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雄面色僵了僵,偷偷去看水赤炼,见他一点反应都没有,不禁有些失落,道:“我们现在连药王都不是,哪里有这么快。”
战湛道:“那我们去药皇庄做什么?”
说到这里,范雄有些得意。“当然是学习。药皇庄每三年会召集各药皇及其两名弟子举办公开授课,听得一堂足以受用终生。”
这就更诡异了。范雄是三师兄,就说明前面还有大师兄和二师兄,这样好的机会水赤炼不找他们却找一个刚入门的徒弟来?难道就为了让新徒弟开开眼界?太浪费机会了吧?
战湛一边想一边提出疑问。
范雄不直接接茬,“师父垂青我们,你应该感激才是。”
战湛道:“师父人真好。”
范雄:“……”
水赤炼道:“翻过这座山差不多就到了,我们走快点,还能赶上吃晚饭。”
战湛:“……”他就说这一路水赤炼走得飞快,敢情是为了赶晚饭。不过说起来,他肚子也有点饿。中午水赤炼和范雄都没提休息吃饭,他只好跟着挨饿,饿得他现在一想到吃,就满脑子烤鸡烤鸭满天飞。
在前方有晚餐的诱惑下,三个人都健步如飞,赶在傍晚前翻过大山。下了山,前方又是平原,覆盖着大片大片枝叶茂密的树林。大多数橘中带红的阳光都被挡在树冠之外,只有星星点点洒进来,走在其间,如同走在一座巨大昏暗的宫殿中。
战湛对药皇庄的印象立刻扣了分,选址不佳。
又走了一段路,天越来越黑,树林里也越来越暗。
突地,前方光芒毫无预警地射进来,扎得战湛眼睛一阵阵发痛。他听到范雄紧张地问道:“师父,怎么办?它们挪到这一边来了。”
水赤炼镇定道:“来就来吧。”
战湛用手挡了挡眼睛,等适应了光线才放下。这种光线不像是阳光,更像是手电筒。他很快看到了手电筒的真面目,竟然是——
独角兽?!
他走出树林,震撼地停住脚步。
只见树林与一条蔚蓝湖泊之间栖息着数以千计的独角兽,光来自它们本身,那是一种柔和又无法忽视的光芒。它们或站或卧,姿态优雅,它们端庄大方,惬意悠闲,它们旁若无人,气定神闲。在它们面前,战湛觉得自己一下子就渺小和猥琐了。
范雄拍了他一下,“发什么呆呢?”
战湛结结巴巴道:“这些都是独角兽吧?”
范雄道:“独角兽是圣兽最大的分支,数量自然多一点。”
战湛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走着,眼睛不时在那些独角兽身上扫来扫去。
一头独角兽从斜里蹿出来,挡在水赤炼身前,开口说话,“请带信给谢皇,如果他们再对我们的要求置之不理,我们将会采取进攻。到时候,我们将不再接受任何谈判和妥协。”
水赤炼面色不变道:“我会转达的。”
独角兽收到他的承诺,立刻让开了道。
这么好说话?战湛想,要是他的话,二话不说先将人扣下来当人质,有了筹码谈判起来底气就不一样了。
所以说,在圣兽面前,他显得渺小和猥琐不是没有原因的。
湖上有一条木板桥,抹了白漆,皎洁纯净,就像是玉石,十分漂亮。
战湛正要踩上去,就听到右后方有个熟悉的“呜呜”声在响。他一怔转头,竟看到法拉利站在几头独角兽之间眼巴巴地看着他。
它怎么会在这里?他吃惊地差点叫出来。
“阿刀,跟上!”范雄见他又掉队,有些无奈地回头叫他。
战湛敷衍着应道:“我第一次看到独角兽,多看几眼。”
法拉利显然认出了他,却没有跟上来,而是睁着一双黑漆漆的小绿豆眼盯着他。
战湛现在自身难保,当然不会把它叫回来,呆在独角兽身边总比呆在自己身边来得安全,再说,让它回归自然就是他的本意。他动了动嘴唇,用口型说了声“保重”,然后笑笑转身。
他身后,法拉利冲动地上前踏了一步。被它靠近的独角兽很快站起来,换了个晒太阳的地方。法拉利眼睛微微一黯,默默地低下头。
它身后,一头年迈的独角兽走过来,“那个人类认识你?”
法拉利呜呜地叫了两声。
“我看得出来,他并不是嫌弃你。”独角兽语重心长道,“而是真心希望你能过得快乐。”
法拉利抬起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独角兽道:“你很快就会成年离开这里,未来的路,要好好打算。”
法拉利又呜呜地叫起来,声音很急。
独角兽道:“不可能的,你不可能留下来的。”
法拉利继续叫。
独角兽摇摇头,径自走开了。
留下悲伤无奈的法拉利有气无力地垂下了头。
桥很长,战湛估摸着大概有一千米左右,终点是一座小镇大小的庄园,大门上龙飞凤舞地写着药皇庄三个字,仅是字,已有种睥睨天下的气势。
水赤炼敲了敲门,门房打开门,看到他们,才将门打开,全程没说一句话,也没有任何恭敬之色。
水赤炼也不介意,带着人直接往里走。
战湛好奇地回头看了门房一眼,门房也在看他。
范雄在他耳边小声道:“他是剑王。”
战湛:“……”也就是说,现在他来这里应征门房都不够资格?成为剑主后的兴奋余韵终于在此刻消散得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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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药皇之皇(三) 。。。
庄园内曲桥幽径;奇花异草;自是不消说了。战湛一路看来;如刘姥姥进大观园;看得目不暇接,路上偶尔遇到几个路人;个个鼻孔朝天高。
水赤炼倒是客客气气地与他们打招呼,也不在意他们有没有回应。
战湛暗道:看来水药皇在庄子里混得不怎么样呢。
那些人看到战湛倒是一愣;一个个面色古怪,连带着看水赤炼的目光也有点变了。有几个人甚至流露出贪婪之光,一副恨不得冲上来抢人的样子。
水赤炼老神在在;脚步不停,对四周如狼似虎的目光更是视而不见。
苦了战湛。他终于明白唐僧被各路妖怪盯上的感觉,说如坐针毡还客气了,简直痛不欲生。
幸好那些人终究忌惮,不敢明目张胆地动手。
水赤炼脚步不停,带着他快步穿过重重园林,来到一个僻静的小院子门口。这时,天色灰蒙蒙的,西方天空只剩下一抹淡橘的云带,稍一眨眼,云带就会四散不见。
水赤炼先与院子里一个小童低声说了会儿话,小童进去了会儿,出来一指战湛道:“师父说他进去就可以了。”
“好。”水赤炼转头对战湛道:“你进去吧?”
战湛两只脚牢牢地钉在地上,“我一个人?我怕。”
水赤炼道:“为师在门口等你。”
这样他更怕。但战湛看水赤炼坚定的脸色就知道自己就算不主动进去也一定会被他没人性地丢进去,想了想,还是走进去体面一些。他跟着小童往里走。
小童偷偷打量了他好几眼。
战湛道:“你看什么。”
小童面无表情道:“你和小师叔长得很像。”
小师叔?
战湛心里咯噔一下,叫道:坏菜了。
面具是送命堂卖掉的。送命堂杀人的规矩是戴着面具杀人,完事卖掉,坚决不浪费一分资源,买家会不会背黑锅就不关他们的事了,反正是一个愿买一个愿卖的生意。看眼下情形,摆明着他背上了黑锅。
但他转念一想,天下人都知道喜欢戴面具杀人的是送命堂,事后会大摇大摆戴着面具出来的是买面具的背黑锅专业户,小童他师父没道理不知道。
那单独叫他做啥?
总不会是打听面具的行情和市价吧?
战湛揣着忐忑的心跟着小童走到房间门口。小童恭敬道:“师父,人带来了。”
“进来。”尖利的声音,让人闻之惊心。
战湛心跳加速,在小童催促下推门进屋。
屋里满满的药香,走进屋子就像走进大药房。大药房还分里间外间,他只看到屏风和屏风后若隐若现的拱门,人没见着。
“你叫什么名字?”尖利的声音问。
战湛道:“战刀。”
“嗯。”人从屏风后面出来。是个身材颀长魁梧,面容英俊的中年人。他打量了战湛两眼,满意地点点头道:“好。”
战湛满头雾水。好什么?
中年人也不解释,唤来小童说,安置在西厢房。
战湛:“……”老子肚子里正在唱空城计,没法唱西厢记!他的肚子还很配合地咕噜咕噜响了两下。
小童怪异道:“你跟我来。”
战湛慢吞吞地跟在他后面,出了门,确定中年人听不到了才道:“我师父呢?”
小童道:“送完你就走了。”
战湛:“……”不是说好在外面等他的吗?!擦!水赤炼啊水赤炼,枉费他看文的时候对药皇水赤炼这个角色充满好感,敢情就是个包装体面的另类人贩子加满口胡话的大骗子!
小童带他进西厢房,“你好好地呆在这里,别乱跑,我一会儿给你送饭。”
战湛不放心地拉住他,“你会回来的吧?”
小童奇怪地问道:“不回来怎么送饭给你?”
战湛道:“你不会骗我吧?”
小童不耐烦地甩开他的手走了。
战湛看他没锁门,心头稍安,在门口转悠了一圈,竟一个人影也没瞧见。不知道他现在出去会不会被人拦住?战湛有些心动。与其躺在砧板上当肉,不如学老鼠打洞。他想着想着,脚步就不由自主地走到院子门口。
小童迎面跑来,看见他站在门口,眉头一皱道:“不是让你别乱跑吗?”
战湛道:“我饿得慌。”怎么回来的这么快?
小童道:“我知道,所以我快跑着去小跑着回。”
战湛:“……”
小童送他回房间,将饭菜放下,转身就要走,就被战湛拉住。战湛道:“你陪我聊聊天吧。”
小童道:“师父晒了药,我要去收回来。没时间。”
战湛拉着他不肯松手,“你陪我吃饭,吃完了我陪你去收药材。”
小童与其他师兄年纪相差甚远,平日里没什么人说话,难得有人说要他陪,心里早就愿意了,听他说要帮自己一起收药材,才半推半就地说道:“你吃得快些。”
战湛捧起碗狼吞虎咽,如风卷残云一般将饭菜一扫而空。
小童:“……”师兄们说得对,外面世道果然不太好。
战湛跟着小童来到晒药场,如小学操场大小,药材晒得密密麻麻。幸好四周竖着灯柱,要不这黑漆漆的,不知收到猴年马月。他看着小童瘦小的背影,心里充满了同情。这群没人性的,压榨童工!
“你要聊什么?”小童从旁边推了辆大车出来,低头将同一类的药材捆成一捆,放进车里。
战湛一边依样画葫芦,一边道:“说说你的小师叔吧。他真的和我长得很像吗?”
小童道:“我只看到过画像,画像是很像的。听师父说,他几年前被人害死了。”
“画像挂在哪里?”
“每个师伯师叔房间里都挂着一幅,天天上香祭拜。”
战湛:“……”确定挂的是小师叔,不是财神爷么?
战湛又问了一些问题,小童都答得十分普通。战湛见套不出话来,只好加紧帮他收药材。两人正忙碌,突然看到中年人急匆匆地往这里走。
小童连忙停下来打招呼。
中年人怒道:“你带他来这里做什么!”
小童被训得不敢回话。
战湛解围道:“我在这里闲来无事,就想帮一点忙。”
中年人瞪了他一眼,对小童说:“药先放着,把人先带回去。”
小童低着头送战湛回房睡觉。
战湛自觉连累了他,一路赔不是,小童都不肯应。战湛只好独自进了房间,正要关门,却见小童也进来了。
“你……”
小童道:“我也住在这里。”
战湛:“……”不愧是药皇庄,药睡的地方比人睡的地方宽敞。他本来还想趁着夜色出去转悠两圈,现在看来是没戏了。他跟着小童随便洗漱了一番,和衣躺下。
人虽然累,可脑袋枕在枕头上却怎么都睡不着。他闭上眼睛一会儿想到寒非邪,想着他不知道成功了没有,现在怎么样了,醒来发现自己不见了会不会着急,一会儿又想起师父他们,不知道安全了没有,再一会儿想起远在天都的娘和守卫边疆的爹,不知道他们现在好不好。
如此辗转半夜,好不容易有点朦胧睡意,就被一连串急促的敲门声闹醒了。
小童利落地起床开门。
中年人走进来,对着还在揉眼睛赖床的战湛道:“你随我来。”
战湛道:“去哪里?”
“问这么多做什么!”中年人不耐烦地说完,转头向小童交代了一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