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锦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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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锦绣- 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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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族长也皱眉正色道:“侯爷何必如此,老朽素知侯爷品行端整,处事严谨,此事怕是另有误会。兹事体大,崇业你可莫要信口开河,陷人于不义。”

    王崇业正色道:“崇业不敢胡言,烦请老族长允我带个人进来,一切便可真相大白了。”

    老族长低头思付了半日,这才道:“宗祠之内本不应随意容外人出入,但事急从权,我就做主开了这个先例吧。”

    王崇业闻言忙深深地鞠了一躬,转身出去了,不过一炷香的工夫便领了一个老者过来。向众人解释道:“这是城西的徐员外。就是他接手了不茅村的族田。”

    那徐员外行了个礼,低声道:“我徐家世代皇商,与城中各名门世家,富户良商素有往来。前些日子侯府的李管事找上老朽,说是王侯爷愿将良田千亩以八十万两银子的价儿典押出来。如今这日子早就过了,按理说这田产便应归我徐家所有。可老朽想着素日里和府上的情分,故上门追问了好几次,那李管事皆百般推托。今儿可巧诸位王氏长辈都在此,老朽便将话儿挑明了,这田产乃是你王家变卖给我徐某的,并非我徐家巧取豪夺。在商言商,族田也好,私产也罢,现有地契和字据在此,还请过目。”

    说罢,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笺递与身旁的王崇业,族长和几个族老径相传着仔细瞧过,看着那上面鲜红醒目的印鉴,一个个怒形于色,目眦尽裂。

    谨明候被一道道冰冷而鄙夷的目光逼视地无地自容,因向外高声吩咐道:“来人啊,快将李利图这个背主忘恩的狗奴才绑了来。”

    又含羞带愧对老族长低声恳求道:“二叔公,崇正的为人你是知道的。事先实不知情,都怨我素日里太宽厚了些,竟教这起子没王法的东西钻了空子。您放心,无论如何,崇正必给族中长辈一个交代。”

    因向徐员外道了声恼,愧道:“本侯御下不严,倒教员外笑话了。本候名下还有城东鱼梁村上等私田上百亩,再补上些银子将祖田赎回,总不叫员外吃亏就是了。”

    谁成想那徐员外闻言却出言讥讽道:“人都说侯门大户都是黄柏木作了磬槌子,外头体面里面苦。如今看来果不其然。您说的城东田产早就被尊夫人变卖干净了。这会子偏又说这等大方话儿。”

    这时又有人来回禀:“李管事跑了,上上下下都找不着人。”

    事情到这份上,谨明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咬牙切齿道:“原来是这个贱人干的好事”

    因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转头对老族长哑声道:“二叔公,您都听见了,这一切都是肖氏所为。崇正这就写休书休了这个贱妇。”

    王崇业冷笑道:“大哥和大嫂伉俪情深。若无你暗地允诺,大嫂一介内宅妇人哪里有这样大的胆子。分明是你监守自盗,置族规王法于无物,现下还要推别人顶罪不成?”

    众人闻言,皆点头称是。谨明候乃咬牙道:“亡羊补牢未为晚也。本侯便是倾家荡产也要让族田物归原主。就请二叔公和几位族老看在崇正素来勤勉的份上,允我将功补过吧。”

    王崇业依旧不依不饶道:“赎回族田是一回事,按族规受罚又是另外一回事。难不成不免除责罚你就不赎田产了?族长素来清正耿直,定会秉公论断,也好给族人一个警戒。”

    老族长见此情形左右为难,只捋着花白的胡须不言语。王崇业遂上前贴耳低声说了一句,老族长忽而转换了神色,青筋暴突,胸脯起伏不定,拉下脸来厉声喝道:“王崇正私卖族产,罪大滔天,阖族难容,现驱逐出王氏宗族,日后永不得以王氏子孙自称。照规矩拖出去打一百二十大板,以儆效尤。”

    谨明候真想不到往日对自己唯唯诺诺马首是瞻的小老儿,这时却忽的翻脸不认人,那副眼中喷火的吃人模样活像和自己有不共戴天之仇一般。遂不可置信的喊道:“二叔公,您糊涂了?莫要听信崇业这个畜生的妖言惑众啊。”

    老族长却紧攒双拳,面目狰狞冷笑道:“我从前才是真正糊涂了,没有看出你这个畜生的佛口蛇心,阴险毒辣来。”说罢,偏过脸去挥手示意将人拖下,再也不愿意瞧谨明候一眼。

    正在这危急关头,却有一人越众而出,直挺挺地跪在老族长面前连声为谨明候求情。。。。。。

正文 124:一叶落而知秋(一)

    124:一叶落而知秋(一)

    却说老族长判了谨明候一百二十大板逐出宗族,那王崇正见大势已去,心中哀恸非(提供下载…)常,一时失了分寸,委顿于地,两眼充血,指天划地,连声喊冤,似要择人而食。众人见族长雷霆之怒浑然不似往日那般和蔼慈善,皆不敢劝。只有念远一人越众而出,脊梁挺直,跪在老族长面前连声恳求道:“父亲大人也是一时糊涂才受奸人蒙哄,子陵求族长念在素日的情份上,网开一面。”

    老族长见状,被唬了一大跳,又顾忌着念远的身份,忙命人扶了起来,因道:“郡马爷这是做什么。可折煞老朽了。郡马一片拳拳孝心老朽甚为感动。只是这国有国法,族有族规。老朽忝为王氏宗长,断不可为一人而徇私。不然将来如何服众。”

    念远深深鞠了一躬,低头顺目语气越发恳切:“各位族老与长辈皆在此,子陵不敢教族长徇私枉法,只是父亲年迈体弱,求您允许子陵代父承接这一百二十板子。”

    老族长闻言又惊又欣慰,音调也和缓了下来,因低声劝道:“郡马爷这又是何必呢。虽然你出生军旅,但这一百多板子也不是闹着玩的,轻则伤筋动骨,重则性命堪忧。唉你可要三思而行啊。”

    念远正色道:“族长对子陵的爱护维护之心,子陵感念在怀不敢忘报。父亲生养之恩,子陵难报万一。莫说是一百板子,哪怕就是一千一万棍,子陵也义不容辞。还望族长成全”

    此言一出,在场诸人无不唏嘘,赞不绝口。便有一族老朗声道:“郡马如此仁孝敦厚,真乃我王氏宗族之福啊。如今王崇正犯下大错,再无资格继任宗长。郡马爷乃侯府世子,年轻有为,正是下一任宗长的不二人选。”

    念远闻言忙推让道:“子陵无才无德,如何能担此重任,况且尚有长兄在堂,长幼有序,子陵岂可逾越。这实在于理不合。”

    话音未落,旁边便有人插话道:“郡马此言差异。家范有云:宗子所以主祭祀而统族人,务在立嫡不立庶也。宗子死,宗子之子立,无子则立宗子之弟,无弟则次房之嫡子立。既为宗子,必谨守礼法,以光先德,族人亦宜推让,毋得轻忽。侯府大少爷虽为长子却并非嫡出,岂堪主祭苹蘩⑴,承继宗嗣。”

    念远却连声谦辞道:“万万不可,典押族田一事全因我谨明候府而起。子陵生为世子,责无旁贷。如今便是待罪之身,断然不敢存此妄想。”

    旁边又有人笑道:“郡马爷赤子之心,孝行动天,堪比南齐时的庚黔娄⑵。老族长明理通情,必能法外开恩。”

    另一人乃附和道:“正是,若是郡马继任了族长,便有权免除侯爷的罪责,这才是救父的捷径呢。”

    老族长听得周遭数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心里也是千思万想,进退维谷。心中虽深恨谨明候,只愿他立时身败名裂,惨死在自个儿眼前,才好消这心头之恨。然而这仅仅是个人恩怨,若论起自个儿如今的身份,可是这王氏宗族的族长,手里掌控着全族的兴衰安定。按族规处罚王崇正容易,只怕谨明候府诸人怀恨在心,从此便纷争不断了。更何况王念远自小在魏国公府长大,是手握重兵的中山王的乘龙快婿,且深得当今圣上和太后娘娘的欢心,更是三皇子的左膀右臂,这千丝万缕的关联不得不令人侧目。要是不管不顾当众处死了他的父亲,那他哪会干休。只怕王氏一族便会掀起一场血雨腥风,永无宁日。况且这样地位尊崇,仁孝有担当的人正是复兴一盘散沙的王氏宗族最佳的人选。秉公执法倒不如徇情笼络为己所用方为上策。

    主意打定,老族长勉强压下愤懑,怨恨与不甘,长长地吁了口气儿,因叹道:“百善孝为先。王崇正主守而自盗,见利忘义,犯在十恶不赦,玷辱祖宗,令族人蒙羞。本应公同告庙出族,以全清白家风。但念在其多年为族中事务任劳任怨,恪尽己责。这次又是受人蒙蔽,一时不查,情有可原。况郡马爷愿代父受刑,孝行可嘉,遂酌其情重,从轻发落,将一百二十板子减半,且留待新一任宗长继任后择日执行。谨明候府一支除王崇正外仍属我王氏子孙。至于被变卖的族田,既然由王崇正手中流失,其子孙有责任将田产原样归还族里。否则便如王崇正一般,告于祖庙,吊齐各谱,削去名字,祠墓不得与祭。”

    众人皆敛声屏气,肃容谨颜,点头应了。王崇业看着二叔公那稳若泰山,不露声色的摸样,不禁在心中暗骂了一句:老狐狸。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老族长使得拖字诀,将一切留待新族长处置,若是念远继任,这几十板子自然是如同虚设。若是被别人抢了位子,偏要较真,那念远也怪不到老族长身上。不过几句话就留了后路,将自个儿摘的干干净净。看来这王族长并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般怯懦无能,一味附和。

    老族长又道:“至于新任族长之位,诚如各位方才所言,郡马爷身份尊崇,人品贵重,仁义孝悌,温良恭谨确实是宗长的不二人选。必能将我王氏一族尊礼奉孝,敬宗收族的家乘发扬光大。”

    念远还要推辞,却被道贺的诸人拉扯着奉承阿谀,不得脱身。老族长捻须微笑,便要将手里攒了许久的《王氏宗谱》传于念远。那王崇业眉心一动,清了清嗓子,正要说话,却不料从门外慌慌张张跑过来一个管事,口内嚷着:“侯爷,大事不好了。大爷,大爷他,没了。”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谨明候脸色惨白,双目呆滞,直勾勾死盯着那报信的人,声音嘶哑道:“什么?你再说一遍”

    那管事惊惶失色,上气不接下气地回道:“方才府外来了两个差役,抬着一具尸身说是在城东十里亭的杂草堆子边发现的。瞧那身量形容依稀和咱们大爷不差什么。现下府里乱作一团,太太已经晕死过去了,老太太也是伤心的不行,叫奴才过来请侯爷,郡马和二老爷赶紧回去呢。”

    谨明候一听这话,再也支持不住,只觉得胸口一阵憋闷,嘴里涌上一丝腥甜,身子一软差点瘫软在地。族长和几位族老也不好再相逼,挥了挥手道:“既然侯爷家中新丧,今日之事暂且搁置,先自回去料理,改日再议。”

    谨明候闻言如获赦命一般,歪在管事身上,跌跌撞撞,颤颤巍巍地回了府。只见府门大开,两边灯火,照如白昼,乱哄哄的人来人往;里面悲号痛哭,震耳欲聋。一时合族皆知,无不纳罕,都有些伤心。

    谨明候忙忙奔至停灵之室,哭了一场,又拖着虚弱的病体来春晖堂见过安老太君。谁知年老之人,经不得悲,早已哭晕过去多回,因犯了旧疾,请医服药又是一番折腾。一见谨明候便哭得如泪人一般,因抽噎道:“这些年远赴蜀中,骨肉分离度日如年。好容易团聚了,却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只丢下我这该入土的糟婆子苟延于世,又有什么意思。”

    王崇正这时却一改方才伤心欲绝的摸样,神色漠然,淡淡道:“人已辞世,哭也无益。且商议如何料理要紧。”

    安老太君凄然道:“我一个孤老婆子能有什么主意,横竖凭你们发落吧。我的乖孙儿在人世没享什么大福,你们也别只顾着省减,好歹教他到那边也能体面些,早早儿登极乐世界吧。”

    王崇正便闻言命念远,王念义,王念礼等几个小辈去陪客,吩咐他们去请钦天监阴阳司来择日。择准停灵七七四十九日,三日后开丧送讣闻。自个儿却称病不出。这四十九日,单请一百零八僧众,在大厅拜大悲忏,超度前亡后化鬼魂。另设一坛在同心居,请了九十九位白云观的茅山道士,打十九日结冤洗业醮。然后停灵于短松园中,灵前另外又有五十高僧,五十高道,对坛按七做好事。

    念远心中一直悬着一事,便于左右无人处找了个借口,在王崇业耳边低声道:“子陵很好奇,二叔当日究竟对老族长说了些什么,到教他这般一反常态地杀伐决断起来”。。。。。。

    ⑴苹蘩(fán):苹与蘩两种水草名,古人以当祭品。

    ⑵南齐庾黔娄,南齐高士,任孱陵县令。赴任不满十天,忽觉心惊流汗,预感家中有事,当即辞官返乡。回到家中,知父亲已病重两日。医生嘱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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