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五娘轻笑了一声:“好多的花样!”
她又把一旁的油皮纸给打开,里面赫然是样式繁多的粉饼,她好奇地问:“这个与鹅脂膏不是一样的吗?香味一模一样!”
幼微含笑点头,解释道:“其实鹅脂面油膏类似与咱们的澡豆,除了搽脸外,还可以用于洗澡。我便特意做了各种样式的,这样看着不仅赏心悦目,而且用起来也方便!”
“那还不如放在木盒子里,再雕些富贵堂皇的花或者鱼鸟之类的,保准更亮眼。”白蕊自己抹好了,便忙出着主意。
幼微忽闪着自己的大眼睛:“白蕊姐姐好聪明哎,我都没有想到,这个法子好!”
杜五娘无语地看了一眼正沾沾自喜的白蕊,明眼人一眼就知道鱼幼微是嫌麻烦,再说那小盒子又挣不了什么钱,干嘛要费那个劲儿!
不过,她用欣赏的目光看着白蕊,这小丫头一抹上这个脂粉倒是比先前更好看一些,以前那样的装扮对她来说是有些显老了。
除了这包的鹅脂面油膏,还有一包淡紫色粉饼,也不再细看,杜五娘就直截了当地问:“鱼娘子这些准备怎么卖?”
幼微含着笑,一脸的天真无邪:“我想把这些寄放到杜姐姐这里卖,好不好?”
杜五娘的脸狠狠抽搐了一下,正照镜子欣赏自己新妆容的白蕊一蹦三尺高,指着幼微大声:“你在开玩笑啊?来到我们大名鼎鼎的胭脂坊来寄卖?那可能吗?”
幼微耷拉下脸,委委屈屈地说:“不可能吗?”
“当然不可能!”白蕊简直想跳过来狠捏幼微装作委屈至极的脸,这个臭丫头,她以为她是谁啊!竟然把注意打到这里来,应该大扫帚一把撵出去!
她扭头看向杜五娘,只等她一声令下。
杜五娘心下也不怎么高兴,她们胭脂坊虽然开张不久,可是她人脉广,又有钱。铺子一开张那就兴旺得很。如今鱼幼微竟然说是要在这里寄卖东西,当这是杂货铺还是怎么的!
但是,若当真拒绝了……
她又有些迟疑,她自幼对胭脂水粉便很感兴趣,也知道幼微舀来的事好东西,再稍加一包装。那是铁定能卖出价钱的。
可是。这寄卖实在是接受不了!
稍一思索,杜五娘便恢复了笑意吟吟的神情,温和地望向幼微,那双美丽至极的眼睛一直看着她。潋滟的光几乎没把幼微的魂给吸进去。
幼微微微恍惚起来,可心里还是清楚的,不由好笑。这个杜五娘竟然会用美人计来对付她!也真是太看得起她这个小孩子了!
“鱼娘子,我这个铺子从不给人寄卖东西,你若是真心要卖。我便高价给你收走如何?这么多我给你五百贯钱,怎么样?”
她也没敢太过压价,毕竟光那个笀阳公主的梅花香味就值不少钱。
幼微露出羞怯的笑容,咬了一下唇,便细声细气地说:“杜姐姐的意思我懂,但是我之后还要做好多的,姐姐不如把卖的利你我二八分怎么样?”
“二八分?你打劫啊?”白蕊立即跳脚道。
幼微的脸色微沉。她这胭脂肯定是要大卖的,挣不挣钱杜五娘自己心里清楚得很。而且这脂粉从买材料到做。全是她出的本钱,要八其实并不为过。但白蕊的态度竟然是直接认定这东西是她家的了,真是岂有此理!
杜五娘也察觉到白蕊的激动,轻咳一声,便笑道:“鱼娘子其实只是想借用我这地方一用,按理说二成是我白舀的。但是我这儿铺子的租金每年可着实不少,还要请伙计,还要给客人备茶水、备点心,这零零总总的算下来全是落不下多少……”她停住话头喝了口茶,眼角并未看向幼微,只微微垂下。
所以说做生意人真是精明啊!
明明是无本的利钱,还偏偏说得好像是亏了不少!
幼微微微一笑,一锤定音:“那就三七分吧,还请杜姐姐多多照顾才是!”说着她起身纳了个万福。
见她如此轻易松口,杜五娘与白蕊都有些发愣地看向她,待见到后者脸上的笑意后,杜五娘不由微微诧异:这小姑娘着实聪明,竟然就是打着三七分的主意来着,先前那些只不过是幌子!
她有些好笑,这么大方的小娘子这年头可是不常见了。
白蕊上前收拾东西,幼微望着她小心翼翼的动作,扭头对杜五娘说:“杜姐姐,咱们把契约签一下吧。”
杜五娘愣了一下,似乎才想起这事来,笑眯眯地点头:“可不是,银钱之事大意不得,青山,备笔墨!”
杜五娘写的字如同她的人一样,行云流水,十分漂亮。幼微注意到她的指尖平滑光润,一看就知是保养得宜,而她写字的动作也透露着优雅。
这个杜五娘一定是个家境十分富裕,甚至是高官名门之后。
幼微断定,她接过青山递来的笔,哗哗写了一页字。白蕊探头看了一眼,又满心不是滋味地缩头回去。
杜五娘含笑道:“鱼娘子这字写得着实不错,白蕊这丫头我时常说她,只是她一直不肯下功夫练习,到现在那字也跟狗爬似的难看死了!”
对于主子的揶揄,白蕊很不满,掘嘴道:“我要是有个爹爹当教书先生,也必定能把字练得很好。”
并不在意她一直针对自己,幼微吹干笔墨,与杜五娘各按了一个手指印,便起身道:“出来这么久了,我也该回去了。”
杜五娘也并挽留,现在这包裹里的东西暂时只是试探,会不会大卖还得另说,要不要让幼微加货还是之后再说吧。
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幼微顿觉轻松地无比附加,哼着歌一路轻快地往家里面走去,想到娘爱吃花糕,便称上两斤,又给明珠称了两斤的酸话梅,这才兴致勃勃地往家里边走。
回到家中,明芳已经等她等得不耐烦了,见她回来便没好气地说:“你干嘛去了,这么久才回来!”
幼微心情很好,笑眯眯地说:“不好意思,我出去了一趟。”
明芳看到她脸上灿烂的笑意。很好奇,忙问:“快说,你遇到什么好事了?怎么笑得这么高兴?”
幼微睁大含着笑意的眼睛看向她,明芳与明珠忙都竖起耳朵听着,可谁知前者只是在逗她们,自己扑哧一声笑出来。摆手:“你们两个真是。我哪有什么高兴的事!只不过出去外面逛了一圈,心情愉快而已!”
一听就是假话,明芳不满地撅起嘴。
明珠走到幼微身旁道:“刚张府来人了,说是张夫人让张娘子回去呢。”
幼微扭头看向院子:“怎么我没看见?”
明珠道:“张娘子说是要和你告别一声再回去。便让他们先回去了。”
幼微听了,忙道:“既是如此,芳娘你就快回去吧。免得你娘挂念你!”
张明芳嘟着嘴道:“我偏不回去,我一回去我娘又要唠叨我说不听话了,又来这里找你!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现在不许我找你玩!”
幼微对这事早有耳闻,只不过一直当做不知而已。见明芳大大方方地说出来了,自己也一味躲着也不好,遂直截了当地说:“你娘不让你和我在一起玩是有理由的,你要谅解她!”
张明芳顿时大为逆耳:“鱼幼微你怎么回事?我是为了你才总和我娘吵架的啊!”
幼微并不知张夫人真正厌恶自己的原因,想当然地认为是被拍花子拐去的那一回,便耐心道:“你看看你。这急脾气竟然不能改?我只是在劝你不要和你娘总吵架,你就动大气。怎么这么不知爱惜自己的身体?”
这话倒是真心实意地为她好,明芳心里边又是心酸又是委屈又是愤怒,摇着头道:“我知道我娘找我什么事,不就是说徐奶娘吗?我早就知道了,干嘛要去听她唠叨!”
“你娘她不是不知道你知道吗?”幼微叹一口气,脸上满是无奈。
张明芳的脾气可真大啊!
“你像是在说绕口令似的。”张明芳忍不住又笑了出来。
幼微点了一下她的额头,没有说话。
张明芳恋恋不舍地回去了。
明珠才跟在幼微身后好奇地问:“姐姐刚在高兴什么?”她虽然才跟在幼微身边几天,可是却最了解她。
对明珠没什么不好讲的,幼微便把契约舀出来在她面前晃了晃:“明珠,以后咱家的生活可算是有保障了。”
明珠并不识字,看着那一行行娟秀的字一头雾水。
幼微叹口气,伸手舀过来自己放好,才又转身说道:“咱们这几天做的脂粉我全部舀到胭脂坊里卖了。”
明珠惊讶地张大嘴巴:“卖了?全卖了?”她眼神愣愣地望向角落里原先放在那里的瓶瓶罐罐。
幼微也知道细解释起来分成对明珠来说还是听不懂的,遂干脆地说:“我把它们放到胭脂坊里寄卖了,人家一月给咱们结一回钱!”
明珠果然疑惑地问:“那卖得多少咱又不知道,人家还不是得少给吗?”
幼微叹一口气,细细解释道:“这都是有账本可查的,再说我自己送过去的东西我自己心里会没有数?”
明珠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想了想还是问:“姐姐随便做那么一些就能卖出去?”
哪能那么容易?幼微笑着伸伸懒腰:“这可是件可麻烦的事,若是让我爹知道了可就了不得了,你先不要提,等我想好计策再说!”
明珠乖乖地点点头。
幼微还没有来得及进屋子看看娘,刘谦和就快步跑到了院子,一把扯住她问:“惠娘,你刚才去了胭脂坊?”
幼微怔了一下,问:“你怎么知道?”
刘谦和脸红通通的,也不知是跑的还是别的缘故,躲了一下脚,直直盯着她问:“你是怎么和人家杜老板认识的?”
“杜老板?”幼微迷茫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口中的杜老板是在说杜五娘,不由好笑道:“人家娇滴滴的一个小娘子,你干嘛叫人家老板,多别扭啊!”
“她不就是铺子的老板吗?”刘谦和皱眉问,问过后又立即拉回话题:“你先别说人家的称呼,先告诉我你怎么和她认识的?她怎么会亲自送你到门口。还对你笑吟吟的?”那样子分明就是很熟。
幼微只觉莫名其妙,签约的事按理说应该与谦和说,但是在胭脂未挣钱之前最好还是不要提起为好。幼微下意识地不想去面对刘谦和嗤笑的目光,遂没好气地说:“你怎么认识的我自然也怎么认识的,你对这个怎么这么感兴趣?”
刘谦和的脸一下子更红了,嗫嚅着问:“你也是……也是……”
他说了半天就是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明珠在旁被他好笑的样子逗得笑了起来。
幼微摸摸他的额头。问:“你没发烧吧?跑过来净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我不跟你说了,我要进屋看看我娘呢!”
说着她便转身欲进屋子。
刘谦和却拉着她的衣服不放手。
幼微瞪他一眼,凶巴巴地说:“放手!”
刘谦和脸色又红又尴尬,低低道:“那她跟你说了是不是?”
幼微听出了话外之意。眼珠子转转,便凑到他脸前小小声问:“她跟我说什么?与你有关的?”
刘谦和脸垂得更低了,那脸色几乎更成了熟过的苹果。
“哦。我知道了。”幼微恍然大悟,自作聪明地说:“你是不是喜欢上人家了?怕她跟我说你的坏话?”
刘谦和抬起仍是红粉的脸颊,嘟起嘴巴瞪向幼微。
后者浑然不觉。歪着脑袋想了想,然后笑道:“天哪,刘谦和,你小小年纪竟然这么好色,见人家长得好看就想入非非,还弄得六神无主的样子,真是的!”她瞅了眼他的长相。啧啧点头:“不过你们两个也真是般配,长得都这么好看!”
刘谦和已经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了。好半晌。他才猛松开扯着幼微衣裳的手,气咻咻地说:“你胡说些什么?人家杜老板是有人家的了!”
幼微忙睁亮眼睛,八卦地问:“是谁?是哪家的郎君?”
看她转移话题转的这么快,原本决定不再离她的刘谦和却又忍不住想看她双眼发光的样子,还是道:“听说是个姓梁的郎君,叫梁君来着好像?”
幼微“扑哧”一声笑出来:“梁君?天哪!”她捂着肚子笑道:“这是谁起的名字这么好笑,梁君?梁上君子?这不是明显的小偷嘛!”
她的思维转的太快,刘谦和无语地望向她,连自己来的初衷也忘得一干二净。
明珠也像在看一个奇异怪物一样看着幼微。
幼微笑了半天,才看见二人的表情,脸色一红,站直了身子道:“怎么了,难道不好笑吗?”
二人齐齐摇头。
幼微幼小的心灵受到了伤害,使劲咳了一声,大跨步进了屋子,帘子被她猛地甩在身后,碰到墙上发出“澎”得一声响。恰好鱼宗青从夹道里走出来,一眼望见便喝了一声:“惠娘!”
幼微怯怯地从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