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湛道:“去哪里?”
“问这么多做什么!”中年人不耐烦地说完,转头向小童交代了一些事。
战湛听着不对头,怎么觉得中年人像是要出远门呢?他道:“我想见见我师父。”
中年人呵呵冷笑两声道:“你哪来的师父?”
战湛确定自己被水赤炼卖了,可嘴上仍嚷嚷道:“水赤炼水药皇就是我师父。”
中年人道:“我就是带你去见他。”
骗鬼呢。
战湛心里咒骂,脸上还要装出费解的样子,“为什么要大半夜去?”
“哪来这么多问题!”中年人伸手扯了他一把。
战湛竟然半分动弹不得!中年人的实力起码在剑王之上!知道挣扎无用,战湛配合地从床上下来,跟在他身后往外走。
一到门口,他就看到院子外头有火光闪烁,还有打斗声传来。战湛心中一凛,看向中年人,发现他神色有些慌张,带着他向院子后门走去。
难道是水赤炼带人杀过来了?
战湛正想着,手就被中年人拉住了。他似乎注意到他走神,冷厉道:“收起你的心思,你要是敢走开半步,我就把你的胳膊腿都拧下来!”
战湛干笑道:“我就是觉得冷。”
中年人冷哼一声。
后门狭窄,穿过去就是一条清幽小径。小径两旁绿树阴森,月光不至,黑灯瞎火。
战湛想:这倒是个杀人埋尸的好地方。
走完幽径又到了一座院子,这座院子极大,两人走了半柱香的时间才走到头,然后又出门,顺着山路往上走。
明知道问他无用,战湛仍是忍不住道:“我师父住在山上?”
中年人突然回头掐住他的脖子。
战湛大惊!难道真的要在这里动手?他正要反抗,那中年人却掰开他的嘴巴丢了一颗药丸下去,然后一抬他的下巴,强迫他将药丸吞了下去。
“这是什……”战湛发现自己声音十分沙哑,连忙咳嗽两声,再说话,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中年人道:“啰啰嗦嗦,太惹人烦!”
战湛:“……”
中年人再往前走,战湛却是半步都不敢落后了。谁知道他会不会又给他吃一颗药让他成为一辆遥控汽车。
两人走到山顶时,天色将明。
战湛看到山顶有一个巨大的石洞,洞口被山岚笼罩,白茫茫的一片。
中年人站在雾气之外,如释重负地整了整衣服,恭恭敬敬道:“不肖弟子王远秋拜见师尊。”
山洞里面好半响才透出个低沉沙哑的声音,“不是叫你们没事别来烦我吗?”
王远秋道:“弟子无事绝不敢打扰师尊静修,只是有一个人想请师尊看一看。”
“这世上还有值得本座看的人吗?”说话人透露出浓浓的悲怆之意。
战湛注意到王远秋表情有些古怪,既有点不屑,又有点欣羡,可说话语气一如既往的恭敬,“五年前师尊命我们寻找杀害小师弟的凶手,如今凶手已经找到了。”
战湛:那个人不会是……
里头的人静默了好一会儿,才重新道:“让他进来!”
王远秋急道:“师尊当初说好……”
“混账,怕本座赖账不成?!”
王远秋这才喜形于色道:“弟子不敢。”他推了战湛一把,“进去吧。”
战湛扭扭捏捏地不肯往里走。
王远秋抬起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
战湛往前一扑,人掉进白茫茫的雾气中,还没爬起,就感到头皮一紧,整个人被拉了起来。他吃痛大叫,两条腿配合着往前冲了七八步,那股力道突然消失。他重新趴在地上。
“抬起头来。”低沉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战湛揉着头皮,慢慢站起,才发现洞里有洞,前左右还有三个洞,鼻子里闻到一股极为古怪的味道,像是药味、血腥味和果香味的混合,闻起来十分不舒服。
“这张面具你是从何处得来?”那人问道。
战湛心头一紧,想开口却发不出声音,只好依依呀呀地比划。
那人道:“你去右边那个山洞,打开天字橱横七竖八的那个抽屉,吃了里面的解药就能说话了。”
战湛依言进了山洞,看到四个大橱一次排列,上面分别写着天地玄黄,天在最后一个。他打开那个抽屉,看上里面随意放着几颗黑色丹药,拿起来看了看,有些踌躇不定。
那人不耐烦道:“本座耐心有限!不想死就快点。”
战湛对着药闻了闻,暗道:反正都吃过一颗了,多吃一颗就多吃一颗吧!他眼睛一闭,将药吞了下去,顺手又藏了几颗在怀里,才拉拢抽屉走出去。
那人不耐烦地将问题又问了一遍。
战湛想:问题果然是出在这张面具上。他张口“ABCDEFG”的试了下音,才将面具来历一五一十地说明白了,只是隐去了寒非邪。
那人道:“这么一张来历不明的面具你也敢用,死了也是活该。”
战湛苦笑道:“没办法,走南闯北的,有一张面具傍身总是好的。”
那人道:“若是在两年前,我是一定要杀你的。不过你运气好,晚了两年来,我心境已是大不相同。”
战湛心中一动道:“你不杀我了?”
那人道:“不杀你是暂时的。我要你办一件事,你若是办好了,我便留你一命,你若是办砸了,我一样要杀你。”
战湛道:“什么事?”
“我要你帮我杀一个人。”
战湛心头一颤,强作镇定道:“什么人?”
“就是刚才送你上山的这个人。”
战湛愣住,“他不是你的徒弟吗?”
那人冷笑道:“什么徒弟!不过是个觊觎庄主之位的白眼狼。”
“我从未杀过人。”
那人轻蔑道:“蠢材!这个世界,你不杀人别人就要杀你。就算我不杀你,王远秋再看到你也一定会杀了你。”
“为什么?”
那人道:“我曾经说过,谁抓住杀死艾冬的凶手就继承药皇庄。哼,你觉得他会让你再落到别人手里吗?”
战湛道:“可我不是什么凶手啊。”
“他们才不会管这么多。他们只知道当年凶手戴着面具,你也戴着面具,那么你就是凶手。”
战湛目瞪口呆道:“这简直是蛮不讲理!”
那人道:“这本来就是个蛮不讲理的世界,你要讲理,就要先叫别人都听你的。你现在没别的选择,想要活下去,你只有杀了他。”
战湛道:“我怕我到时候手软,还是被他杀。”
那人怒道:“懦夫!他送你上山可有半点怜悯之心?杀这么个畜生和杀鸡杀狗有什么区别?”
战湛觉得他的世界观略扭曲。“你让我想想。”
“想什么想!”那人愤愤地沉默了一会儿,才道,“算了,你好好想想吧!”
战湛松了口气,靠着山洞,对着一团白雾坐下。那人也不阻止他,仿佛笃定他不会离开。
战湛左手握着右手,发现手有点抖。虽然那人说得偏激,可不无道理,他不杀王远秋,王远秋未必会感激他,说不定还会因为这种可能而先下手为强杀了他。可知道是一回事,真下决心杀人是另一回事。也许真遇到紧急情况,他稀里糊涂地杀了也杀了,可现在是预谋杀人。
这种感觉就像明知道放榜的时候紧张也没有用,可心里还是会不由自主地紧张和祈祷。现在就是这样,明知道接受那人的条件是唯一的出路,可是一想到要杀人,手还是抖得停不下来。
他抱着膝盖,默默地发呆。
50
50、药皇之皇(四) 。。。
呆到中午;有人送来饭菜。战湛端着托盘进洞;那人道:“你考虑得如何?”
战湛道:“就算我答应也杀不了他。我只是个剑主;他是剑王。”
那人道:“蠢材!剑主比剑王多一点;你只要多长一个心眼,怎么杀不了他!”
战湛:“……”
那人道:“再说有我在;我自然有办法让你杀了他。”
“你怎么不杀?”
“罗嗦这么多做什么!杀是不杀,就一句话!”那人怒斥完;又缓了口气道,“不过一个不相干的人,有什么要紧!你杀了人之后;我自会许你好处,做我谢巅峰的关门弟子,到时候再把药皇庄传给你,天下药皇听你号令,呼风唤雨,连皇帝都要看你脸色,多么痛快!”
战湛:“……”擦,你之前还答应说谁抓到凶手就把位置传给谁,一转眼又要杀了那个人,这种信誉度还好意思许好处?还叫什么谢巅峰,羊癫疯差不多!
谢巅峰喃喃道:“给一个外人也好过给那些白眼狼。”他语气一转,又不耐烦道,“怎么样!你到底考虑好了没有?!”
战湛道:“你先说说要怎么杀?”他委实不想接受,又怕激怒谢巅峰,只好采取拖延政策。
谢巅峰可不管他拖延不拖延,自顾自地说:“想开了就好,你走进洞来。”
“哪个?”
“你面朝着哪个?”
“……你看得见我?”
“哼哼,你以为我本座是瞎子不成?”
战湛听他口气不善,不敢再问,朝正中的山洞走去。山洞幽深,如隧道一般,外面漆黑,里面点了烛光。他手里捧着托盘,脚步格外小心。
谢巅峰催促道:“快走快走。”
战湛快走几步,脚下却踢到了什么东西,幸好他今非昔比,身体向前扑了四十五度还能用腰的力气把人正回来。他低头看踢到的东西,发现竟是一条马腿。马腿放在这里已有些时候,硬邦邦的,不见流血,只有一股浓郁的腥气。
“发什么呆?”
战湛听谢巅峰越来越不耐烦,赶紧跨走几步。再前头,狭窄的山洞霍然开朗,阳光从右边洞口照进来,竟又是一片天地。他走出洞口,发现这是个五六米见方的小山谷,山谷对面还有一个洞,阵阵寒气从洞里传来,打在脸上,十分刺痛,连顶头艳阳都无法融化分毫。
“进洞来吧。”谢巅峰道。
战湛托着托盘,正要抬步,就看到一个类人的怪物从里头蹿出来,全身覆盖着薄薄的毛发,前额高突,双眼如炬,嘴角咧得很开,露出一排尖利的牙齿,凶狠地盯着战湛,伸手就要去抢托盘。
谢巅峰斥道:“阿猛,自己去玩。”
阿猛冲战湛龇牙,脚一拐一拐地走了两步,手抓住山壁一根藤条,顺着藤条一溜烟往上蹿去,一晃即没了踪影。
谢巅峰道:“这是我养的蠢物,没别的用,就是听得懂人话,杀起人来还算利落。”
战湛默默抗议,既然养了杀人的猴子,还要他做什么?总不能因为他长得帅,就嫉妒他,糟蹋他吧!……帅哥真烦恼!
越往里走,他越觉得冷,到最后,简直就像走在冰窖里。他打了个哆嗦,前方出现一张棉布帘子,谢巅峰说了句进来。他掀帘进门,就看到一个大冰窖出现在他面前。
冰窖靠边放着一张巨大的冰床,战湛一边想不知道天天躺在病床上能不能功力大增一边听到谢巅峰道:“你试着躺在那张冰床上。”
……
这么快就有验证的机会?
战湛走到冰床边,发现上面躺着一个人,面色青黄,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的脸和他戴着的面具一模一样!
谢巅峰冷声道:“你要是敢碰到他一根汗毛,我立刻杀了你!”
战湛颤声道:“放心,我没有冰恋的爱好。”
“躺上去!”
战湛冻得直哆嗦,身体里的剑气虽然保护他的身体,但没有自动制暖功能,所以他刚躺上去,就大叫着跳下来了。
谢巅峰道:“废物!你这样还怎么杀人!”
战湛道:“杀人那把菜刀就好了,折磨自己又是何苦?”
谢巅峰气乐了,“你想杀王远秋他就会站着给你杀吗?”
战湛道:“要不让猿人兄弟先抓住他,捆起来?”
谢巅峰怒火冲顶,脱口道:“要是能的话,本座还用得上你!”
战湛装傻道:“为什么不能啊?你不是王远秋的师父吗?”
谢巅峰不小心说漏了嘴,大怒,“我杀不了他,但能杀你!”
战湛对此表示怀疑,不过安全起见没有揭穿他。
“躺上去,起码坚持半个小时!”谢巅峰道,“只有这样,才能让王远秋毫无防备。”
战湛哆哆嗦嗦地躺上去,心里有了点底,“你要往假扮这……个人?”
谢巅峰道:“什么这个人那个人,他叫艾冬。”
我只知道艾青!战湛躺在尸体边上打了半分钟地颤就跳下来了,幸好尸体没有腐臭,不然他坚持得时间一定更短。
“废物!”谢巅峰骂道,“哪个剑主会像你这么没用!”
战湛道:“我独一无二啊。”
“……”
“而且我肚子饿了,抵抗力下降,当然差一点。”
谢巅峰道:“不是送了饭菜来吗?你自己吃吧!”
战湛立刻抱着托盘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