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笑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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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笑卷三- 第1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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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统领英明!”
  “统领万岁!”
  君珂坦然接受这些大逆不道的口号,对个人崇拜安之若素,微笑摇摇手指,“不过两万人一起出去是不可能的,只能带一部分。”
  众人失望地叹息一声,但也明白这是常理,都羡慕地看着各营大小官儿们。
  “各营主官。”君珂停了停,在众人一脸不出所料的神情里,笑道,“请列出本营近期表现最优秀的士兵,每营十人,报上名单给我的亲兵。记住,士兵。”
  大爷们哗地一声沸腾了,有人大叫:“统领,你是条汉子!”
  “谢谢。”君珂肃然答。
  人很快就选了出来,一百三十人,在君珂身后列队,由五名武术教头和五名校尉带领,关禁闭一个多月来第一次出门。
  虽然只隔燕京三十里,离开一个多月,众人感觉却像三十年,归心似箭,兴奋无伦。
  一路上君珂和他们谈谈讲讲,发现这些玩遍燕京的大爷们,居然很多都有自己的绝活,比如一个士兵擅长玩鸡蛋,双手玩五个蛋抛起互接可以几个时辰不落,君珂觉得这家伙手指这么灵活完全可以去做弓弩手;比如一个士兵擅长闻气味,能辨认出不同的人气味的不同差别,一丈外仅凭气味便准确识人,这个可以成为一名优秀的斥候;还有个士兵会拟声,不仅鸡鸭猫狗动物惟妙惟肖,学人声音也是八九不离十,只要给他听过一遍,便可以模仿个大概。
  君珂心想果然鸡鸣狗盗也是本领,其实每个人都有长才,只需要有人善于发现和培养,尧羽卫的万能,不也就是这么来的?或者云雷军,日后也可以往这方向发展,不过眼下还是先好好练武吧。
  君珂带着这群大爷,先去“参观兄弟军营”。
  离得最近的是九蒙旗营,九蒙旗营统领朱永森是朱光的父亲,得君珂的帮助才替儿子报了仇,还博了一门封赐,听说君珂“带人来学习参观”,虽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是热情地迎了出来。
  君珂正色跟他讲:“兄弟们仰慕旗营已久,听说旗营兄弟精悍勇猛,燕京头一块招牌,都嚷着要来参观学习取取经,回去也好寻些长进。”
  “不敢不敢,客气客气。”朱永森看看那群衣服粗陋晒得油黑的大爷们,一句“云雷军也是军中精英”怎么也不好意思说出口,只得打哈哈,“请,请。”
  在云雷军十三营书记的《云雷记实录》里,对那天的场景是这样描述的:
  “是日,总统领大人携麾下兵员一百三十,前往九蒙旗营。九蒙朱总统领亲自陪同,参观诸如军营、校场、伙房、澡房、将官住所、旗营大堂等处所,对方军容齐整、规制有序、兵舍精致,供给周全。总统领击节赞赏,众兵员仰慕钦敬,纷纷表示回归我营之后,必将以九蒙旗营为榜样,再树我云雷十三营战士新风……”
  真实情景是这样的。
  朱永森带着君珂一行人进行参观,九蒙旗营位于景尧山下,占地百里,五万人的军营,占地足有数十里,老朱是武将,心眼不足,君珂要看什么,他就带她去哪里,一路从营门进军营。
  大爷们看见九蒙旗营的轩敞亮堂的军营,脸黑了。
  大爷们看见军营里四人一间房,夏日里门窗还专门蒙了挡蚊纱,脸黑了。
  大爷们看见士兵们换下来的内衣都是细葛布,脸黑了。
  大爷们看见伙房里不仅有鱼有肉有豆腐,还有京城中最时新的蔬菜,脸黑了。
  大爷们看见校场沙地平整,宽阔方正,武器齐全,骑兵步兵箭手都有专门的训练场地,脸黑了。
  大爷们看见士兵有专门的澡房,每日有专人自附近引水烧炉供应,两天可以洗一次澡,脸黑了。
  大爷们看见九蒙旗营自校尉以上的所有军官,都不和士兵住在一起,有专门的院子,根据等级来确定大小和供给,这样的夏季,游击以上每日就有京城快马运来的西瓜供应,换下来的内衣,都是轻薄的绸布。
  大爷们沉默了。
  大爷们看见不对士兵开放的旗营大堂,陈设华贵,物资丰富,军官们可以在其中休憩玩乐,每日都可以在专门的澡房泡澡。
  大爷们沉默了。
  大爷们黑着的沉默的脸,自进入九蒙旗营就不曾消散,聚集成一道隐隐的雷电,伴随着一路气氛低迷的参观,要不是看在朱永森和君珂一直相谈甚欢的份上,大爷们就要爆发了。
  君珂好像什么都没察觉,看什么都是一样的表情,“很好很好!学习学习!”
  好容易参观结束,兄弟营客客气气将大爷们送出来,大爷们大跨步走在前面,脸色阴沉。
  大爷们想起至今睡着的不透气又不遮风,下雨天卷着到处跑的牛皮帐篷。
  哭了。
  大爷们看看身上穿的粗布军衣,粗糙的质地像沙砾一样磨着皮肤。哭了。
  大爷们想着那块靠自己施肥的宝贵菜地,想起哪怕拉肚子都得死命夹着腚跑两里地,就为了吃一口青菜。哭了。
  大爷们想起谷内七拐八扭的奇异地形,和利用七拐八扭奇异地形给他们展开各种奇怪训练的教官,想起那条唯一的“生路”。哭了。
  大爷们想起那条唯一的从山间流下的溪水,每日一身臭汗只能打盆水擦擦身。哭了。
  大爷们看看前面和自己穿着一样衣服,睡着一样帐篷,吃着一样的菜,淌着一样汗水的营官们,大爷们的眼泪止住了。
  大爷们看看最前面那个少女统领,听说她有钱,但是也一直大热天捂着劣质的皮甲,她不睡帐篷,她睡一个牛皮吊床,就在高墙的附近,一个多月,他们没沾过床,她也没有。
  他们还知道她也吃一样的伙食,因为每天都在一起吃,有时候她会把肉让出去,不过他们种出来的蔬菜她是不吃的,她说种得太不容易了,她不忍心。
  他们更知道他们训练时,她也陪着,在那山道里,绝崖上,爬崖谁也不必担心,跌落的时候总有她等着,一个也不叫你伤了去。那些崴了脚的汉子们不好意思叫她背,她回头笑笑,说要在京城我也得喊你声哥,妹子背下哥有什么要紧的?
  大爷们以为自己必然很讨厌这个臭丫头的,然而此时羡慕完九蒙旗营的士兵,忽然发现,真正没有阶层没有区别没有那些让人讨厌的规矩地位束缚的,还是自己的营。
  盟民在乎那个阶层,又恨那个阶层。是阶层,使他们不甘心再如普通百姓一般劳作谋生;但同样是阶层,使他们不得不眼睁睁看着别人的兴盛荣华。
  忽然就发现了不同。
  在这辛苦而又特别的军营里。
  君珂始终没回头,有些话不必说,自己想才最有效果。
  进了城,先去城西靠近皇城的御林军大营。
  御林军可没九蒙旗营那么好进了,别说进进出出的人们昂着头,看站在一边的大爷们好像空气,就连守门的士兵,眼睛也长在头顶上,君珂这个实职统领上去要求参观,那小兵俯下脸,盯着她,“嗯?”一声。
  半晌才进去通报,一大群人就在前面门厅里坐冷板凳等着,也没人理,没人接,君珂笑眯眯不以为意,大爷们忽然觉得难受。
  过了半个时辰,才有个参将出来,对君珂随随便便一礼,淡淡说句正副统领都不在,营房未得主官允许,不适宜给外人观看,这个“外人”两字咬得很重,眼神藐过来,轻飘飘的不屑,大爷们火性大的,就要跳起来干架,被各自的头领赶紧拉住。
  君珂却不动气,陪笑连连道:“好的好的,理解理解,不过兄弟们既然大老远来了,是不是在前面营房简单看看,也好有个交代?放心,必然不会扰乱兄弟营房的秩序。”
  那参将嘴唇动了动,大概忍下了什么不太好听的话,毕竟君珂也是和他们统领平起平坐的职衔,不敢放肆太过,冷冷道:“既然大人坚持,那么请便。
  下官有要务在身,不陪了。”说完扬长而去。
  大爷们腮帮子上肉挤得紧紧,忽然觉得统领大人很可怜。
  可怜的君珂,可怜巴巴地带着大爷们,在御林军大营的门厅里站了站,看了看人家的汉白石地面,青砖甬道,透气的昂贵皮甲,和皇家御用标记的金边,就小心翼翼退了出来。
  出来后大爷们一言不发,君珂啧啧羡慕,满面憧憬地和大爷们讲:“咱们好好努力。陛下亲口说过,云雷军三大营和御林骁骑九蒙是一个规制待遇,目下虽然还看不出来,想必是因为咱们还没正式在京城亮相,等三个月京城全军大比,队伍拉出来,陛下自然想得起来给咱们增加供给。”
  可能么?大爷们想。
  最后去了城南骁骑营,君珂想着查近行就任职这里,不知道混得怎么样?
  自己最近忙着练兵,也没空去打听他的近况。便和骁骑营守门的士兵打听。
  谁知士兵一听就变了脸色,连忙摇头,“不认识!不知道!”
  君珂愕然——查近行明明就在这里,好端端地为什么不认?
  接连抓住几个出入的人问,对方一听都变了脸色,不是赶紧摇头摆手让开,就是冷冷睨一眼君珂置之不理,问到最后一个看来是军官的家伙时,那个英俊而又邪气,一看就是公子哥儿出身的男子,喷着满嘴的酒气,一指点在君珂额头,“问什么问?小娘们,来找相好?瞧你这不男不女的打扮,果然只有那个怪胎才有这样的怪女人来找。”
  “你妈才怪胎!你全家都怪胎!”
  蓦然一声暴吼,惊得正准备给那醉汉一点教训的君珂都忘记动手,一回头,看见大爷们终于忍无可忍,捋起袖子就冲了上来。
  这些家伙怒气冲头,只觉得统领受侮辱就是自己受侮辱,全然忘记前不久自己还在麓峰山里臭女人死丫头的骂,骂得比人家凶猛百倍。
  “怎么了?哪来的一群乡下土包子,敢在我骁骑营撒野?”那人霍然将冲在最前面的士兵一推,唰一声抽出刀来,雪亮的寒光里面色狰狞,身后脚步声涌动,更多的骁骑军官们冲出门来。
  大爷们毫不畏惧,恶狠狠迎上去。
  “哎,别别!”君珂扑上去,挡在两者之间,一边对骁骑军官陪笑,“别介意,兄弟们一时冲动,一时冲动。”一边示意手下拦住大爷们,“哎哎,小事啊,别在骁骑营门口闹起事来,咱们担不起。”
  “算你识相!”那军官凶狠地一笑,举起刀鞘拍拍君珂的脸,轻佻地笑道,“女军官?是那个神眼君珂吧?告诉你,女人还是乖乖在家里相夫教子的好,出来做什么官呢?有你呆的地方吗?”
  他的刀鞘戳在君珂脸上,自刀鞘与脸的夹缝间醉醺醺地看过去,隐约似有金光一闪,锋利尖锐,刀子一般割过来。
  这醉了的军官接触到这点光,突然觉得浑身一冷,激灵灵打个寒颤,然而当他定睛再看时,君珂不过在那里摸着脸,无可奈何而尴尬地笑,没有任何异常。
  以为自己看花眼,这军官轻蔑一笑,不屑再看众人一眼,手一挥,“走咯,别在这浪费时辰。”
  一群骁骑营军官呼啸而去,留下君珂一行人孤零零站在门口,闹了这一场,参观考察什么的自然不必再提起,大爷们愤愤不平生了一阵闷气,瞪起眼睛问君珂:“大人!你何必这样忍气吞声?那军官充其量也就是个参将,你和他们统领都平起平坐,凭什么含糊他!”
  “云雷军还和骁骑营平起平坐呢,你们看见哪里平了?”君珂一句话,便将众人问哑了口。
  “我这个统领,也不过是个空头花架子。”君珂对着手指,幽幽道,“一个女人,平民出身,朝廷给个统领职位,是为了武举有个交代,我还真能把自己当成和九蒙御林骁骑一样的统领?唉……”她拍拍愣头青的肩,叹息道,“大哥,知道你们是为我好,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她垮下双肩,怏怏低头在前面走,夕阳将她身影拖得长长,一个忧伤落寞、忍辱负重的背影……大爷们跟在后面,若有所思,默默无声,一群忧伤落寞、忍辱负重的背影……在那群背影的背后,人群看不见的某个角落,刚才用剑鞘戳过君珂的脸的军官,正被人拎在茅厕里狠揍。
  “叫你乱戳!”有人用剑鞘恶狠狠戳他老二,“我也给你戳戳!”
  “叫你乱骂!”有人用靴子踢他的脸,踢出无数颗乱喷的带血的牙齿,“骂一个字一颗牙!”
  “像你这样的男人,乖乖呆在茅厕里自摸算了。”有人砰砰地揍他肚子,“出来混什么江湖呢?”
  一连声的惨叫被闷在麻袋里,传不出茅厕的范围。
  当然,“垂头丧气满心屈辱”的盟下大爷们,自然也永远不会知道……==君珂领着大爷们在街上走,想着等下那军官会被谁狠揍呢?
  身后大爷们一言不发,看样子今天被打击得惨了,这股邪火,迟早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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