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个翻身跪坐在地上,一边用手拂去地板上的灰土,一边摧动虚弱的元能凝成灵神在三米范围内搜索。
一个结构复杂的图案出现在地面上,似由许多形状不一的三角形搭构而成。大致呈圆形的图案,由内向外分成九层,层与层之间画有一圈一圈的古怪文字。那些文字,似乎和九玄录上所用的文字有某些共通之处。
凝视了半晌,也没有得到什么结论。我托着下巴站了起来,在地板上踱了两步。
这是什么所在?禁咒的施放点?这里虽是一个未知的魔法阵,可是我丝毫感觉不到能量的流动。按理说,能封印擎利斯迦如此庞大的一个结构,封印魔法该非常强大才成,至少会让我的灵神有所感觉。
右脚一块方砖上,停了片刻,那块砖毫无预兆地倏然下陷了三个厘米。
我骇然,一个倒翻跃出三米,后背抵在墙壁上。这个房间并不大。
捂住胸口,心脏蓬蓬乱跳。
吓坏我了,在这毫无人迹的所在,那一块下陷的砖虽没有什么,可那神秘的意味让我感觉到,一个可怕的事情就要降临到我头上来了。
恐惧,来自于未知。
忽然,我又一个前掠,落回方才我站立的地方。就在我脊背依靠的墙壁上,一块砖颤动着凸出近半米。
脚下传来隆隆声响,整间房都在震颤。轧轧声中,我方才进入房间的门户被一方巨石堵了个严丝密合。
唯一的光源被遮住了!黑暗中,石块抽动的声音此起彼伏,一阵剧烈的摇晃过后,我只觉脚下一空,坠入无边的黑暗里……
※※※
哈基姆双手握杖立在一块大石上,远远观看着盆地中央的那座五指山。
那座山,手形的山,在无名指靠近末根的位置正发出夺目的红光,仿佛给黑色的巨手戴上了一个血红指环。以那五指山为心,无数道殷红血线沿着大地向外高速辐射扩展,逐渐构成一个庞大无伦的图案。
哈基姆握杖的双手颤抖着。旁边一人颤音道:“封印禁咒被……被启动了!”
盆地里,原先射向天空的数百道红色光柱,头部不断扭曲变形,逐渐向下弯掠,最终悉数投入五指山里。空中弥漫的红色云气起伏涌动,滚滚吸附在五指山外围,如同给它戴上了一只红色的手套。而被巨大图案所笼罩的十数万根乞念柱,腾出阵阵血光,一波一波的强大力量沿着血线构成的脉络向五指山汇去。
大地撼动,震如雷鸣。
哈基姆闭上双眼,嘴里颤抖着吟出一段史诗来:‘明王开始他的夺命之旅在龙与血诞生的地方八个守护者走上地狱的祭坛将他重生的火焰用生命点燃因此,擎利斯迦和魔王的左手从封印的时光中苏醒爱与愤怒的誓言纷纷破碎在黑暗中,灭世的光芒裂开天空火焰和鲜血在大地上弥漫……’※※※※※
蓬!
我双脚接触实地,站稳。黑暗中,一圈一圈的光芒此起彼伏地点燃,向外扩展开去。
我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圆形地底宫殿的正中心处,脚下的地板上如方才那间小室画满复杂的图形和文字,不用看我也能感觉得到,那是一个魔法阵,封印用的魔法阵。
而我,就站在这个魔法阵千万股力量汇集指向的中心处。
古夏利所说的什么解封卷轴都是假的,什么人会糊涂得将封魔阵的解封卷轴放在这里?
这是一个圈套,一个巨大的圈套!
心中忽有异动,我闭上双目,一段文字浮上心头:“九玄录·天地赋:天地至神,难以一言定称,故体而言之,则曰两仪,假而言之,则曰乾坤,气而言之,则曰阴阳,性而言之,则曰柔刚,色而言之,则曰玄黄,名而言之,则曰天地,若乃悬象成文,列宿有章,三辰烛燿,五纬重光,众星回而环极,招摇运而指方,白虎时据於参代,青龙垂尾於氐房,玄龟匿首於女虚,朱鸟奋翼於星张,帝皇正坐於紫宫,辅臣列位於文昌,垣屏络驿而珠连,三台差池而雁行,轩辕华布而曲列,摄提鼎峙而相望'注'……欲开天地,需至阴之血以祭地,至阳之火以致光,气聚紫宫,八台沦皇……”
“欲开天地,需至阴之血以祭地,至阳之火以致光,气聚紫宫,八台沦皇……”嘴里低低重复这句话,我睁开双眼仔细观看脚下的魔法阵。
我所站立的小圆上面刻着一个字,字形独特,琢磨良久,我分辨出那是“紫”。这个小圆外围第一个圆环被一条横线分为左右两半,左侧有一字“昌”,右侧有一字“文”……文昌!
我眼前一亮:按照天地赋所描述,这天地十宫中,“帝皇正坐於紫宫,辅臣列位於文昌”,那么剩余八宫——白虎、青龙、玄龟、朱鸟、垣屏、三台、轩辕、摄提——该分布于这八个位置才对……
这时,前方传来轧轧声响,整座大殿面对我的那四分之一的墙壁逐渐下陷,露出另外一间小厅。
小厅里有八尊黑色的塑像,左右各四,中间一面黑纱盖住了什么,似乎是个十字架形的结构,而且上面还绑缚了一个人。
不知为何,强烈的危机感瞬间充满了我的神经。
蓬蓬蓬……!
四外的魔法阵逐次向上迸出殷红的光柱,森冷阴寒的压力罩体而来。脚下的地板逐渐亮了起来,那种异样的光芒似乎来自另一个世界。
魔音激起,充耳鬼啸。
在几乎难以睁目的强光中,我隐约看见,小厅里八尊塑像的表皮片片剥离,其中几座塑像的手指肩臂似乎在微微扭动……那是人!那才是真正守护着封印禁咒的八个人!
强光激盛,脚下的地板化为一个诡异的漩涡,一股强绝的力量压迫着我,要将我抽离到下面的漩涡中去。
我大喝一声,元能狂摧,斗气张扬,和那股巨力拼力抵抗着。
我怒喝的声音在大殿里来回震荡,自己听起来也有一种恐怖的意味……这是我的声音吗,我怎么会发出这样的声音?不!不是,那不是我的声音!那听起来恐怖的声音是从……是从我的脚下传上来的!
脚下的漩涡里,一团火焰透出一抹亮红,似欲从漩涡里冲出。亮红下面还有一团巨大的黑影滚滚涌动……
这个魔法阵下面,到底封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难道说是擎利斯迦?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团火焰正是我在五指山外所感觉到的那个发出召唤的东西。而且,我和它非常熟悉——来自魔幻胜境的火龙炽之锋!
我心里苦笑道,炽之锋老兄,别着急,很快我就下来陪你了。
强光遮目,什么都看不见。这时从前方传来一道语声:“不要再做无谓挣扎了,数千年前以九天玄魔之强,也要被这座天地封魔阵封印在下面。再挣扎的话,魔力运转,你骨头都不会剩下一根。”
我强忍着轧骨抽魂的剧痛,喝道:“你们是什么人?中间那个黑纱下面是什么?”
那声音道:“我们?看在你行将就木的份上就告诉你吧。我们是守护这座天地封魔阵的八大祭祀,守护在这里已经超过四千年,算起来是斯托族的祖先……至于中间这个,因为你的来访扰动四邻,那个老家伙定然又躁动不安,所以中间这个是用来献祭的……”
献祭的?
眼前的强光弱了一弱,我的视线穿过去。
视线定在小厅中间那个黑纱覆盖的十字架上。黑纱正被扯开,露出里面一个双手双脚缚在十字架上的娇媚身体。
春!三!娘!
她……她……她……她不是魔界的公主,怎么会被缚在这里献祭?谁能有那么大的力量能将她缚住?献祭,献祭意味着什么?
我只觉大脑嗡的一声,浑身冰冷。
意识瞬间模糊,身形随之飞速下坠,转眼间腰部以下都已经陷入到漩涡之中。
然后,识海仿佛要爆炸开来,狂莽的力量如洪荒巨流一般奔涌而出,我震天怒吼,身形暴拉而起。
大殿里整座封印力场都被拉动了,如同一张被锥尖顶起的膜,拉成一个锥形。
定住。
我眼中黄芒剧盛,左右手各擎出一个蒙蒙的光球,嘴里一字一顿道:“竟敢在我面前伤害我的爱人!”
轰轰!
两个高度压缩的斗气球应声暴涨,激飞落地,左右两侧的封印力场一阵剧烈的波动,然后爆发出夺目的精光。力场震颤的刹那,我从中脱身而出,同时嘴里高速吟出两道召唤咒。
我的守护神——血炎和水影的召唤咒!
漩涡中那一团火焰也紧随着我的身形脱出了力场的束缚,然后暴涨成一个庞大的身躯:巨翅昭彰,浑身火红——火龙炽之锋!
我和炽之锋对视了一眼,心念霎时接通。
炽之锋胸腹鼓动,大口一张,一团烈焰再次重击在力场上。
轰……!烈焰四窜,火光冲天。
与此同时,我左右两侧各出现一个七星芒魔法阵,久违的血炎和水影出现阵中。
我戟指前方:“血炎攻击,水影救人!”
炽之锋的真龙烈焰不断倾泻在封印力场上,力场波动不休,使得下面通往异次元的空间入口无法进一步扩大——实际上他们也不敢再度扩大了,如果再扩大的话,封印在下面的那团恐怖的黑影定会破缚而出。
血炎手中持着一柄巨戟,身形晃动了几下,前方出现两辆血红战车——在这个血气汪洋的大殿里,他的力量被提高到了极限处。他巨戟挥动,两辆斗气凝成的战车碾开数道血色光柱,辖着厉啸向左右两侧八个守护祭祀冲去。那八个祭祀不敢怠慢,咒语急吟,他们身前出现一道厚重的光墙,和战车撞在一处。
轰……!
红光暴射,惊天动地的巨响随之而来,八大祭祀身形后搓,血炎则后退数步。
血炎再度大喝,又是两辆战车厉啸前冲。
这一刻,水影手中射出一道晶莹的绿色光柱,将十字架上的人笼住,十字架碎成齑粉,她身形浮起,如同凌波的仙子,沿着光柱飞了过来。
她双眼睁开,长长的睫毛下有两道清澈明亮的目光。嘴角一缕血痕使她的脸色非常苍白。
我们的目光,穿越了千年万年,穿越了无尽的空间和阻隔,接连在一起。
然后再也没有分开。
阿陵……阿陵……你终于醒了……我发誓,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再也不!
在料理了曾伤害过你的人之后,要么我们同时飞升阿波罗界,要么寻一终老之地,过那于世无优的生活……
我的身体却并未停顿下来,九枚光芒夺目的光球阵列在我四周,缓慢旋转,正在不断涨大中。我在聚气。
《九玄录·天地赋》有云:欲开天地,需至阴之血以祭地,至阳之火以致光,气聚紫宫,八台沦皇……那定是说这座天地封魔阵的解法。
至阳之火有了——炽之锋的火就是至阳之火;气聚紫宫有了——我就身处紫宫之地;那么至阴之血从哪里来?八台沦皇莫非是要杀了这八个守护祭祀吗?
蓦然耳边传来水影的惊呼声,我骇然惊醒:一道雷芒缠绕的金色光华闪电追上正在半空平飞的阿陵,无情地透胸而过。
扑!血花飞溅。
一瞬间,血色战车飞驰的厉啸声、碰撞声,炽之锋烈焰奔腾的咆哮声,天地封魔阵运转的呼啸声,下方所封异魔的怒吼声……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都消失了!
都消失了……我耳中只听到春三娘向我飞来时衣袂飘飞的飒飒声响,她遥遥张开双臂,眼里的神光逐渐暗淡,我听到她轻轻地说:“小楚,小楚……爱上你,好痛苦……”
我双目泪流,张开双臂想去抱住她,可是尚未接触到她的一片衣角,她的身子已经爆成一团夺目的光芒。
光芒中,一个九面的方晶抽离我灵神的束缚,被下方飞转的漩涡吸走。
“阿陵……!”我牙眦欲裂,想痛呼,嗓子却似被什么堵住。
光芒散尽,我身前凝现一颗小小的血珠。我泪水狂涌,双手小心地捧住那枚血珠。
这是阿陵的血,是阿陵的血!
麻木地,我想把它捧在怀中。然而,即使是这枚小小的血珠,也蓦然四散,化为一片浅浅红雾。
颤抖,从内心深处浮起来的战栗攫住了我的神经。
阿陵离开我了!她离开我了!没有她,我活下来还有什么意思吗?
我活下来还有什么意思吗!
这一切都是因为它!都是因为它!
我缓缓站直了身体。
血炎和水影已经遇险,天地封魔阵反击的力量将他们重重缚住;炽之锋肩部被一只光箭射中,已经露出骨肉。
我双手张开,颤声吟道:“天地间的万物万灵啊,汝倾听生命短暂的眷属之愿吧!
吾等之责,即是看护降临在汝中心之将来;吾等之罪,即是寻觅尘封在汝胸怀之过去;请汝降临在汝子民的身旁吧,引朱明、耀灵、东君、大明、阳乌之光华,以照耀汝之身躯;引金精、月下、宿谷、夜幽、冥皇之太阴,以招引汝之路途;紫宫聚气,文昌列位,八台沦皇——
九玄录·天地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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