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微这才明白原来他今日带着谦和来的目的是要感谢温先生,裂嘴笑了一笑,干脆地应了一声:“那敢情好,中午能吃刘家酒肆的好饭好菜了!”
刘谦和悄悄朝她做了个鬼脸。
鱼宗青与温庭筠走出来将二人迎入屋中,幼微忙送上白茶。
刘忠嗅了一嗅,便道:“这还是那次舀来的吧?”
幼微开着玩笑:“刘伯父就将就着喝吧,这还是您前次送来的,如今倒是物归原主了!”
鱼宗青忙瞪她一眼:“你乱说什么,不尊重长辈。”
刘忠却乐呵呵笑道:“欸,惠娘说得不错,既进了我的肚子,可不就是物归原主了嘛!”
一席话说得众人都笑了起来。
刘忠又让谦和给温庭筠行礼,谢过他的相救之恩。
温庭筠摆摆手示意小事一桩,却看着鱼宗青忽道:“你家惠娘子天资聪慧,又非常懂事,我今已三十有五,也不想走科举这条道,只是一直想收个学生细细教导,倒也不枉我来这世上一遭!不知鱼先生是否有意让惠娘拜我为师?”
他这话问得直接又突然,众人皆是一愣,唯幼微呆了一呆后便暗暗苦笑,原来不管是今生还是前世,有的东西却是永远不变的!
她趁着爹爹还未反应过来,忙到温庭筠面前躬身纳了一幅,细声道:“惠娘很感激温先生的厚爱,但学问本就不是女子所长,女子也不该太陷入其中,惠娘年纪虽小,这道理却也明白。若是平日里无事倒可以去读读书、写写诗,不过陶冶性情而已,但现在家里爹爹管着私塾,娘亲又有身孕,惠娘着实没有空闲拜师,否则就是不孝了!”
鱼宗青一愣,张嘴欲说什么,幼微却悄悄瞅他一眼。前者不由好笑,他说呢,这照顾父母、没有空闲的一番话也是她不想拜师随意找出来的借口,也罢,自家闺女儿一直操心家里生计,对学问上的事很平淡,她若不愿,倒也不好再勉强她!
温庭筠一听幼微的话便知是托词,倒也不生气,反而笑了:“惠娘子可是嫌弃我这人学问不高,故意找的借口吧?”
幼微忙道:“怎会?先生可不要随意贬低自己,您的才华,观这整个大唐也没有几个!”
这话说得斩钉截铁,温庭筠嘴角露出笑意,面上却摆得严厉无比:“你这话说得可就大大不实了,可见是存心没把我放在眼里!”说着猛一拍桌子站起身就要走人。
众人都吓了一?p》跚桶胝抛抛焐岛鹾醯乜醋潘嵌恕?p》
幼微却知道他这种雷声大雨点小的个性,瞥了他一眼,掘唇笑道:“温先生是自己太没自信了,所以才认为我是诳人!”
“惠娘!”鱼宗青看不下去了,轻轻咳嗽一声。
幼微闭嘴不言,原本想出来见礼的郑氏听了这么一大会儿,倒是不好出来了,只站在门帘处悄悄听着。
出乎意料的,温庭筠脸色却又阴转多晴,裂开嘴笑了一笑,指着幼微笑骂:“孺子可教!”
幼微满头黑线。
刘家酒肆的动作也快,不过一会儿,就把一道道丰盛的饭菜送了过来,也不管位分卑尊,他们围了一桌子吃起来。幼微强硬着把明珠拖来,按在自己身边坐着,温庭筠与刘忠倒是知道她的身世,对她和颜悦色的,明珠一开始的惊恐总算慢慢消退了,脸上也渐渐有了笑容。吃到自己做梦也没有吃到过的饭菜时,还满足地砸吧砸吧嘴。
幼微笑着看她心满意足的样子,自己暗暗擦把汗,这拜师的一关总算过去了,她起身把吃的给娘端到里间去。
饭毕,温庭筠又与鱼宗青、刘忠说了几句闲话,便站起来说要告辞了。
他此次是突然来到这里,什么东西也没带,家里那边也未通知一声,实在不好多留。鱼宗青倒也知道这些,大概说了些感谢与下次欢迎的话,便又雇车送他回了京城。
送走温先生后,幼微跟着爹爹一起回家,走在自家巷子口,幼微笑嘻嘻地问:“爹,这个温先生怎么样?”
鱼宗青挠了挠了后脑勺,背着手叹气:“此人脾气有些怪异,耿直又诙谐,不太好相处。”
爹看人还是看得蛮准的嘛!
“那他想收我为徒这件事呢?”幼微探头细细看着他的脸色。
爹想让自己静下心来学习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如今温先生学问那么好,又做得一手好诗词,他心里肯定是一百二十个同意。
鱼宗青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爹若说同意你答应吗?”
幼微嘿嘿地笑:“爹你明知道答案的嘛!”还要偏问人家。
“你呀!”鱼宗青恨得点了一下她光滑的脑门:“就是被你娘惯坏了,小小年纪什么都要自己舀主意!这拜师这么大的事你当场就给驳了,也不管人家脸面上过得去过不去!”
☆、第五十二章珍珠粉的用意
幼微歪着脑袋想了想,也对哦,这点自己确实没有考虑到。不过,她随意挥挥手,满不在乎地说:“温先生是一个不拘小节的人,这点子小事必不会在意了。”
“你们才见过几次,你就摸透了人家的性子?”鱼宗青没好气地说道。
幼微没有搭腔,只嘿嘿地笑。
进了院子,听到厨房传来刷碗筷的声音,她叹口气,鱼宗青望着她微笑:“你带回的这小娘子倒是比你还要懂事!”他做了个你去劝的手势,自己回了北屋。
幼微走到厨房,明知是劝不过明珠的,便也走到她旁边接过碗冲洗起来。明珠忙到:“惠娘姐姐放着,我来。”
幼微假装生气道:“以后就叫姐姐就是了,还叫什么惠娘姐姐,听着多别扭!”
明珠大而明亮的眼睛望了她一眼,见她脸带笑意,便知没有生气,这才高兴地喊了一声:“姐姐。”
“以后呀,这些事你不用干,姐姐不是再跟你客气,知道吗?”幼微耐心劝道:“我带你来家又不是让你来做丫头的!”
明珠只小小声笑着:“没事,我在家里就常做这些,做惯了的。”
幼微看了她一眼,目光中掺杂着怜悯与同情,她想,自己这么关爱明珠,可能是因为前世二人的命运很像吧?都是年纪轻轻就被迫出家做了道姑,没有亲人,却又早死,红颜薄命!
刷过碗筷后回到自己房间,她看看屋里铺的一层薄薄的灰尘叹气,这几日不在,爹娘哪里有心情收拾屋子。她卷起袖子,去打了盆水,开始擦起桌椅来。明珠也赶忙帮忙。
鱼宗青在门外边叫着:“惠娘,谦和来找你了。”
幼微从窗子里探出头去,果见刘谦和在鱼宗青身后望着她傻笑不由好笑问:“你不是刚回去吗?怎么又过来了?”
刘谦和毕恭毕敬地朝鱼宗青施了一礼:“先生。”说完,便跑进屋子来,对幼微道:“我待会儿要去看明芳,你去不去?”
幼微一边擦着窗台上的薄灰,一边随意点头:“好啊,一起去吧。”
她抬头看了一下,却发现刘谦和正满脸沉思地望着爹地离去的北影,便凑到他脸庞,好奇地问:“你那般看着我爹做什么?”
刘谦和吓了一跳,拍拍咚咚乱跳的胸脯,没好气地说:“我对先生的爱戴那是如滔滔江水,汹涌不绝,看看又怎么了?”
幼微怀疑地望着他,却没发现没什么不对劲的,只得说:“就你那点子出息,胆子这么小!”
刘谦和却想起来被掳走的时候自己与明芳的表现,似乎只有幼微一个非常镇定冷静,该做什么、该怎样逃跑,早就在心里有了计划,回去爹问自己是怎么逃出来的时候,自己说了惠娘的表现。爹竟然会满意地点点头笑道:“果然没看错人!”
刘谦和不懂那是什么意思,只百思不得其解。
“哎,惠娘。”他凑到幼微旁边,小小声问:“以前就想问你,你没发现先生对我的态度改变很多吗?”
幼微凝眉沉思了一下,很坚决地摇头:“没有。”她不怀好意地笑道:“爹不管以前还是现在对你都是恨铁不成钢,一提你就恨得牙痒痒!”
明珠一直在旁听着,闻言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刘谦和悻悻地摸摸鼻子,装作发怒的样子瞪了明珠一眼,又不敢当真吵幼微,只得小声嘀咕:“哪有那么惨!”不过细想了想,现在先生对他似乎是更加严厉了,要求也更加严格了!
他摇摇头甩去这些念头,催促道:“快点,不是还要去明芳家吗?”
幼微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奇怪,以前每次一说要去找明芳,你就不耐烦地跟什么似的,怎么今天这么积极!”
“哪有啊。”刘谦和不甚满意地嘟囔道:“我娘非得让我去看看,不然她就不让我去学做生意了!”他秀气的眉头紧紧蹙着,双拳握得紧紧的。
幼微心神一动,瞅了眼他的表情,又细细回想起平日里赵氏的表现,不由暗道:原来如此。
她将残水泼了,放下袖子,随意理了理头发,便道:“好了,走吧。明珠,走,你也跟着去外面逛逛!”
明珠问:“是去看望张娘子吗?”
惠娘笑眯眯地点头:“对啊,就是昨天与咱们在一起的那个。”
明珠咬着唇,迟疑了一下:“要不,要不我收拾屋子,你们去吧。”
幼微愣了下,正要说什么,刘谦和却在她耳边悄声道:“你明知明芳看她不顺眼还叫上去受气啊?”
幼微才想起这一桩公案来,“啊”了一声,了然道:“那明珠你就在家里待着,我回来给你带花糕、酸话梅吃!”
明珠害羞地说:“不用,我不饿了。”
幼微只笑笑,没有理会,拉着谦和一起出了门。
途中,刘谦和一直鼓捣着手中的一个白色物什。
幼微好奇,探头看了看,道:“那不是你早上送我的珍珠粉吗?”
刘谦和闷闷地应声:“是南方的三叔托人捎回来的,听说是海外流传进来的,价格贵得很,总共也就那么几盒子。”
幼微细看了一下盒子表面的花纹,早上她没注意那么多,这么一会才发现盒子上的那些花纹与中原的有很大不同,一角落里有着小蝌蚪似的墨迹。
“呀,那的确太贵重了,我的那盒你还是舀回去吧。”幼微忙道。她没有想到刘谦和会送自己那么贵重的东西。
“送你的就是送你的,哪有往回要的道理。”刘谦和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再说还是爹让我送你的呢。”
幼微望着他手中的那个白盒子:“那这个呢?”
刘谦和大人似的叹口气:“娘听说我送你了一盒之后,非得让我也送明芳一盒,说是不能厚此薄彼,都什么跟什么嘛!”他满脸地不耐烦。
幼微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张嘴欲说什么,话到嘴边却又笑道:“你娘说的对,明芳也挨了打,正是用着的时候,走吧,咱们给她送去正正好!”她拉着刘谦和往前走。
刘谦和倒是没有多想,只是嘟着嘴在幼微身后道:“明芳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样子她还以为我家上赶着巴结她呢。”
幼微只笑笑:“怎会。”
第五十二章珍珠粉的用意
☆、第五十三章被刁难
面上虽不动声色,可她心里却如翻了滔天骇浪一般,自己真的是太大意了,从来没有往这上面想过。可是照现在的情形看来,赵氏已相中了明芳,怪不得近来几次去刘家总见她淡淡的样子,没有以前亲热。
可是刘伯父又是怎么回事?听谦和的意思他似乎更对自己有意的样子,但是这也仅是自己的猜测!
她有些好笑,才多大的年纪,刘家就开始操心这些了。不过,明芳有这种迹象是很明显的事,自己以前一直以为是小女孩心性,慢慢就会过去了,就算她对自己有些敌意,也笑一笑就当什么也没发生罢了,可现在看来,自己竟是那个不识好歹、分不清楚状况的人!
她苦笑起来。
到了张府,二人直接被邀请到内宅。
张夫人坐在主位上等着二人。她是个肤色白皙、年纪大约三十出头的女子,面容虽然秀丽,但是眉宇间隐隐透着一种刻薄与严厉,相处久了,幼微当然知道她是个抠门又爱使小性子的人,与张县令完全不同,所以在她面前是半点礼也不肯出错!
张夫人穿着亮红色上绣着金色牡丹的褙子,发上插了两支嵌着龙眼大的珍珠鎏金簪子,耳上则滴溜着一对嵌着红宝石的金坠子,整个人看起来很是明艳。明芳的美丽就传承于她。
此时她正对幼微与谦和两个充满着怒气,自己的宝贝闺女儿可是受了他们的邀请才会出现这种事情,竟然还会挨了两个耳光,好不让人心疼,这全是面前两个人的错!
刘谦和那小子也就算了,长得眉清目秀,就算在长安也没几个能长得这么好看的,家境倒也富裕,刘忠又与自己老爷子是好友,明芳对他有好感也是情有可原!自己也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