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丹青一袭白衣,笔直的站在墓碑前,在她身边,还站着面无表情的云梓。
她渐渐弯下腰,白皙的手指抚摸着墓碑上刻着的名字,左丹青只觉得一阵阵心悸,她所期待的幸福,终于被她亲手埋葬,刘家村后山这座小小的坟头,锁住了她最后的眷恋。
云梓看着她犹如魔怔般的表情,隐隐有些担忧,终于忍不住出行提醒:“小姐,夜深露重,小心受寒。”
她不直接提让自己回去,而是用关切的口吻告诉了自己时辰和天气,还真是贴心的很。
左丹青轻笑,似乎透过她看到了白宣的影子,她终于起身,收回了手,冰凉的指尖突然抓住云梓,沉声问道:
“冉将军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左丹青一边说,一边伸手指着坟墓,语气严厉。
云梓眉心一跳,正不知该如何作答,左丹青又步步紧逼道:“天底下从来就没有无缘无故的仇恨,冉将军之所以肯帮我,定是因为他跟我有共同的目标!”左丹青斩钉截铁,口吻不容任何质疑。
冰凉的触感自指尖传来,刺激着云梓的皮肤,让她无奈的叹息出声:“小姐,我只是奉将军之命行事,其他一概不知。”
闻言,左丹青冷笑,渐渐松手,转身背对着云梓。
云梓本以为她被自己的话惹恼,却不想过了一会儿,左丹青就又继续问道:“他准备送我去哪儿?”
“?”话题转换的太快,云梓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左丹青又压低声音,重复了一遍:“冉将军让我应下三年,我只是想问,这三年,他打算怎么处置我?”
云梓被她的话噎住,许久才讷讷的开口:“小姐可曾听过无昼楼?”
“无昼不夜楼?”左丹青突然笑出了声,语气中满满都是讽刺:“没日没夜的训练,跟炼狱一般的无昼楼,原来如此……将军他是想给我培养成死士?”
“非也,小姐太小看我们无昼楼了。”云梓淡淡应道,语气听不出喜怒。
“楼中所出者并非都是死士,但定然都是有一技之长的人。”
“比如你?”左丹青猛的转身,乌黑的眼睛打量着云梓冷艳的容颜,玩味勾起唇角:“你的一技之长,是什么?”
“小姐不是见过了么。”云梓轻声开口,也证实了左丹青的猜测。
好比她那天在墨毒轩门口所见到的,易容伪装。
思及至此,左丹青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另一个人影,她凝眉,疑惑的问道:“你可认识子楚?”
谁承想,云梓听了毫不避讳的点了点头:“他是我师兄。”
原来如此,左丹青忍不住感慨,这南擎权贵之间的关系还真是复杂,师出同门的弟子竟然各有归属。
似乎是猜到了她心中的疑惑,云梓毫不避讳的解释道:“出则无情,是无昼楼的规矩,子楚于我如今只是路人,我听命的便只有将军。”
闻言,左丹青敛眸,遮掩住眼底玩味的神色,突然对这个无昼楼起了浓浓的兴趣。
冷风刮过,云梓不由得拉了拉领口,又询问了一句:“小姐,夜深露重,咱们要不要先回去?”
这回,左丹青没有拖延,而是飞快的点了点头,转身向着山下走去。
寒风瑟瑟,缱绻在树林中吹动着树叶不断沙沙作响,左丹青侧目看了一眼密林深处小小的坟包,心中一片酸楚,很快,她整理好了兴趣,决绝的转身,带着云梓大步离去。
夜晚的后山十分荒凉,静的就只能听到她们二人脚步的声音,左丹青走在前面,云梓不紧不慢的跟着,距离恰到好处。
许久,前面突然传来左丹青的问话:“你们是什么时候来到朔北的?”
云梓心下一凛,思忖片刻,才谨慎的答道:“便是小姐撞见我的那日。”
“骗人!”左丹青这两个字说的斩钉截铁,旋即又冷笑两声叹道:“你们根本就不是才到的,而且你也不是头一次来这个地方。”
听了她的话,云梓呼吸一滞,心虚的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才哑音开口道:“小姐何出此言?”
“刚刚我们过的地方,有一个村民捕兽用的大坑,我特地在它的边缘走过,你却半点也没失足出错。”
竟然是因为这个,云梓语塞,没错,她的确是来过这里,而且不止一次,原因……当然就跟左丹青猜想的一样。
她并不是个很擅长撒谎的人,听到左丹青这样的质问只是干巴巴的回道:“啊?是这样么,奴婢刚刚并未注意,许是运气好吧。”
左丹青闻言嗤笑,笑声越来越大,再一张口就忍不住激动的吼道:“为什么!你们明明知道有人要害她!却不阻止!为什么!”
云梓敛眸,声音弱了几分:“小姐,我们还是先回去吧,有什么,等您见到了将军再问也不迟。”
“呵呵……”左丹青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拂袖大步离去。
云梓不敢怠慢,连忙追上去,这时明月才从云层中探出了头,她忍不住回头,果然见到不远处的地面赫然一片黑暗,显然正是左丹青口中的兽坑。
而此时此刻,她的心也像是这地面一般,凹陷了一块……
前方的左丹青健步如飞,脑海里拼命回想着前世关于这个定国将军的记忆,如若不出意外,再过五年,他会请战辽东,并且战死沙场。
这也是自己为什么毫不犹豫的答应下三年之约,在此之前,她会不惜一切,哪怕卧薪尝胆,也要将冉云的势力全部收入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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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八章 通幽相逢
雷声阵阵,天边乌云滚滚,这样压抑的天气自左府被抄家那日起一直持续到现在。
此时此刻,辅国公府中的气氛也跟这天气一般沉闷不堪。
应老夫人看着桌案上摆放着的,几日前由墨毒轩掌柜送来的文书,心中五味杂陈。
“吱嘎——”木门发出暗哑的呻吟,将她从思绪中惊醒,皱眉不悦的扫向门口,只见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探了进来,粉雕玉琢的小脸儿是如此可爱,樱唇紧紧的抿成一条线,麋鹿般的大眼睛扫到应老夫人之时,立刻缩了回去,因为动作太快的,反而不小心夹到了自己的脑袋,剧烈的疼痛促使他委屈的憋起了嘴巴,却强忍着不肯让眼泪掉下来,摸样又倔强又可爱。
应老夫人无奈,叹息一声:“进来吧。”
锦年后缩的动作果然停下,乌黑的大眼睛滴溜溜的看着应老夫人,那摸样似乎是在询问:“真的。”
“叫你进来,磨磨蹭蹭的做什么。”应老夫人厉声呵斥了一句,锦年立马“嗖嗖”两声蹭了进来,看着应老夫人换上一副乖巧的摸样,嗫嚅道:“我就是想来看看表姐回来了没有……”
闻言,应老夫人一阵心酸,锦年如今年纪还小,知道左府被抄,总是缠着她问表姐什么时候会回来,而这个问题,偏偏是她如今最无法回答的。
思及至此,应老夫人又情不自禁的看向桌上放着的那一沓文书,这是她言明要留给锦绣,此外再无任何音讯。这让自己既是心痛又是无奈,说到底,豫州之事让她们起了隔阂,而这道隔阂。也随着左丹青的离去再也无法消弭。
她越想心情越沉重,长长的叹息出声,听在锦年的耳中分外刺耳,他赶紧跑到应老夫人面前,拉着她满是皱纹的手安慰道:“祖母别伤心,表姐一定会回来的。”
对上孩童在无比真挚的目光。应老夫人心口一紧,慈爱的抚摸着他的额头,不忍的说:“我伤心的不是她不肯回来,而是……她不能回来……”
无论是左府的四小姐,还是陛下亲自封赏的乐平乡君,都是已逝之人,应老夫人是真的替她那苦命的外孙女心痛,此后,她只能隐姓埋名的过活,否则。便是欺君之罪。
当时年幼的锦年并不能彻底理解应老夫人此刻的心情,带到若干年后,他知晓这其中利害之时,心中所想,便同应老夫人一摸一样。
窗外大雨纷纷飘落,一直不曾停歇。
窗内之人愁云满面。经久不能展颜。
※※
幽暗的房间中,门窗紧闭,一丝一毫的光亮都无法透入。
与此同时,榻上正躺着一个脸上裹满了纱布的人影,床榻旁的木桌上,少女一只手拄着下巴睡的正香。
突然,门“哗啦”的一声被推开,男人阴沈着脸色气急败坏的闯了进来,将少女瞬间惊醒,她立马尖叫着冲过去将门关上。未曾看清男人的脸色就埋怨道:“你怎么不敲门,不知道病人还不能见光么!”
“见光?呵……”男人嗤笑一声,劈头盖脸的骂道:“谁让你随便救人的!你如今翅膀硬了,就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了?!”
“啊!原来是……是师父……我……我没有。”少女窘迫的绞着衣角,看着男人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灵机一动道:“师父,您最近心口还痛不痛?乐乐在靖远侯府给靖远侯的孙子看病时学了一招,保准能根治您的病!”
看着南乐讨好的笑容,更多的斥责南蚀终是没有说出口,良久,他低叹一声,背过手冷声道:“这人不许再管了,明天启程,我们回南擎。”
“什么?明天?!”南乐拔高了音调,又绕道南蚀面前,讨好的去拉他的手。
南蚀早有预料,不着痕迹的躲开,语气半点没有转圜的余地。
“明早动身,还不快去收拾行李!
南乐无奈,满目哀伤的看了一眼榻上躺着气息微弱的人影,双手合十默默祈祷,心底低声叹息——该做的我已经做了,剩下的,你自求多福吧。
※※
北风萧瑟,吹动着斗篷猎猎作响。
左丹青站在空旷的草地上,看着不远处的田野,脑海里渐渐浮现出儿时同杨氏一同下地工作时的场景,云梓自她身后走出,替她将斗篷上的帽子戴好系紧,左丹青敛眸,正好看到灵巧的手指穿梭在雪白的丝带之间,浑然融为一体。
“小姐,已是第七日了。”云梓从来话不多,但该提醒的也绝不含糊。
闻言,左丹青瑟然一笑,抬眸看向她,一字一顿的开口:“你急了?”
云梓用沉默来回答了她的问话,左丹青见状半天又补充了一句:“放心,我答应的事情,从来算数,”
听到她这么说,云梓的心情复杂得很,一方面是惦记着冉将军的吩咐,另一方面……她想到自己当年入无昼楼的种种,就暗自为左丹青捏了一把冷汗。
见到云梓仍旧不答话,而是闷闷将带子打成一个漂亮的结扣,跟她本人一样干净利落。左丹青也没有强求,只是目光顺着远处的田野不断飘远,直到停留在一个方向久久不曾收回。
察觉到她的一样,云梓终于出声问道:“小姐,您在看什么?”
“通幽寺。”左丹青毫不避讳的回答,看着云梓的表情微微有些迷茫,便苦笑着解释道:“我同我娘生活过得地方,那里算是一个。”
当初她带着杨氏从刘家跑出来,就落脚在通幽寺,这次离开之前,她最后要做的事情就就是去那里求神拜佛,恳请神明许给她那苦命的养母一个幸福的轮回。
若说曾经的自己并不信鬼神之道,但是如今,亲身经历重生这样的事情,她对这些不由得心中肃然起敬。
云梓了然的点了点头,想了想又补充上一句:“将军他会理解的。”
左丹青撇了撇嘴,显然并不打算冉云的态度放在眼中,过了一会儿,她才对着云梓开口吩咐道:“收拾东西,我们现在出发吧。”
“恩。”云梓应声转身,走向田野不远处的村庄,去将他们暂放在农家的行李彻底清理。
与此同时,通幽寺中,白衣少年盘膝而坐,眼皮低垂,看似虔诚的跪坐在佛祖面前。
卫岚站在旁边将他的动作看在眼中,心里也是无比焦急,但碍于庙中佛祖的雕像,不敢轻易言语
等待了许久,在香炉中的烛火都燃烧殆尽之时,禅心才蓦地睁开了眼帘,眼角的余光扫到卫岚欲说还休的表情,于是果断起身,带着卫岚出门。
到了院中,卫岚才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咕哝道:“少主,您有把握她一定会来这儿?”
闻言,禅心苦笑着摇头:“把握?我哪里有什么把握,只是……当初第一次同她正面接触,便是在这里,我来此,不过是想看看罢了。”
卫岚听了哑口无言,这感情好,原来主子来儿不是堵人的,而是来缅怀过去,卫岚彻底无奈,赌气似得抱怨道:“少主,卫珂还没有消息呢。”
“我知道你担心他的安危,不过眼下,没有消息,兴许比有消息要更安全。”禅心一边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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