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坐北朝南,是一个冬暖夏凉的格局。这栋别墅的风格简洁,白色素净的墙面没有太多华丽的装饰,清新爽利,只有庭前曲径铺以素彩卵石,迂回曲折,透着江南庭院的韵味,是整栋房子的亮点,别具一格。盛大花园建成剪彩典礼上,严怡然一眼便相中了它,当时只是喜欢,并没有跟任何人说过,没想到竟是沈嘉昊专门留下的唯一的那一栋。
当时,严怡然曾经以为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女人总是这么天真幼稚,人总会因为小小的感动而相信一些无中生有的邪说。
踏着素彩卵石,推开大门,严怡然走进去,屋内的一切一如往昔,仿佛都没变,他们一起挑的家具、她走遍各大小窗帘铺子挑来的窗帘、她从各处淘来的小物件、还有天天最爱的台式钢琴都没变,连位置似乎都不曾移动。她情不自禁伸手拂过手边的家具,沾不出一颗尘埃。
再走进这里,这栋她曾经钟爱、感动、幸福的房子,如今心境早已不在。
“夫人,您的行李我给您提上卧室?”
罗刚其实并不知道为什么夫人突然又搬回来了,他以为总裁和夫人和好了,夫人才会搬回来。他为此感到高兴,夫人是个和善的女人。
“罗哥,你以后叫我小严吧!还有,我的行李麻烦你放到客房便可以了,谢谢你!”
既是被逼搬过来,严怡然基本上觉得自己是来做客,客房最适合不过。
罗刚敏锐的直觉告诉他,事情并不是他想的那样。他没敢再说话,径自提着行李上楼。突然想起什么,又折回来,将一张卡片放在严怡然手边。
“总裁让我交给你的。”
那是一张名片,上面印着:卢冰洋心理诊所。
罗刚把严怡然的一切安顿好后,随后便去找沈嘉昊复命。沈嘉昊此时正和一群发小在康福居聚会。
“总裁,一切已经安排好了。”
沈嘉昊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不发表任何意见。挥挥手,罗刚转身出去。
“昊子,终于把人接回来啦?可喜可贺!”
乔振邦端着高脚杯递过去在沈嘉昊的杯上轻轻一碰,杯里深红色液体荡漾着。
“何喜何贺?那房子本就是她的,是她自己不愿住罢了。”
那房子离婚时留给她后,沈嘉昊也再没回去过,就算她不愿接受,不愿在那住,他也不曾回去,缅怀都没有。只是请人每天过去打扫,那女人有一点点洁癖,他早已习惯了那里一尘不染的样子。
“昊子,既然想要对人好,何必这么迂回?”
“哼!”沈嘉昊冷哼一声,喝尽杯中液体,红酒的干涩一路而下,涩进心里。“你愿对人好,也得别人领情才行。”
“那您老人家也不能这么威逼就范啊!如此不择手段,太有失身份了。”
郭超是个对女孩子特温柔的男人,他自认做不出如沈嘉昊这般的事情。
不择手段?只要能达到目的,沈嘉昊从来不在乎用的是什么手段,他只要结果。总顾及着她,他们就永远到不了。
“你以为每个人都似你郭超那么祸害?昊子从来就不是怜香惜玉的人。”
怜香惜玉?甜言蜜语?情话绵绵?沈嘉昊从来最烦这些事儿,事情总挂在嘴边有何用?虚幻得很。
“所以,你不打算告诉她复职事件始末?”
那事情,他们这群发小就没人不知道。为了严怡然,沈嘉昊这回算是跟薛强彻底翻脸,一切战争将由暗地里的勾心斗角升级为白热化。他们都知道,和薛强彻底翻脸的确不是一个明智之举,薛家的势力不容小视,虽不至于将沈嘉昊置之死地,却也是后患无穷。
“商场上的战争,与她何干?警告你们,都TMD别多管闲事。”
沈嘉昊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死死的盯着周亮,这个警告极具针对性。
周亮识趣的摆摆手,表示明白。沈嘉昊无非是想警告他别把事情透露到那边,也就是他得瞒着他老婆。他自认对老婆完全坦诚的人,为了他们俩的那点事儿,他一直瞒着老婆关于他们的事情。一边是最铁的兄弟,一边是最爱的老婆,手心手背都是肉,做人真难!
“兄弟,你们这样杠着,得杠到什么时候?我们看着都替你们着急。”
郭超对女人向来就是爱在嘴边,不明白沈嘉昊怎么能做到如此冷静,静得毫无波澜。
这段时间接二连三的事情,让沈嘉昊心烦气躁,经他们一番调侃更觉胸闷难耐,如坐针毡般实在坐不住,一口喝尽杯中酒后,从沙发上站起来。
“我先走。”
“嘿,难得这么早退场,赶着回家慰妻啊?”
沈嘉昊没再理会身后的调侃,头也不回的离开包厢。
“振邦,你还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当心昊子收拾你。”
乔振邦潇洒的往沙发上依靠,吊儿郎当全不在意。不认识他的人绝不相信这是A市的副市长。
“他现在才没空收拾我,家里那一团乱麻够他烦的。”
“你说他们俩好好的,怎么就离婚了?”
“谁知道呢?不过肯定跟那篇报道脱不了干系。”
“小亮,你一定知道,你不知道,你老婆也知道。”
周亮是他们这群人之中唯一一个能跟双方都有所接触的人,也是唯一可能知道内情的人。
“我还真不知道。老实说,离婚的事儿,我老婆也一头雾水,严怡然没说,她也不好问。”
何飞倩说,这是严怡然唯一一件不告诉她的事情。这个唯一偏就是离婚这种惊天动地的大事。
“行啦,咱们也不用在这里瞎操心了。昊子打小就满肚子坏水,他一定能把老婆给追回来的。这不是才出招吗?”
乔振邦觉得若说打人事件是沈嘉昊出招的导火索的话,那他多少也是那个点燃导火索的人。他可是居功自伟的,事成之后定找他们收取高额酬劳。
“你说,正宫娘娘回来了,那现在的这位侧妃咋办呢?”
“侧妃?那位顶多就是路人甲,女配角都算不上。”
乔振邦说不上来,但他在官场上看过形形□的人对肖琳琳的确不待见,以前沈嘉昊跟她谈恋爱开始就不待见她。那女孩子太敏感多疑了,整个一现代版林黛玉。
见面
严怡然和天天搬回沈宅有些日子了,起初最让严怡然一直觉得很紧张,她无法适应跟他同住一个屋檐下,那种无话可说的压迫感令人窒息。但事实证明,是她多虑了。
搬回来的这些日子,严怡然从不曾在这栋房子见过沈嘉昊。他们之间有着如齿轮卡好一般的时间差。早上,她起身为天天准备早餐的时候,他还在睡觉,等他们都去上班了,他才起床。晚上,他总是在他们都睡了以后才回来。若不是早上出门时,在鞋柜那看见他的鞋子,在车库看见他的路虎,严怡然会觉得这栋房子里只有她和天天两个人。
这就是平行线,就算一个屋檐下,也不会有交集。
严怡然不知道,其实是沈嘉昊刻意错开时间,既然她不愿意看见他,那他便出现,只要他愿意,他可以按照她希望的方式相处,或者生活。
“喂,卢医生你好!”
起初每个人看见“卢冰洋”这三个字时,都以为对方是男性,不想恰恰相反,那是个长相甜美的女医生,看见她样子的人,谁也无法跟一个中性的名字联系起来,也没人会想到,她是世界名校斯坦福大学毕业的心理学博士。
“沈先生,你好。”
卢冰洋不单人长得甜美,就连声音也和长相如出一辙。也就是卢冰洋整个人给人的感觉跟心理学不沾边,但她的确是A市最具权威的心理学家,就连在国内心理学界也是首屈一指的。
“很抱歉,没有预约便给您打电话。”
卢冰洋是陆教授介绍给沈嘉昊的,她曾是陆教授的学生。严怡然已经去卢冰燕心理咨询中心就诊几次了,沈嘉昊觉得这时候打电话去问情况恰到好处、。
“不要紧,我正巧也想给沈先生打电话,是关于严小姐的抑郁症的诊断报告。”
“是吗?卢医生,请问有什么问题?严重吗?”
劳烦到医生想要亲自找家属,沈嘉昊有种不是很好的感觉。
“沈先生,您先不要紧张。有个情况我想我有必要通知您。严小姐也来就诊几次了,但这几次中,我发现好像有那么一点点不对劲儿。说不上来,她一切情绪都太冷静了,完全不似有抑郁症的样子。但多年行医的经验告诉我,她的确应该是有情绪病,对此我百思不得其解,所以才想着打电话给您问问具体情况。如果没有其他情况的话,她如此冷静的情绪继续下去,我恐怕只能给她下一份没有抑郁症的病例报告了。”
该死,那女人一定是吃了药才去看医生,她觉得这样就能在心理医生那里蒙混过去?
“医生,谢谢你,我会注意一下,麻烦你在她下次再去复诊的时候再为她做一份详细的心理评估报告。”
挂上卢医生的电话,沈嘉昊手中握着的笔生生被他折断。
她就非得这么折腾吗?
那天,沈嘉昊踏着傍晚夕阳的余晖踏进家门,这是他们搬回来后,他第一次这么早出现。
正趴在客厅茶几上写作业的天天听到开门声,抬头看到沈嘉昊走进来,兴奋地放下手中的笔便冲过去。
“爸爸……”
沈嘉昊伸手接住儿子,抱起来高高的举过头顶,最后放在自己宽大的肩膀上,单手扶着他坐稳。天天在他的坐在上面居高临下格格的开心笑着。
严怡然听到声响,端着菜从厨房出来,看到这一幕,微微瞪大眼睛有点愣住,随后转身回到厨房继续余下的工作。
沈嘉昊也看见她了。她扎着的围裙还是离婚前的那条,还是他陪她去家居广场买的。当时还觉得不好看,可她坚持就是要,就买下了。
“随你吧,反正也是你扎,丑也是你丑。”
“哼,才不丑,不知道多好看,是你土不会欣赏。”
敢说他土?他伸手气愤的在她头上的敲下去。引得她连声惨叫的抗议,捂着头在他身上一顿泄愤的乱拍。他不痛不痒,反而得意的大笑,觉得自己扳回一城。
她以前就是这样,总喜欢跟他唱反调,他也随她去。
时隔一年,再看见她扎起来,觉得好像也没有那么丑,的确挺好看的。
东西都是如此,起初觉得不好,慢慢会发现它的好,等发现它的好的时候,也发现自己离不开了。
几分钟过去后,严怡然端着汤从厨房里出来,小心翼翼的在桌上端正摆好。此时饭菜的香气四溢,飘满了整栋房子。
沈嘉昊突然觉得没有饭菜的房子那就只是房子,有饭菜香气的房子,那才是家。
“天天,吃饭了。”严怡然叫了天天,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才又说道,“你吃过了吗?”
“没有。”
“那……”
严怡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请沈嘉昊吃饭,但这样的情景不叫上他似乎也太不礼貌了,算了,如今他们也算是室友,不过是请室友吃饭罢了。
“天天,多准备一套碗筷。”
严怡然话音才落,发现天天早就将三套碗筷端正的摆好。这小孩真是自觉得很。
沈嘉昊走过来,毫不客气的在主位上坐下,宠溺的摸摸坐在旁边的儿子的头,
“谢谢,儿子。”
“不客气。”
这时候,严怡然发现只有自己傻愣着客气的站着,那对父子倒是自然得很,已经自觉的打汤了。
严怡然白眼一翻,觉得自己怎么会这么傻,对一个本就是土匪的人讲仁义道德、礼义廉耻,那个人根本就没有。
严怡然心里有点愤愤不平的坐下,没注意刚才是谁给她打的汤。
晚饭后,照例是天天的钢琴联系时间。这段时间,天天钢琴进步得比以前更快了。严怡然知道,那钢琴的缘故,客厅里的那台台式钢琴是顶级的牌子,顶级的工艺,新居落成时已经摆在那里。沈嘉昊曾经坐在钢琴前跟她说过,
“以后不论咱们的是儿子还是女儿,我都教他弹钢琴。”
所以,沈嘉昊是天天的钢琴启蒙老师,就从那台钢琴上开始。可能是因为这样,天天从小一直很喜欢那台钢琴。
严怡然把自己的思绪从遥远的地方拉回来,扭开水龙头,开始饭后清理工作。
客厅里飘荡的钢琴声,严怡然认得出来,不是天天弹奏的,天天还没有那样的造诣。随后,钢琴停了一下,再响起,这才是天天的琴声,跟之前的比,生涩稚嫩带着童真。
“你把药放哪了?”
流理台对着厨房门口,严怡然背对着门洗碗,并不知道有人进来。突如其来的这一句话,吓得她手上的碗一滑,砸在不锈钢的洗盆上,烂成几块。她沉默的将“尸体”从洗盆里一块一块捡出来,扔进垃圾桶里。换做以前,她一定会回头找罪魁祸首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