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立时大呼小叫了起来:“可惜,真是可惜啊!”
荫松脸色煞白,狠狠地一跺脚,飞也似地冲下楼去,捡起那碎片嗐声连连:“这可怎么好,这可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啊。教我可怎么向东家交代呢。”
那伙计虽然也摔得不轻,一副鼻青脸肿的摸样,但知道自个儿闯了大祸,还不等人责骂,早已吓得眼泪横流,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咚咚咚重重地磕起头来。。。。。。
雨霏心下纳罕,转头眨巴着眼睛对念远调侃道:“瞧你那坦然自若的摸样。一千两银子呢,还没听见个响动,就这么没了。子陵就一点都不心疼?”
念远顺势握住了雨霏一双莹白的玉手,犹自笑道:“娘子莫急,好戏在后头呢。”
正在慌乱间,从门外闯进来一个头戴四方平定巾,身着青布净面直裰,一袭书生打扮的人来。见那一地的碎片,那人先是一愣,脸色忽的大变,遂高声呼喝道:“掌柜的,你还我家传之宝来!”。。。。。。
⑴唐三彩:唐三彩是一种盛行于唐代的陶器,以黄、白、绿为基本釉色,后来人们习惯地把这类陶器称为“唐三彩”。唐三彩是一种低温釉陶器,在色釉中加入不同的金属氧化物,经过焙烧,便形成浅黄、赭黄、浅绿、深绿、天蓝、褐红、茄紫等多种色彩,但多以黄、白、绿三色为主。它以造型生动逼真、色泽艳丽和富有生活气息而著称。是一种具有中国独特风格的传统工艺品。唐三彩在色彩的相互辉映中,显出堂皇富丽的艺术魅力。唐三彩用于随葬,做为明器,因为它的胎质松脆,防水性能差,实用性远不如当时已经出现的青瓷和白瓷。
正文 97:人生如戏戏若人生(四)
却说袁夫人的嫁妆如今已归念远名下的‘德恒当铺’偶然间得一稀世奇宝——唐三彩骆驼载乐俑,念远因而特命人在天然居大摆筵席,宴请城中有名望的达官贵人、皇商富户皆来鉴赏宝贝。谁知乐极生悲甜中生苦,正在众人啧啧称道羡慕不已之时,捧着珍宝的小伙计脚下一滑,不知怎的滚下楼来,连带着这旷世奇珍登时成了一摊碎片。这还不算,谁料这宝物的旧主人闻讯赶上门来,一时兵荒马乱,场面混乱不堪。。。。。。
只见那人文文弱弱,一袭书生打扮,见一地碎陶片,忙不迭地冲了上去,也顾不得受伤跪在地上将碎片拥入怀中,旁若无人的拼凑着,一边喃喃自语道:“昨个还好好的,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说着说着,一行清泪顺着脸颊而下,仰天长叹道:“这可是世世代代相传的家传之宝啊,劣孙不孝,竟让它毁在了我的手上。教我这无能的孙儿如何有面目去面对列祖列宗的在天之灵啊。”
说罢,牙关紧咬下唇,直到唇边血肉模糊,一声喟叹便径直向厅中边角的柱子上撞去,众人没有防备都被唬了一跳,幸好一伙计眼疾手快,一把冲上前将其拉了回来。
那书生瘫坐在地上,犹自涕泪齐下,哽咽难言。
旁边便有人出声相劝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宝贝再好也是身外之物,足下若是因它而枉送了性命,岂不是更加不孝。”
也有人出言讥讽道:“若真是纯孝之人又怎会典当自家的传家之宝,如今又这般拿腔作势的,真真是自相矛盾。谁知道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那书生听见周围诸人的议论也不辩解,直起身来径自走到荫松面前,血红着双眼,高声质问道:“徐掌柜,昨个在下来典当时你还承诺必当悉心照管此物。如今才不过一日,宝物却成了一地碎片,你又怎么说?”
荫松拱了拱手,语气里充满了歉意,因说道:“此事却是我徐某人的不是,还请阁下切勿过分激动,不妨坐下来喝杯清茶,也好商量个办法出来。”
那书生却不依不饶,怒声道:“还有什么好商量的,在座诸位亲眼所见这宝物可是被你‘德恒当铺’所毁,咱们这就去衙门,请府尹大人来做个评断。”
说罢,不顾众人的劝阻,硬扯着荫松的衣领叫嚷着要去见官。
念远见状皱了皱眉头,低声向一旁侍候的伙计低声吩咐着,那伙计便飞也似的下了楼,径直跑到荫松身侧耳语了几句。
荫松轻轻地点了点头,谨容正色转过身去对那书生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见的声音道:“我们东家请您到上边儿雅间一叙。”
那书生闻言脸上露出了一闪而过一丝得意的神采,头一扬,不以为然地朗声道:“去就去,还怕了你们不成。”
荫松遂领着那书生进了二楼念远所在的雅间,因道:“这就是我们‘德恒号’当家,谨明侯府的世子,当今中山王的乘龙快婿。”
那书生闻言先是一愣,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眼眸里暗含戒备与畏惧,好一会儿方才强作镇定讪讪道:“那又如何?难道你们还想恃强凌弱、仗势欺人不成。天子脚下,我就不相信没个说理的地儿。”
念远漫不经心地盛了一碗冰糖银耳甜汤,轻啜了一口,笑道:“我看你误会了。方才瞧你的言谈举止放佛也是个读书人,就这样在众人面前似泼皮无赖一般拉拉扯扯的,实在是有辱斯文。这才请你过来,免得再纠缠下去大家的脸上都不好看。”
那书生被念远一番绵里藏针的讥讽说得脸颊微红,双手有些不自在地背到了身后,却依旧梗着脖子硬声道:“你们‘德恒号’在外标榜什么‘以实求信,业以德恒’,依我看不过是言过其实罢了。世子爷这番话莫不是想将自个儿铺子的错处推个干干净净?”
念远眉头猛地一收,建瓷莲瓣汤匙撞击着青花荷叶碗发出清脆的响声:“明人不说暗话。你也用不着搬出那套攀东扯西故作清高的虚伪做派。咱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要多少银子你才肯罢休?”
那书生气得怒目圆瞪,咬牙切齿高声叫嚷道:“你。。。你们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想我戚氏也是世代书香、诗礼簪缨之族,若不是家道中落,父亲卧病不起,我又怎会迫不得已典当家传之宝筹集诊金药资。你们毁了宝物不说,还要污蔑我的清誉。罢了罢了,谨明侯府势大财厚,在下也只能自认倒霉,就此告退。日后定要向城中各人好好儿说道说道世子爷今日的雄风。。。。。。”
念远慢条斯理地转动着手上的蓝田白玉扳指,对那书生的话充耳不闻,冷声道:“废话少说,我可告诉你,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等会子若是我改了主意,你可是一个铜子儿都拿不到!”
那书生见念远面色森冷,语带寒意,便也有些畏缩,低头暗自付度了半日,一咬牙,声音虽低却无比清晰:“也罢,既然世子爷这么有诚意,就当我是砍竹子遇着了节——运气忒坏。只是这宝贝到底是在你们手里损毁的,当初可有言在先:若是有一丁点儿差错必当加倍赔偿。这物什虽是无价之宝,我却不是那等斤斤计较之人,若你们能拿出三万两银子来,这件事儿就到此为止,我也不再追究了。”
念远闻言冷笑道:“一千两换三万两,这笔买卖可真是划算呢。”
那书生恼羞成怒也不顾斯文地耍起无赖来,一边摇着手里的当票,一边高声叫嚷道:“世子爷这话是什么意思。仿佛是在下存心讹诈似的。你瞧瞧,这可是徐掌柜昨日亲手书写的当票,上面可还有你们‘德恒当铺’的印迹呢。要么把宝物还我,要么咱们就公堂上见吧。”
念远拊掌朗声大笑道:“好!我正有此意。来人,将东西拿上来。”。。。。。。
正文 98:人生如戏戏若人生(五)
一伙计闻声从旁边的房间里捧出一物来,定睛一看,恰是那已经碎了的唐三彩骆驼陶俑。
那书生大惊失色,手脚冰冷,嘴唇不住地哆嗦着,顿时语无伦次,只得结结巴巴道:“这。。。这个不是摔碎了吗?怎么会。。。。。。”
念远直起身来,慢慢走到那书生面前,劈手夺过他手里的当票,淡淡一笑,用满含嘲讽的眸子逼视着他,嘴角微翘:“方才摔的那宝贝可比你这个更假。”
那书生登时羞得面红耳赤,赶紧抢过那彩陶,慌里慌张地就向外跑去。
荫松一边笑道:“戚公子,您慢走,当心脚底下啊。您抱着的可是稀世奇珍呢。”一边悄悄地伸出腿去。
那书生脚下一绊,顿时失了重心,慌忙扶住旁边的木栏杆,手里的物什却一骨碌顺着楼梯滚落下去,重重地砸在石地上。
那书生也不顾碎了一地的彩陶,一溜烟似地冲出门去消失在人海中。
荫松追在后面哈哈笑道:“戚公子,不是嘱咐了您要小心一点嘛。瞧瞧,这可再没有另一件假宝贝了呢。”
雨霏自屏风后转出,笑盈盈道:“出其不意攻其无备,子陵这一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可真是教人叹为观止呢。”
念远摇头苦笑道:“我这也是迫于无奈,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其实商家最讲究个和气生财,本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若不是他们太过分使出这般低三下四的伎俩想要欺到咱们头上来,我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这回不过是小惩大诫罢了。”
雨霏微蹙秀眉,心中隐隐约约感到有些不安,因问道:“莫非那边又不安分了。是肖氏还是同心居那两位?”
念远伸出手去,轻轻儿拉了雨霏坐下,又体贴地为她添了一盏梅子汤,这才不以为意地答道:“怕是都脱不了干系。好了,带你过来看这出滑稽戏只是为了散心的,若凭空给你添烦恼,岂不是我的罪过。”
雨霏见他不愿意多谈,便也不再多问,遂笑而言它:“今日子陵可真教我大开眼界!想不到你不仅精通兵法,就连这鉴赏金石古玩也别有一番心得呢。连那些成日家在古董字画里打转的清贵们都只能甘拜下风了。”
念远轻轻刮了一下雨霏小巧的鼻翼,笑道:“霏儿真是太夸奖我了。这些达官贵人平日里收集古玩珍奇不过是闲来无事、附庸风雅罢了。真正懂得它们价值的又能有几人?其实我也没有那本事。这回只是机缘凑巧罢了。这唐三彩的真品我曾经在外祖父的书房里见过,听说那是他花了十万两黄金从一个盗墓者手中买下的。也是因我不小心失手打碎了那件价值不菲的珍宝,被外祖父罚跪在花园,这才遇着了三皇兄得以义结金兰。说起来这唐三彩可真是改变我命运的宝贝呢。”
雨霏乃叹道:“人生的际遇真是奇妙。想不到这小小的一个陶俑背后竟然牵扯着这么多的故事。”
一口难说两家话,话分两边是正理。肖夫人这时也从魏昌家的口中得知了事情的起末,登时怒极攻心,气得说话都喘着粗气儿,连声喝骂道:“废物,都是一群废物,一丁点儿小事都做不好。只会白吃饭干长肉,到底有没有脑子,平白地被那小畜生给耍了。”
细长的指甲直戳到魏昌家的脑门,因怒道:“你这没用的老货。瞧瞧你出的馊点子。这下可好银子没凑足反倒白白损失了五百两。那可是老娘最后的压箱底儿。就是卖了你一家子也还不起。”
魏昌家的唯唯诺诺跪在地上不敢还嘴,只能委屈地抽噎着,憋得肩头一抖一抖的,好一会儿方低声嘟囔道:“奴婢还不全都为了太太。这人还是我自个儿掏腰包花了三两银子好容易才找来的呢。”
肖夫人耳尖,听了这话,越发怒不可遏起来,一扬手便将紫漆描金花卉纹葵花式桌上的粉彩小茶盅向着魏昌家的劈头盖脸扔了过去:“那是你蠢,找的也是个蠢钝如猪的贱胚子。还三两银子,我看他连三个铜板都不值。啊。。我倒还没跟你算账呢,什么样的破玩意儿竟值五百两银子,莫不是你这黑心娼妇自个儿偷藏起来了吧。”
魏昌家的心里确是有鬼,暗道:太太怎么如此精明,难不成真的知晓自个儿偷偷昧下了其中的二百两?因偷眼瞧见肖夫人那被戾气填满阴森可怖眼光如箭一般似乎能刺穿自个儿心脏,吓得浑身一颤,险些连话都说不完整了:“不。。不是。。。奴婢哪有那个胆子啊。这不是想着买个像样点的免得被人看出来嘛。奴婢若有一丁点儿私心就叫老天爷劈死我。”
肖夫人横眉冷对,细长的凤眼眯成了一条线儿,张口呸道:“扯你娘的臊。别教我大口啐你。你那点花花肠子我还不知道。油锅里的钱还要捞出来花呢。这会子也懒得跟你费嘴皮子,趁早儿交出来,不然立马找人来打断你的贼手。”
正在说话间,忽听得窗外有人回道:“太太,侯爷使人来传话儿,请你过去一趟。”
肖夫人闻言怒吼道:“催什么催?我还没不中用呢,用不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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