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没有人知道两人说了什么。
刚开始看到商慕炎的举措,众人还皆是一惊,以为他要动用暴力,可很快就看到他又放开了林子墨,与此同时,整个人瞬间颓败了下去,就像被人霎时抽走了所有的生气一般,佝偻了身子跪在那里。
林子墨低低一笑,直起腰身,再次转眸看向黑衣张安。
“还要说你的主子四王爷自己烧自己吗?”
黑衣张安微微一怔,转眸看向商慕炎,只见男人长睫轻垂,眉眼低敛,望着自己身前的地面,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什么。
略略也大概猜出了几分,黑衣张安心下微微一沉,又眼梢轻掠,快速扫了一眼商慕毅,只见其亦是一副眉心紧锁的模样。
脑中快速思忖着对策。
既然,说四王爷纵火无证据,众人也不相信,那就不扯这个了。
揭露林子墨就是商慕寒的身份同样有曝点,更有杀伤力,不是吗?
况且,这也无需什么证据,林子墨本人就是最大的证据,譬如肋骨下的副骨……
主意已定,正欲开口,却骤然听到一声清冷的女声从殿门口传来。
“四爷人都不在了,做什么还在这里说这些?”
众人一震,纷纷循声看向门口。
商慕炎亦是缓缓抬起眼梢,朝门口望过去。
女子一身素裙,轻纱掩面,缓缓走了进来,在她的旁边,跟着还没来及禀报的内侍太监,想要阻拦她。
景帝微微眯了眸子,抬手,惊慌失措的内侍太监见状,如得大赦,连忙退了出去。
女子款步上前。
这女人在场的基本上都识得,现任八王府侧王妃苏月,听说,上次被四王爷商慕寒掳走,死里逃生回来了。
那今日前来,又是为了谁?
是八王爷商慕炎吧?
毕竟他是她的夫君,她是他的女人!
可是,听她刚才那句话,说什么来着,说四爷人都不在了,做什么还在这里说这些?
她说的是四爷?!
想想也是,她曾经可是四王爷商慕寒的侧王妃。
于是众人的眼神就变得兴味起来,所有的目光都随着她婀娜的身影而动。
商慕炎将目光收回,低垂下眉眼,弯了弯唇。
苏月径直穿过众人,走到殿前,目光触及到跪在地上男人身上的血渍和后背上的伤痕,目光微微一顿,又上前一步,对着景帝见了礼。
景帝凌厉的眸光在她的脸上盘旋了几圈,道:“你怎么来了?”
“回父皇!儿臣听说八爷被紧急宣进宫,不知出了何事,儿臣心下担心,便也进宫来了,方才在殿门口听到说四爷,便忍不住想说两句,四爷都已经不在人世了,何必还在这里说这些呢?”
众人一震。
景帝眸光一敛。
林子墨眼波微动。
商慕炎唇角冷冷一斜。
“你说老四已经不在人世了?”景帝沉声问道。
毕竟那日跳下瀑布以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虽说,生还的几率很小,但,毕竟没有见到尸体,总归还有一线希望。
如今这个女人说得这般肯定。
苏月点头,面色略显凝重,“是!那夜四爷从瀑布上跃下,受伤极重,没两日便……去了。”
全场唏嘘。
女子的声音还在继续,“所以,我才得以逃脱了出来。”
景帝抿了唇,眸色深沉,没有说话,也不知是难过,还是不信。
苏阳眸光微闪,水眸疑惑地看向林子墨,林子墨渡了一记眼色给她,目光掠开。
黑衣张安和商慕毅对视了一眼后,皆看向商慕炎,商慕炎唇角冷笑愈发浓艳。
苏月啊苏月!
你还能做得更彻底一点吗?
你还能为这个男人做得更彻底一点吗?
盗走了他手中所有的证据,让他从绝对的优势方变成了被动挨打的一方。
连说商慕寒纵火这个事实都不得。
如今又进来将他这边的最后一条路也堵死。
什么四爷已不在了,什么四爷已经去世了,不过是将他这边想要揭穿林子墨身份的路堵死。
她告诉众人的是,商慕寒已经死了。
试想,一个已经死了的人,怎么可能林子墨是他?
一点一点想着,商慕炎只觉得一颗心一点一点痛起来,到最后,排山倒海,直直夺了呼吸。
也不知自己心里怎么想的,他猛地抬头,看向苏月,“既然,四哥已经不在了,不应该在这里说这些,那就说说我吧!我还活着。”
所有人一怔。
苏月脸一白。
商慕炎微微笑。
是的,他说的是事实,他还活着。
为了寻懿容草,他从冰山的雪峰上滚落,还活着;
为了夺懿容草,他被黑帮高手百来人围攻,也还活着;
就想着早些赶回来,他几日时间累死了两匹马,马死了,他依然还活着。
“那便说说我吧!两个张安,分不出真假,一人说四王府的火是我纵的,一人说四王府的火是四哥放的;而刚才,你的意思,四哥已经不在了,不应该说他了,那就继续讨论,四王府的火是我纵的吧?”
商慕炎唇角轻勾,黑眸一瞬不瞬地凝着苏月。
苏月脸色越发一白,略略别过眼。
“凡事都是讲证据,我没有证据,所以我不会瞎说话,也不会妄自判定。”
苏月淡淡回应了一句,抿了唇,不再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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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你骗我骗得好苦
更新时间:2013…7…20 21:28:08 本章字数:5464
“凡事都是讲证据,我没有证据,所以我不会瞎说话,也不会妄自判定。”
苏月淡淡回应了一句,抿了唇,不再吭声。
气氛又陷入了一片凝重。
片刻的死寂之后,景帝出了声,“苏月,你也在四王府呆过,去看看,看能不能认出哪个是张安?”
苏月怔了怔,眸光微闪,轻轻颔首,说,“是!琨”
商慕炎勾着唇,低垂下眉眼,看着素色裙摆在自己眼前的地上拂过,他没有看裙摆的主人,也没有看裙摆的主人如何去辨真假张安。
他想,或者结果,他已能猜出。
除了商慕炎,殿中所有人都看着女子,包括景帝,包括林子墨牯。
只见女子轻拢着水袖,莲步轻移,缓缓走到并排而跪的两个张安面前站定,露在轻纱外面的水眸一一凝过两人。
静凝了片刻,她又突然拾起步子,先后绕着两人缓缓走了一圈,仔细打量。
最后,转过身,对着景帝微微一鞠,“父皇!”
众人屏住呼吸,全场落针可闻。
“父皇,这两人实在太像了,请恕儿臣眼拙,也不能识出。”
还是没有认出。
众人纷纷露出失望的表情。
景帝摆了摆手,叹息。
商慕炎唇角弧光更甚。
好一个也不能识出,他是不是该感激她终究念及了一丝情分,没有直接说他们的那个张安是假的?
殿中再次静寂。
骤然,“噗通”一声响动,本不大,但是,响在静谧的殿中,依旧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所有人都循声望过去,就看到最先跟苏阳进来的那个青衣张安跌坐在自己的腿上,一幅又惶遽又灰败的样子。
众人一怔。
景帝沉眸。
苏阳脸色微变,林子墨眼波一动,上前,“你。。。。。。”
他的还没有说完,那个青衣张安已是伏地求饶,“皇上恕罪,我不是故意要陷害八爷的,我。。。。。。”
众人一惊。
商慕炎抬起眼。
青衣张安的话还没有说完,已是被林子墨一把拽住衣领,“原来,你才是假的。”
林子墨的声音冷厉森寒,黑眸恶狠狠地逼视着那人。
四目相对!
做着只有他们两人才懂的交流。
震惊中的众人还没有回过神,想着林子墨如此大的反应怕是觉得自己被拦轿戏弄,还闹上朝堂,所以才气愤至此,也没在意,只觉得唏嘘,唏嘘这个假张安终于受不了心里的煎熬,自己崩溃了。
“子墨,让他把话说完!”
景帝沉声开口。
林子墨又蓦地手一松,那人重重跌坐在地。
“说,何人指使你所为?为何要陷害八王爷?”
景帝声音微微发颤,听得出,他是怒到了极致。
也是,搞了半天,竟然是场诬陷的闹剧。
这是谁,那么大胆子,竟然敢在天子面前玩阴谋?而且还不惜换脸,目的非要置八王爷商慕炎于死地?
众人疑惑看向那人。
那人勾着头没有一丝反应。
“快说!”
景帝厉吼一声,终是最后一丝耐心也失去。
那人依旧一动不动。
众人顿觉不对,景帝亦是脸色一变,看向高盛,高盛会意,连忙上前轻碰那人。
身子重重委顿在地。
高盛惊看过去,只见其双目微阖,唇角一抹嫣红刺目。
心头一跳,高盛惊呼。
“皇上,他咬舌自尽了。”
啊!
众人大骇。
苏月闻言亦是脸色一变,转眸看去。
景帝瞳孔一敛,“快看是否还有气息?”
高盛躬身,伸指朝那人鼻下一探,末了,又将手指放到那人的脖下动脉处,蹙眉,“回皇上,气脉尽无。”
死了。
全场一片倒抽气声,紧接着又是低低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如此一来,那幕后黑手不是没被揪出?
这样的计谋,这样的胆识,这样的死士,看来,真正幕后之人绝非等闲之辈。
商慕炎收回视线,若有所思,苏阳咬唇偷偷看向林子墨。林子墨面上隐隐一松。
苏月秀眉蓦地一蹙,抬手轻捂口鼻,强行忍住胃口的翻搅,片刻,便对着景帝一鞠,“父皇,儿臣有些不舒服,想先行告退!”
景帝睇了她一眼,见她脸色的确不好看,目光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一顿,抬手道:“下去吧!腹中怀着孩子,少见血腥。”
苏月低垂着眼帘,眼角余光所及之处,看到商慕炎在听到景帝说孩子之时眼梢从她身上快速掠过。
抿了唇,她略一颔首:“谢父皇!儿臣告退!”
众人的注意力都还在那个自尽的假张安身上,苏月转身。
经过商慕炎边上的时候,苏月下意识地朝他看了一眼,他略略别过脸。
苏月怔了怔,缓步走向门口。
虽然没有揪出幕后之人,但是,假张安一死,一场闹剧也算是结束。
很快,就有内侍太监将死者的尸体抬了出去。
景帝余怒未消,沉声命令林子墨,“这件事就交由御史台处理,一定要将真正的幕后黑手给朕找出来!”
林子墨领命。
末了,景帝又咬牙补充了一句,“不惜一切代价!”
敢在他一代天子面前玩手段,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
胸口起伏,他气得不轻,眸光一转,落在跪在地上的商慕炎身上,似乎到这时,他才注意到,这个男人一身狼狈的样子,衣衫脏污不堪,头发蓬乱,面容憔悴,甚至下巴处都是细细短短的青茬,浑身是伤,有的看样子好像还不轻……
眸光微微一闪,他道:“老八起来吧!”
末了,又转眸看了一眼跪在边上的商慕毅,“你也起来!”
“谢父皇!”
商慕毅起身站起,见商慕炎没有动,心中一痛,快步上前,轻轻搀扶了他的手臂,商慕炎怔了怔,依附着他的力量缓缓站起。
如此,偌大的殿中,便只跪了一人。
黑衣张安,也就是真正的张安。
景帝凌厉的目光在他的脸上盘旋了两圈,沉声开口,“你是张安?”
“回皇上,小人正是!”张安抬眸看向景帝,眸光熠熠,口气笃定。
“恩!”景帝点头,“方才你说四王府的那场大火是四王爷自己放的?”
众人一怔,林子墨眸光微闪。商慕炎和商慕毅对视了一眼。
“是!”张安不假思索。
“你亲眼所见?”
“是!”
“可知何因?”
“小人不知!”
“那为何以前不说?”
“四爷嘱咐小人不可说出去。”
“那今日又为何说出来?”
“小人不想冤枉了好人。”
……。
两人一问一答了很久,也没有问出个所以然,最后的最后,景帝一声叹息,算了吧,老四已经不在了,就像苏月说的一样,过去了就过去,提也没有意义。
他捏着眉心,疲惫地朝众人挥手,说,都散了吧!
那样子,就像突然之间苍老了好几岁。
那一刻,所有人都知道,他在为一个人难过,一个他最爱的,却已不在人世的儿子难过。
众人行礼,鱼贯而出。
商慕毅搀扶着商慕炎转身,商慕炎忽然看到那个帝王耳鬓竟不知何时已生出几斑华发。
那一刻,他忽然好想问一问这个被他喊做父皇的男人。
如果,今日所有的证据都说那场火是他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