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龙用根木棍抽打着路边的荒草,他不太高兴县太爷老是缠着他弟弟。
“得,你和先生是一样的人,算我没说。”李怀熙撇撇嘴不言声了,他又没让他明着去问先生,迂回不懂吗?心眼不少,可是太直,真的和先生一样,恐怕临了也就弄个教书匠当当。
开春衣裳轻减之后,李龙进入了倒计时阶段,每天都要早起晚睡的点灯熬油,只剩一个多月的时间,过完清明他就要去县里参加童试的第一级县试了。
县试是县令主持,连考五场,考过之后合格者才能进入下一级府试。李龙虽然不敢去套题,但是架不住李怀熙的怂恿,还是拿了几篇自己的文章去让先生看,先生看过之后说还可以,这个评价让这个勤奋的孩子有了一点信心。
清明祭扫的时候,李成奎有病乱投医,李家的祖先、孟家的祖先他都求了一遍,烧的纸钱比过年时还多,周围人家祭扫都在说些‘你在那边好不好啊’一类的话,李怀熙跪在地上不抬头,他觉得他爹唠唠叨叨求死人保佑儿子考状元的行为丢死人了。
他娘也没闲着,她属于现用菩萨现烧香那种人,四月十五是拜庙烧香的日子,一大早她就跟着李成孝的老婆走了,中午李怀熙从学堂放学到家她还没有回来,早上挤出的奶水早就喝完了,饿得刚会翻身的李四嗷嗷哭。
刘全不太顶用,姥姥一个人厨房屋里两头忙,终于在过午的时候给孩子们吃上了饭。老太太自己顾不上吃,拿着个小木勺喂李四吃碾碎的鸡蛋黄,鸡蛋黄里和了米汤,李四饿极了也吃得很快。
在李四吃下多半碗鸡蛋黄和米汤之后,他娘回来了,回来的第一件事不是给孩子喂奶,而是很虔诚的把一个护身符挂在了李龙脖子上,“大龙啊,这是娘从庙里给你求来的,听说可灵验了,今天求这个的人都快把和尚的门槛踢破了。”
“娘,您说的好像有很多人向和尚求亲似的,能不能注意一下措辞?”李怀熙一边吃饭一边伸手摸了摸李龙脖子上的小纸包。
“别胡说!手拿开,这可是我抢了半天才抢到的。大龙,这些天你得一直戴着它,考完试咱们再把它挂在门口,人家说可灵了。”他娘拍掉小儿子的手,转头抱起了一直向她猛扑的小女儿。
李龙倒没觉得他娘多此一举,也很虔诚的把护身符放进了衣服里,他自己心里没底,多一张红纸片儿也觉得踏实不少。
姥姥放下给外孙女喂饭的勺子,瞪了女儿一眼,拿起李怀熙的小手吹了吹,李怀熙眯着眼睛冲他娘示威,还是姥姥最疼他。
四月十九一大早,李成奎带着李龙进了城,去晚了恐怕客栈没有房间,四月二十县试开考,五场考试要考三天,到时会有很多像他们这样城里没有住处的考生要住店。
县试的三天时间里,李怀熙和李虎两个人很不习惯,上学放学只有他们俩,见到好玩的事情少了一个人分享,打架的时候也少了一个帮手,短短三天,他们俩就体会到了大哥李龙的重要性。
第四天下午,李成奎和李龙回来了,李成奎耽误了几天农活,回家就下地去拔草了,李龙很有一点强颜欢笑的样子,干什么都魂不守舍的。
程氏悄悄把几个小的聚在一起,小声嘱咐,“你们不能扒着大哥问考得怎么样知道吗?考成什么样现在也是考完了,问与不问都一样,你们大哥心思重,可不能让他上火。”
“我们知道,我们没问。”三个人一起答应着,他们真没问,只是关心了一下客栈的伙食。
十天之后,县试放榜了,李龙榜上有名,但是成绩排在中下,这孩子刚有的一丝喜悦转眼就被担忧所代替,府试他更没底了。
不过不管他有底没底,一个月之后,李成奎雇了一辆马车,爷俩带着干粮又上路了,从这里到府衙所在地余川还有一百多里,马车要走上两个白天,路上不太平,晚上还要投宿住店。
李怀熙现在特别盼望长大,他从穿越到现在,最远只到了县城,其它什么地方也没去过,相比那些北上大漠、南下蛮荒的穿越大神,他简直就是只真正的井底之蛙。
这些日子,李家老四又有了新突破,她会坐着了,虽然老是左右晃,并且老是倒,但是围着东西也能自己坐一会儿,喝奶的时间间隔也长了,最近家里的活慢慢的又由他娘接手了,姥姥空余的时间就帮几个孩子做衣服,李怀熙的不用做,但是姥姥也给他缝了好几件贴身的小衣服。
李四其实有自己的名字,李思思,这是他爹在李四百日时给取的,本来李成奎就想叫李思,可是肚子里有了几滴墨水的三个儿子全都不同意,觉得丢人,于是李成奎就在后面又加了一个思,变成了李思思,听上去文雅一点儿。
大舅在一天下午坐着驴车来了,他来接姥姥回去,自家老人老住在女儿家,作为儿子是要被人说闲话的,李怀熙的大舅母虽然为人吝啬了一点,倒还算是对老人孝顺,这时候妹妹也出了月子,身体也恢复了,平时又有刘全帮衬,所以大舅就赶着一个农闲的日子来了。
李怀熙眼泪汪汪的看着他姥姥收拾东西,出来进去的跟着,弄得姥姥心里很不好受,“乖孙啊,想姥姥了就自己去看姥姥,放学拐个弯不就到了吗?别这么没出息。”
没出息的李怀熙点点头,大眼泪滴吧滴吧的开始往外掉,他只是七岁的孩子,有没有出息都不重要,他只是舍不得姥姥走。
姥姥被他哭得迈不开腿,放下包袱抱着他也掉眼泪,“乖孙啊,你别哭,你哭得姥姥心疼死了,姥姥得走了,在你家都住了一年多了,你看你这小胳膊腿也都长长了,你们那床那么小,姥姥睡得也不舒服啊。我乖孙好好读书,早点考个功名回来,像咱们县太爷一样住官家的大房子,那时姥姥再跟你一起住,好不好?到时乖孙给姥姥养老好不好?”
“好,”李怀熙哭得鼻子不通气,瓮声瓮气的答应他姥姥,“姥姥您回去好好等着,我快快长,后年我就可以去考秀才了,考完了秀才我就去考状元,五六年这些事儿就干完了,您一定得等着。”
“姥姥等着,姥姥身体好着呢,你个小傻瓜,心眼儿长多了,担心你姥姥活不了那么长时间啊?!”姥姥被李怀熙气笑了,拿手绢给他揪了揪鼻涕,转身上了大舅雇来的驴车,坐好之后又交代抱着孩子出来送的小女儿,“我的乖孙你可得给我看好了,小心他这几天上火,最近你那眼睛就挂在小的身上了,怀熙午饭吃没吃饱你都不晓得!”
“娘,我没有,瞧您把我说的。”李怀熙他娘很不服气,小儿子整天调皮捣蛋的结实得很,哪用得着老看着啊。
“什么没有?!我这都看着呢!你看你这四丫头这个胖,你再看看怀熙,你好意思说你是亲娘?”
“怀熙那不是开始抽条了吗,想当初程安比这还瘦呢,是不是大哥?”他娘抵挡不住开始找援军。
“是,可不是嘛,那时程安比怀熙可瘦多了,娘,您别担心了,咱们快走吧,孩子他娘还在家等着呢。”李怀熙大舅赶紧在旁边帮腔,他一直干的就是消防员、泥水匠的工作,在哪儿他都是灭火抹稀泥的。
姥姥又嘱咐了几句,然后抹着眼泪坐着驴车走了,李怀熙坐在门槛上接着掉眼泪,他娘回去给李四喂奶,没空儿理他,李虎和刘全倒是一起安慰了他一会儿,这时他娘在屋里突然一惊一乍的喊了一嗓子,家里忘了喂猪,两个人赶紧起来去给猪打猪草了。
李怀熙自己坐在门槛上望着姥姥出村的方向,前世他三四岁的时候经常这样呆呆的坐在门槛上,幻想着他妈能从路的那一头出现,然后把他带走,可惜他望了一年多也没望到,如今他虽然知道他姥姥就住在四里多外的大舅家,可是他还是很伤心,止也止不住。
傍晚的时候。他娘把他从门口抱回了屋,李怀熙哭得睡着了,晚饭也没吃。
第二天,还没等李怀熙他娘腾出空儿来关心悲伤的小儿子,李成奎和李龙坐着马车回来了,李龙的脸色用‘面如死灰’来形容也不为过,挺壮实的一个少年,经过两个多月的县试、府试,瘦成了细长条,全家谁也没敢问李龙考得怎么样,这孩子看起来比县试回来还惨,当天晚上就咳嗽起来,还发起了高烧,李成奎两口子立刻忙了起来,请大夫、抓药、熬药、熬汤……不声不响的李怀熙被彻底忽略了。
作者有话要说:亲爱的们,别责怪李怀熙他娘了,不要忘了,她只是一个大字不识一个的乡下女人,她没看过那么多的育儿书,关注儿童心理健康什么的,在她看来,给孩子们吃饱穿暖、平平安安长大,冬天不掉进冰窟窿里就行了,她能想到为大儿子祈福,不让大儿子上火已经是很难得了。
33、第三十三章
李龙是内虚外染,吃了两副药调理了一阵就好个差不多了,六月下旬,府试的成绩也出来了,李龙考了个吊车尾的成绩,名字在‘孙山’之上,倒数第二。虽然名次不好,但到底是考过了,这下他的病算是彻底好了。
院试是三年一考,去年刚刚开过一科,所以李龙很幸运,他还有两年的时间可以充实自己。
李成奎带着谢礼,领着三个儿子去看望先生,一为谢师,二是续交李怀熙下半年的束脩。李龙府试已过,以后在家看书就可以了,李虎也完成了最基本的认字要求,所以下半年开始也不用上学了,家里只剩下年龄最小的李怀熙。李成奎有些不放心,所以借着谢师的机会想要再拜托一下先生。
先生对李龙能够连过两关也很高兴,捋着山羊胡子对李龙说,“今后如有不懂的地方尽可以还来问我,老夫这些年别无所长,科考之事还是略通一二的。”
转头看了一眼李虎,先生抬起手拍了一下他的脑袋,“面憨心滑,倒是个做买卖的材料,这下你可是高兴了,再没人打你板子了。”李虎嘿嘿一笑,着实是真的高兴。
“可是怀熙今后怎么办呢?府上到我这学堂好像有五里多路吧,就让这么小的一个孩子自己走这段路?还有,怀熙最近怎么如此瘦弱,听说贵府又得了一位千金,难道就此要厚此薄彼吗?”先生是个又臭又硬的脾气,拐到李怀熙这里时突然冲李成奎发起了脾气。
“啊?不是的,不是的!这您可冤枉我了,这孩子最近可能又开始苦夏了,什么也不爱吃,我们这也正着急呢,这次来就是想拜托先生多关照一下,他年纪小,恐怕会受大孩子的欺负。”李成奎赶紧解释着,虽然他不是先生的弟子,可是他见到先生就紧张,这是一种对读书人的盲目崇拜所致。
“哦,原来如此,那倒是我误会你了,怀熙在学堂里你不用担心,有我看着必然不会让他有事。”先生也看出李成奎是个好父亲,接下来难得的和他多说了几句话,这让李成奎很是受宠若惊。
李怀熙无精打采的靠着他爹坐着,他已经三天没有在院子里打拳了,这几天的饭也吃不下去,他没有感到哪里难受,不痛不痒的,可是就是觉得自己快要死了,他想去找他姥姥,可是他娘说大舅家如今正忙着农活,恐怕他去了还要招大舅母白眼,所以他就没去。
回去的路上,李怀熙看了一眼县城的方向,现在汛期到了,衙门里有很多事要忙,林易辰也已经很多天没有出现过了,从明天开始他就要一个人自己上学了,李怀熙抬头看看阴沉沉的天,突然感到周围很寂静,寂静的有点儿不同寻常。
这时李虎拉了他一把,李怀熙看见他的嘴一张一合的好像在兴奋地和自己说着什么,可是他回答不了,因为他忽然惊讶的发现,他听不到,一点儿也听不到,眼前的李虎越来越模糊,李怀熙苦笑过后倒了下去,心想原来这不过是一场梦,他的煤气关得好好的,梦醒了他还是满身刀疤的孟广庆。
李成奎家里乱了套,李怀熙毫无征兆的倒在了路上,昏睡三天一点儿也没有要醒来的迹象,好几个大夫来了又走,灌药、施针,各种正方偏方都试了一个遍,可是毫无办法。
姥姥在第四天头上回来了,一回来顾不上责骂小女儿,衣不解带的在李怀熙身边守着,每隔一段时间就呼唤两声,大夫们看不吃李怀熙得了什么病,脉象正常,没有外伤,可就是那样闭着眼睛,这让全家人渐渐有了不祥的预感。
李怀熙在第六天的早上气息越发微弱,从城里请来的老大夫临走时摇摇头,“准备后事吧。”
他娘闻言也倒了下去,姥姥放下外孙,终于过来给了她两大嘴巴,“我让你看住他,你整天都干什么了?!怀熙腰上的金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