了这些日子围追堵截的燕军身上。
  “杀!”
  纳兰述一声令下,声音凛冽,此刻他已经不打算按照原定计划,和燕军边战边走,将燕军拖入自己预设的有利地形,并等待和云雷的汇合。现在,他就要杀人——立刻!马上!见血偿命!
  尧羽卫刹那收缩,两千人的尧羽卫,人人精锐,悲愤无伦杀气冲天,趁着后头燕军见太孙马车出事大惊失色人心散乱之际,直扑前头那批埋伏的上万燕军。
  设伏者不成,反陷入杀阵,两千尧羽,一千人为尖刀阵型,在纳兰述带领下,像烧红的尖锐烙铁,狠狠插进对方散乱的队伍,所经之处,翻开浓腻的血浆。
  一千人护持中间的尖刀队形,游走变幻,阵型离奇,瞻之在前忽焉在右,鬼神莫测地出现在敌方队伍中,穿插、横剖、盖顶、地趟……在狭窄山地之中居然也能手段层出不穷,诡奇的作战方式令习惯了中规中矩对战的燕军茫然失措,他们刚被中间尖刀阵型的悍厉杀着逼得奔逃,眼看着躲过当头一柄大刀,正在庆幸,一眨眼身前的大刀突然劈开了同袍的脑袋,同伴的鲜血还没浇到自己身上,便觉得浑身一冷,从头顶到脚底,瞬间被数柄长剑刺个透心穿!
  每个人都觉得自己面对的不是人数远少于自己的尧羽卫,每个人都觉得自己一个人在对战很多人,这个人影凶猛扑来也许是虚招,下个人影一晃而过却可能是真正的杀手,但恐怖的是,你永远不知道,到底谁的手里,持着打算杀你的剑!
  如果当作每招都是虚招,那么必将死于一招杀着,如果每招都拼死对付,那么必将活活累死!
  这些燕军哪里知道,自幼同吃同住,生死相随的尧羽卫,多年相伴打造出来的默契和经验,配合早已妙到毫巅,每个人的武功身法都可以互补,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是心意所向,单兵战力固然非凡,合作战力却更是天下之冠!
  以往多年无战事,又限于藩王部属的限制,再加上尧羽卫珍惜每个成员,所以很多时候宁可迂回作战,设陷暗杀,很少正面冲撞,这使整个大燕,对尧羽卫都估计不足。
  然而今日,名驰冀北乃至大燕多年,却从没拿出真正正面实力的尧羽卫,终于让整个天下,看见了大燕第一精锐护卫的雪亮的獠牙!
  冲阵如犁肉,夺命似焚茶!
  狂飙横卷,烈火燎原。
  这不是一场战斗,是一场屠杀,两千人尧羽卫对一万多燕军的屠杀,动了真怒的纳兰述,长啸如巨雷滚滚而过。
  “一个不留!”
  就因为这一句,这群燕军遭受了有生以来的最大噩梦,他们不仅败,甚至连逃都不能逃,随着这句命令,尧羽卫阵型一变,冲到头的尖刀阵一分为二,篦子篦虱子一般又回杀一次,四面游走的一千人,将所有试图逃走的人再次驱赶回去,像驱赶一群猪狗,回到那血肉机器的利齿下,接受属于他们的利齿碎碾,死无全尸。
  这群倒霉的燕军,前有尧羽,后有狭窄的龙牙谷,一万多人挤在谷口,进退失据,有人试图逃入谷中,早有尧羽振翅部的轻功高手,三两下爬上悬崖,夺了原先准备用来对付他们的垒石滚油,弓箭火箭,迅速占据崖壁上所有最适合的射杀点,一阵箭射火泼,顿时谷内燃起熊熊大火。
  那些人在火中挣扎,再想逃出来已经不可能,有人守在谷口,出来一个砍一个,还不砍死你,砍断你的手脚,再扔回去。
  犁庭扫穴,白骨成山,所经之处,血肉成浆。惨呼、挣扎、逃窜、被逼回被杀……一轮轮反复重来,没有一个人逃得掉被限死的命运,尧羽卫像掌握人间蝼蚁命运的天神之手,含着残忍嗜杀,疯狂报复的微笑,一遍遍玩弄着那些人的意志和生命,不玩死,不罢休。
  前头黑云压起,一大群士兵赶到,这是由朱副将带领的另三万燕军,一直跟在尧羽卫身后五里,原打算和龙牙谷伏军配合,前后夹击,势要将区区两千尧羽卫全歼当地,然而此刻他们驰援而至,远远看见这杀戮一幕,顿时惊得脚软,连马都在瑟瑟发抖,硬是不肯前进一步。
  这哪里是作战?这分明是杀戮!
  血肉海洋,龙牙谷一片赤地!
  “龙牙谷不是埋伏了一万多人吗!”朱副将大惊失色,连连咆哮,“现在怎么只剩这么点?”他指着谷口那被不住驱赶进尧羽卫包围圈的燕军,指着那越缩越小的一团,骇然问,“人呢?人呢?”
  没有人回答他,人们震惊到连上下尊卑都忘记,只知道呆呆看着那血海杀场,只觉得五脏都似被攥紧,抽搐,挤压,碾磨,全身上下,渗出恐惧的汗滴!
  一万人,就在这不长的时间内,被屠杀剩了这么点。
  这不是瓜菜,这是人命。
  然而看那群尧羽卫冷酷嗜血的眼神,这些人命,在他们眼底,当真瓜菜都不如!
  是人都惜命,这样的杀气,谁见了都心生畏惧,合围已经不可能,依仗天险也成为泡影,己方四分之一战力损失,对方却好像丝毫不损,如果倒转剑锋,一阵冲杀,己方就算人数众多,在丧失斗志的情形下,又有几分胜算?
  朱副将几乎在立刻,便做出了盘算。
  何况主持埋伏的这个冯副将,和他本就不是一个阵营,燕京派系斗争激烈,谁犯得着为了政敌,去碰这样的硬石头?
  “先按兵不动,我们要保证太孙安全,去看看太孙安好否?”朱副将下令。
  三万军后撤,一队士兵奔向马车,当他们打开马车后厢的时候,都露出震惊的表情。
  ……
  朱副将军队赶到,尧羽卫无动于衷,微微斜射的目光充满狰狞——有种就上来送死!便不能全歼你,爷爷们穿阵而过,送你个对心穿,也够本!
  恨,无限的恨意,自鲁海之死,冀北之毁后便无奈压抑住的汹涌恨意,在今日,眼见君珂“尸骨无存”之后,终于凶猛地爆发出来。
  纳兰述周身罡气四射,令所有人都无法接近他三尺之内,他冲在最前方,尖刀刀尖最锋锐的一点,他的玉杖已经收了起来,因为他觉得那种东西杀人太没感觉,他就操了一把不知道从谁那里夺来的普通大刀,砍!
  对面一个小队长冲了上来,纳兰述砍!
  啪,人还在三尺外,头颅已经爆散。
  ……少女薄薄的下颌,那个夜晚,含笑抱紧自己的温暖。
  一个士兵手中的长矛悄无声息地侧射,对准了他的腰部要害,这人看出纳兰述才是此战灵魂人物,擒贼先擒王!
  纳兰述正面对着数人,仿佛全无所觉,这人眼看要得手,正在欢喜,蓦然纳兰述转头,对他一笑。
  雪白牙齿夜色中寒光一闪,狰狞如正噬肉的狼。
  那人一怔。
  雪光亮起,那么简单的一招,却像巨浪横空压下。
  砍!
  惨呼声里,一条手臂被绞得粉碎。
  ……碧水中的女子,盈盈笑着,假扮水神娘娘,脸颊湿润透粉,微微羞涩。
  几个高伟甚于常人的大汉冲了过来,一看就是军中大力士,开山巨斧,力劈华山!
  纳兰述一字马飞起,横刀劈下,铿然一声金铁大震,气浪割伤身侧的士兵,有人痛苦地翻滚出去,捂着耳朵,那里丝丝渗出鲜血,耳膜已经被震破。
  咔嚓一声纳兰述大刀断裂,虎口鲜血涔涔而出,普通战刀怎么能经得起那么大震动?大力士们刚刚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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