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生眼前一亮,望向扶苏。
扶苏正想含笑的让他去挑选,突然脸色一变。
糟糕了,以往都是由湘儿帮他付钱的,他自己也没有带钱袋的习惯,但湘儿让他甩在宫中了,也是说他现在身无分文──
扶苏考虑问暗卫借钱会较丢脸,还是乾脆跟申生承认自己忘了带钱会较为丢脸?
申生还是一脸期盼,扶苏做作的叹了一口气,抱起他,哀伤地说:「爹爹也想给申儿买零嘴,可是家中已没有余财,只恐怕要委屈申儿了。」
申生有几分懵懂,他作为扶苏的嫡长子,太博教育他时自然不会把他当一般小孩教会识字就算了,有时亦会跟他谈谈国事,枉论他懂不懂,总归有一个明白就好了。
他自然知道朝中已经没钱,只是他不明白,没钱向百姓要不就好了吗?
他把问题问出来:「父……爹爹,为甚麽不徵税啊?徵税了我们就有钱。」事实这个问题他也问过太博,只是太博那能说那是你爹毛病,憋死了也不徵税?只能含糊地说徵税多了对民生不好之类便匆匆带过。
「是啊,就算我之後回宫发布命令徵税了,我们现在也是没钱啊。」扶苏答得光棍。
申生露出迷茫的神情,很不明白这是甚麽意思。
「宝贝,你想啊,要是我们没钱就向百姓徵税,要是百姓也没钱呢?那麽我们徵不到税,就不吃饭了吗?」扶苏循循善诱:「所以想要有钱的方法就是开源节流,开源就像爹爹开店做生意一样,节流……哦,宝贝你提醒我了,我回去就让人把帐目给我拿上来看那处可以节省一点。」
申生似懂非懂的点头,他心中只明白大概是徵税不能永远解救国家的危急?只有靠自己才是真正的办法?
扶苏抱着他走了一会儿,只见米舖前有数个工人正努力托着米,把米从推车上搬下来运进仓里,旁边坐着一个帐簿先生,抚着须记帐。
扶苏抱着申生走过去,问:「请问还缺人麽?」
帐簿先生斜视着扶苏白净的脸,撇撇嘴道:「缺倒是缺的,不过看你身材瘦弱,别是托几包便倒下来唷?来,筹拿去,不能带小孩。」
申生瞪大眼睛,怪叫:「爹爹!」
「好。」扶苏好脾气地接过代表自己的一把竹条,竹条染了点颜色,搬了多少袋就插进米仓的竹筒内,自然有人计算。
扶苏逗着申生说:「看爹爹怎麽给宝贝赚糖葫芦!」
申生觉得无法想像,自小他就被人教成了极为娇贵,能不动手就不动手,现在扶苏居然要亲自赚钱?
扶苏放下申生,让他站好。他也不怕申生有甚麽事,暗卫可是紧紧的盯着这处呢。
说起来就做,扶苏直接托起一袋米,踮了踮重量,觉得尚可接受,脚步轻快的搬了起来。
申生呆愣住,憋红了脸,大声喊:「我也帮爹爹的忙!」说完後便抢过一个工人刚搬下来的米袋,噗哧噗哧的努力往米舖内拖。
监工的人顿时眼一瞪,拍桌站起来叫道:「小孩子凑……甚麽热闹……」最後几字消失在扶苏的冷眼之中。
他悻悻然的坐回去,心中赌气的想:反正人家父亲都不介意,小孩有甚麽事可不要怪他。
扶苏原本冷洌的眼神一转,接触到申生身上便化为慈祥,他空出一只手摸摸申生的头,不禁赞道:「乖。」
经过秦牧的训练後,扶苏已经不是之前五谷不勤的废柴了,现在单手托着米,另一只手还有空护在申生身後。
申生人小,拖得脸红气喘也才拖了几步,扶苏快速的走了几转後,他连一袋米都没有拖进米舖。
隐在暗处的暗卫看着这天下最尊贵的两父子在搬米,人都要昏了。要不是没有扶苏的指示,他们真想冲出去帮陛下和小公子托米袋!
扶苏搬了大概一个时辰,已经搬进去几十袋米,而申生只搬了两袋,最後的路程甚至是扶苏帮他托着过去的。
估算着应该差不多够买糖葫芦了,扶苏带着申生便去结算工钱了。
米仓的管库不用正眼看扶苏,咬着一枝竹签,抖着腿,随意的数了数筹数,然後甩出几个铜钱,那些钱比原本商量好的钱要少上一半有多!
申生瞪大了眼睛,第一次见到自己辛苦回来的钱被克扣!
扶苏笑了笑,接过几个铜钱,再次把申生抱起来,逗他道:「现在有钱买糖葫芦了。」
管库看了扶苏一眼,咕噜道:「怪人。」在他扶苏可不是怪人麽,游手好闲,带着小孩胡作非为!
扶苏拿着工钱,用了两个铜钱换了两根糖葫芦,和申生一人一根,分掉了。
申生咬着糖葫芦,竟然觉得比以往吃的滋味还要好!
「自己劳动所得的东西,滋味总是特别好的。」扶苏拿了咬了一口就不吃了,递给申生吃,还拿了块破布在旁边借了点水沾湿了,擦着申生满是汗水的小脸还有吃糖时不小心粘在嘴角的渣滓。
申生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他心中有一个想法,就是以後要赚很多很多的钱买很多很多的糖葫芦,还要让百姓很有钱,这样他才可以收很多很多的税!
此时开创了秦一代盛世的四世皇小小心灵中,深刻的印着这一天的经历,也是他日後勉励自己的依凭。
──这就成为了未来历史学家始终解不通的一个谜:甚麽四世皇会如此贪财?
61、偶遇古代基佬
过了午饭的时间;手上只剩下几个铜钱的扶苏有点忧愁了,劳动过後;人总是特别容易饿的;光这点钱也不够吃甚麽啊。
小孩子刚吃完零食;还没消化完,自然没有饿的感觉。随後申生的眼睛又瞄上甜糕;那雪白的小小糕点;看上去也特别好吃!
他偷瞥着扶苏;满脸渴望的样子是掩饰不住的!
扶苏笑了笑,把余下的钱全买了甜糕;这时他们身边跟着七八个小孩,伸着头渴望地看着扶苏,在他们眼中给申生买糖葫芦又买甜糕的扶苏是绝对慷慨的人!
扶苏对申生说:「来吧,拿去跟小朋友一起吃。」
申生才想否决,他看着身边小伙伴渴求的眼神,到底是深宫内院长大的,何时接触过同年龄的小孩?所以见到其他小孩的目光,他舍不得拒绝了。及後他又看到了他们手上拿着的玩具,觉得用甜糕换来玩具,这也划算啊!
於是他高高兴兴地接过扶苏递给他的莲叶包着的甜糕,和其他小孩一起跑了去不远处玩乐。
扶苏随意找了一个台阶坐下去,心中想:还是问暗卫借点钱去酒馆吃个饭吧?
此时一个人走近,一派书生打扮的男青年走近,含笑道:「小兄弟真是率性至极。」
扶苏白嫩的脸皮让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又要小上几分,难怪会被人叫着小兄弟。
扶苏的脸皮是一等一的厚:「好说好说。」竟是应承了下来。
男青年学着扶苏率性的行为,试着也坐在台阶上,然後吁了一口气:「想不到坐在台阶上竟然有如此特别的感觉……」
这句话一出,他立即被扶苏打上‘神经病’三个字。
「嗯嗯,人生在世,难免要试一些不同的感觉。」扶苏晃着二郎腿,流里流气的说。
这句话倒引起了男青年的深思,他又叹然曰:「真是句句在理,以往我倒是活得太抑压了。」
这时扶苏的肚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扶苏脸色不变,摸摸肚子说:「哎,这肚皮倒是不经饿!」
男青年笑了起来,也学着他随性的坐姿说道:「你我有缘,不如移步往酒馆商谈吧?」
扶苏眼前一亮,欣然答应:「深得我心。」
申生玩了一会儿後,便让扶苏带着与男青年一起并行。
男青年带扶苏至一酒舍,歉意地说:「与兄台相聊甚久,却还没有自我介绍,敝人姓任,任一。」
「我叫苏华。」扶苏特自然地把自己上辈子的名字报出。
任一把‘苏华’两个字在脑海中转了一圈,却怎麽也想不到那个显赫的人家出来的孩子。
只是看扶苏一身气度﹑举手投足间的写意,足见是个不愁米饭的富家公子。他所带的孩子也是规规矩矩的,坐在那处只会好奇的四处张望,但身子却不会摆动半分,可见也是受过极好的教养。
如此一来任一便认为扶苏给他报了假名,口气更为轻柔,想要套出扶苏真实的身份。
但直到酒菜来时,扶苏都跟他打着哈哈,没有透露半分自己的资料。任一改为套申生的话,申生只是瞪大眼睛看着他不说话。
「这个孩子腼腆啊,不要见怪。」扶苏摸摸申生的头。
任一笑着说:「不会,不过刚才我观苏华兄与令公子的互动,却真是令人羡慕得很。」
「那是~我家小孩可乖了对不对?」扶苏亲了申生的脸颊一口,申生脸红红的,却是很高兴。
任一眼中闪过一丝羡慕,又笑着说:「苏华兄是与令公子初到此地?子明不才,咸阳城内还真没有谁我是不认识的。」
扶苏与申生看向任一的眼神一致,像是在看疯子一般。咸阳城内没有人是不认识,他不就不认识他们了麽?况且宫中的宫人宫女甚麽,扶苏就不相信他全认识!
任一被看得有几分局促,又有几分不解:「难道我说错了麽?」
「不不不,」扶苏摇头:「你没说错,我两父子的确初来此地,嗯……还要麻烦任兄你以後多多关照啊。」
「好说好说。」任一带了些许天真的欢喜着。
扶苏跟他聊了一会儿,发现他只是个一个脑子坏了的富二代,他爹在咸阳内开遍酒馆食肆,说是认识全咸阳的人倒也是不夸张,连这家酒馆也是他家所开,自然吃食免钱。
扶苏吃饱以後,又点了几个小菜,有一搭没一搭的与任一聊着。
最後任一不但没套出扶苏的话,反而被扶苏套走了不少自身的资料……
喝饱吃醉以後,扶苏拍拍肚皮,挑了挑眉毛:「谢谢款待。」
吕子明让人清了桌面,又上了一瓶酒。
扶苏双手撑在後,眯着眼睛懒洋洋的跟他聊天,任一不时看他一眼,双颊有点微红。
没多久後,申生就困了。他揉揉双眼,显然有得呆滞。
扶苏借机告辞,抱起申生说:「今天多谢任兄的招待,不过我看我儿累了,先行回家哈。」
任一有点不舍,挽留道:「要不来我府继续畅谈?苏兄之言风趣有理,敝人获益不少。」
「不用了。」扶苏抱着申生,申生被惊醒揉了揉眼睛,打了一个呵欠。
「好吧。」吕子明还是不死心:「我送你到家门口。」
「呵呵……」扶苏出了酒馆後,立即说:「我需先买点东西,吕兄,你请便吧,不必送我了。」
「我……」吕子明还没说甚麽,扶苏就走了。
他只能遗憾地看着扶苏走的方向,有点可惜的叹了一口气:「可惜了一个妙人……」
扶苏走了几条街後,改抱为背,把申生背在背上。
申生含糊地打着呵欠,咕噜着说:「父皇,那人怪怪的……」无事献殷勤,父皇说过不会是好人~
「是啊,以後见到那个叔叔记得不要接近他知不知道?」扶苏说。他自然知道是甚麽一回事,不就是古代的基佬嘛。
「哦……」申生应了一声,又迷迷糊糊地瞪着眼,渐渐又睡去了。
扶苏就这样背着他回宫,暗卫多次想接手抱申生,都被扶苏一一拒绝。
*
秦牧在主营里对着沙盘演练,推算接下来应该从何处进攻。
莫宁掀起帐篷门走进来。
「事情办妥了?」秦牧头也不回的问。
「早知道就不跟你跑过来,累死老子了。」莫宁做了一下伸展的活动:「我一副老骨头还要潜进城内帮你打探消息,真是他娘的太不尊重老人家了。」
「做老人家也要有老人家的样子,你说你那点像?」秦牧瞥了他一眼,莫宁还在那边蹦蹦跳跳的。
莫宁抚了一把须子,骄傲地说:「胡子像!」
秦牧懒得理他,把沙盘上的陶制小兵收走,又再布下另一个战局。
莫宁看着旁边叠得整齐的绢布,好奇问:「你真的不打算回那小子的信?」那小子指的自然是扶苏。
秦牧的手顿了顿,却没有回答。
「啧啧,一天一封的飞鸽传书,他真是太闲了吧。」莫宁摇头摆脑。
回不回?秦牧也没有想好。
心理上他自然不能接受扶苏的感情,但是情感上他也舍不得放开扶苏那个粘人的小孩。
或许真是会叫的小孩有糖吃吧,秦牧现在回想起扶苏,也只记得他现在的样子,以前苏儿的模样开始变得模糊。
秦牧忽然又想到他的母后。
在他孩童时候,他母后对他还是不错的。只是不知是不是父皇的忽略或是母后的本性,她开始越来越淫荡,即使如此她仍然把他当成了孩子,处处关怀。直到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