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位置上了么?户部那里动动笔墨,一个新人就火辣辣地诞生了。……
睇着面前的人,瓜子脸、水烟目、尖下颏、清瘦的小身板,如若不是还有个饱满的天庭,怎么看怎么都是相术上所说的“风流卖笑相”,实在不符合当下的审美观念。
可是,不能否认,这幅很不正派的长相很容易引起男人们的邪念。再加上她微妙的心思,等于在男人们的征服欲望上火上浇油。
她的心,够大。她的人,也够明白。反应虽然慢了点儿,但却能够深入到问题里,想到极远、极狠处。
“如你所想,‘七公主’已薨。我正在考虑,要不要你也成为一桩无头公案?”太子枫就算是捏有真假公主的证据又如何?死无对证,洛氏那边,想要寻衅滋事的筹码怕也不会太足。
惊惧一闪而逝,她涎着脸反问:“为什么不呢?”
若真想做掉她,何需等到现在?想通了这一点,她释怀了。
他也惊讶于她的反应机敏:这孩子,揣摩人心似是很有一套呢。
“鱼非鱼,你很滑头。”他摸着她的脸,而后搓捻她的又耳垂。
这个小动作显然很有深意。他一定知道了她跟公子缘的纠葛了吧?就说便宜没好货。那一对耳珰彻底毁坏了她的声誉。
她的脸便烧起来了,眉宇之间云堆雾绕。那天在客栈里,公子缘戏耍她的情景历历在目。其时,她还真像是女间里的花娘呢!
要不怎么说?做女人吃亏,尤其是在这个乱世之中。想要冰清玉洁从一而终,谈何容易!想要自己作主,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想的郁闷,脖子一梗,似笑非笑地咬牙道:“性犹杞柳才能随方就圆活得长久不是?事实不也证明,我并非那庄周笔下的瘿树,不是还很有些用处么?”
“若作消遣,倒也不无聊。”指尖向下,刮过颈项、肩窝,就在她提心吊胆以为他也要轻薄她时,玉指轻屈,倒替她拉起了裲裆。轻薄红唇如花中魁首姿容冲淡傲娇群芳:“这般单薄,何啻鸡肋!”
“噌”地一下子,鱼非鱼的火气一蹿三尺高,握紧的双拳险些没管住冲突出去。
呼呼喘了几口粗气,皮笑肉不笑地睨着他自嘲道:“蚱蜢也是肉哇!谁敢说虾皮不是海鲜?嗯?薤菜再臭,尊贵如阁老,敢拍着胸脯发誓,从未吃过么?嗯?”
越往后情绪越激动,几乎是用上吼的了。因为亢奋,烟水迷蒙的眼睛里竟也水落石出露出了珠玉光华。久病初愈的小脸宛若水洗胭脂,欲掬还无。气息冲撞伤口,隐隐抽痛,那一字长眉阒然作结,一如逆旅思乡、浪子回首,尽是不堪。
清明自持的凤眼敛成新月一泓,刹那蠲了她的不忿、荡了她的湖心。
“咕咚”吞下一大口口水,强迫自己掉转了视线,以不可闻的声音低咒:“妖孽……”
“鱼非鱼原来是好色之徒。”他放开她,却未忽略她的任何表情变化。
“不然也不会坐在这里。”她气鼓鼓地回答。她若是达到了空空色色的境界,早就侍奉佛祖去了,哪还会发生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你还没说呢,七公主到底怎么了?我想今天来,你不是为了跟我谈清说爱吧?”当她冷却的时候,再旖旎的事情也会变得如沙上文字般模糊。
“鱼非鱼,说真的,你可曾想过你娘?”他好整以暇地端详着她,不相信恁复杂丰富的一个人,何以会对至亲那么淡漠!
摸摸脸,心想明人面前用不着说暗话。实事求是会省却说谎的辛苦。
“一定要衣带渐宽形销骨骸才叫想念么?也得看值得不值得吧?我就算有再多的激情,九岁开始养家糊口,殚精竭虑、夙兴夜寐、披星戴月,也给这冰冷的俗世一点点地打磨光了。何况,八岁时的想法岂能等同于十八岁时的想法呢?人哪,不可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里。不变是偶然,改变是必然。我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给了她别人艳羡的生活。其他的,话不投机半句多,刻意的撮合显然有失自然之道。……
在我秉烛夜读、伏案疾书、绞尽脑汁时,她却甜睡正酣;在我栉风沐雨为生计奔波道路上的时候,她正在与人斗牌闲扯;当我煮了第一顿饭,她就理所当然地放弃了自己的本分。说我小肚鸡肠也好,说我心肠冷硬也罢,说我记性不好也成,反正,她的好我已经记不得了。也许,是那一刀砍去了我的部分记忆,醒来后,我就是这个样子了。我与她的恩情,终结于鱼鹰砍出的那一刀。九岁之后,我只有我,无所凭恃。若说她对我怀有多么深的感情,抱歉,我想也许是我迟钝,愣是感受不到。我本是势利之人,自然无法回以等份量的感恩。……
你们不都说我心狠凉薄么?这也许就是原因吧?连最亲的人尚且如此,况且别人!我不会乞求别人爱我,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自己爱自己。一个人,若是丢掉自己,把爱全部交付他人,难保有一日不会被伤害得体无完肤、形神俱灭。而在我看来,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的了。……
日升日落,离了谁都不会有所改变。谁是谁的天长地久,现在说,还为时过早。当然,我从不怀疑,会有那么一个人,会比我自己还重要。遇上他,是我的幸运,也是我的劫数。只有他,才能够让我心甘情愿地付出所有,变成一个傻子、疯子,甚至,可以为他放弃生命。……
所以,阁老不必试探了。能够要挟到我的那个人,还没有出现。不信,只管放马过来。……”
撇得清,与自己相关的人便能够活得安全一些。无情无义的恶人,就由她来做。说到底,她才是那个多余的。
不敢直视他,不能确定自己的演技能否通过他敏锐的目光。
故作痞态地眼睛望天、十指交叉,两个大拇指无聊地绕着圈圈。
“就是凭这目空一切欺骗了一国之君吧?涉世浅,点染亦浅:历事深,机械亦深。深深浅浅,迷乱人心,才是真可怕。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鱼非鱼,你这泼皮,我是不是应该杀了你,嗯?”
将这句话反刍数遍后,她嘻嘻一笑,把脖子抻过去:“灭人家数万兵马时,也没犹豫过吧?杀我这样的,忒没成就感了吧?所以,才会掂量再三么?”
“你这无赖;太子枫莫非爱的就是这个调调儿?”
“也许就是尝个新鲜呢谁知道!所以才难登大雅之堂啊!”当人小老婆可以,就是千万不要让她生孩子。
☆、136冤屈
幸好她早有防范。
十三岁那年,去荒逸边界买布,在一个小村子里偶然听说了一种叫做“阴阳草”的药材。那个小村子很神奇,近百户人家,几乎家家都是双生子,或龙胎或凤胎或龙凤双胞胎。据说,男女的比例是有计划的。村子里的一位巫医负责这项工作。她那里会配制一种药物,吃下去后,生男生女就可以人为控制。
她便找到那巫医,以一两金子买到了一味绝育的汤药。
时隔几年,她怀疑那味药确实很霸道。之前与两个男人发生过关系,算日子的话,如果没有意外,应该可以怀孕,但是稍后,她的癸水如期而至。这让她大大地松了口气。
她希望在这个混乱的世界里,能够活得轻松一些。她自顾尚且不暇,又岂能连累一个无辜的孩子!小老婆的孩子呢,庶子呢,低人一等的受气包,就算孩子能习惯这里的规矩,她这作娘的又怎么肯眼睁睁看着自个儿的孩子忍气吞声当牛做马!
这也是她不想做那太子妃的隐情之一。生不出儿子,对不住人家的列祖列宗哇!
“再者,你还没告诉我承乾太子的事呢,我怎么能甘心受死?”软□段,陪上笑脸。不是说“伸手不打笑面人”么?她不是好汉,但也是个不肯吃眼前亏的明白人。
摩挲在后颈上的手,掌心炽热。作为一名医工,出于职业习惯,她顺口道:“大人的体温不太正常啊。我瞧你面红如妆、皮肤灼热,莫非是阳虚火浮?建议你服用一些温补的药物调剂一下比较好。你可是国之股肱,折损不得啊!”
“鱼非鱼,你的好意为什么充满算计?你是故意要惹人生厌么?”别人是唯恐露短,千方百计藏拙。她倒好,偏要反其道而行之。激起别人的防范之心、退避三舍,自动拉开与她的距离。她活得就那么小心么?
她调笑道:“当然,这么着也不错,至少,我觉得这温度挺好。就像是冬日里的暖阳,有些舒服。”
说着,眼睛早将他上下溜了一趟。心里微微有点邪念:这么个暖和的人儿,若是冬天抱着,想必连炭火都省了。
他唇角掠了掠,没有罢手,如同抚慰宠物一般捋着她后背。
“承乾太子曾经有过一个女儿。甫一出生,就与太子枫定下了婚约。”
“哦。”鱼非鱼一听这开头,就已经有所领悟了。
“但是,因为并非是皇后所生,生母只是贵妃的缘故,这位太子的位子坐得极不稳当。上头下面的兄弟,全都瞅上了那个座位。兄弟几个密谋要将太子废掉,扶植其中一人入主东宫,将来登上大宝,必定许其他人以高爵厚禄。
于是,围绕着承乾太子,陆续发生了一些真假难辨的事情。私藏武器、未完工的龙袍、隐匿巫蛊等等事件接二连三地上演。老皇帝再英明,奈何双目被蒙蔽,也逐渐地失去了辨别的能力。众人也传说:难道所有的皇子都不好,就太子一个是好人?
为平息骚动,太子先被禁足。老皇帝此举,也是出于对太子的保护。结果有一日,禁军在搜查中挡下了一名太子最亲近的内侍。出人意料的是,此人突然当场服药自尽。禁军遂起了疑心,对其进行搜查。结果,在其腹中取出一枚蜡丸,当中裹着一封太子书与朝中重臣的密函,言称要篡位弑父。
这封密函一经发现,当时震惊朝廷。先皇震怒,当即下令废除太子。
然而,就在废太子书下达的当晚,数百名蒙面黑衣人先后袭击了其他的几位皇子。
这分明就是挟私报复、杀人灭口。在不幸落网的黑衣人的身上,搜出了东宫护卫的腰牌。
真相至此大白。朝廷派出军队追捕被黑衣人救走的承乾太子。
那一战异常惨烈。不足百人的反贼如何能抗击上千禁卫军的合围?眼见四周弓满箭寒插翅难逃,承乾太子突然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人为之大吃一惊的动作,他竟然拔剑自刎了!
贼首一死,其余人等便当场死于乱箭之下。
东宫的一把火,烧了三天三夜,昔日富丽堂皇的宫室化作瓦砾焦土一片。太子妃早在太子被劫走之后,便吞金自尽。可怜不足周岁的小郡主,在这场灾难中死于非命。
其后,整顿朝纲,众王子却未能如愿以偿各得所需,却被忠良之士证明为谋杀承乾太子的元凶。为求活命,王子们相互举报、攻讦,最终导致彼此间矛盾激化、升级,结果演变成一场内部残杀。
如同荒逸国的巫师炼蛊,活到最后的那个自然就是最毒辣的。
圣上气不过这种恶毒之事的存在,下令将最后剩下的那位王子处斩。夺嫡之争至此落下帷幕。老皇帝接连遭受打击,大病不起。殡天之前,把天下交给了当时唯一未参与争斗的二王子,也就是现下的景明帝。
可是这二王子志不在社稷,加上本人性情怯懦,只醉心于参禅修心。先皇怕他会荒芜政事丢了这江山万里,便命澹台氏竭力护佑、监理朝政。必要时,可以代天子发号施令。
承乾太子是给诬陷而死的,这令先皇死不瞑目的同时,也成为了火凤王朝有史以来最羞于启齿的昏聩与无能的表现。先皇临终前,命令有司隐瞒此事,却在东宫遗址上建起了“凯风台”,以纪念先太子。……”
“凯风自南,吹彼棘心。棘心夭夭,母氏劬劳。有子七人,母氏劳苦。想必让先皇觉得更加对不住的,是九泉下的太子之母吧?”鱼非鱼接了一句。
迎上他赞赏的目光,她耸肩不以为然道:“这很合情合理。临终发现,一堆的孩子,没有一个称心如意的。自然就念起那个最温柔最驯顺也最体谅自己的人了。——然后呢?”
她轻轻推了推他的腿,催促道。
“承乾太子在世时,与安顺帝甚是投契。火凤国与天阙的关系在当时也十分地融洽。这令大鹰当时的国主心存忌惮,不敢造次。在小郡主出生之后,甚至主动示好,派使臣送来诸多贺礼。
当时天阙派来庆贺的人中,就包括了太子枫。当时,太子枫曾经抱着那小郡主逗弄过半个多时辰,两下俱是十分喜悦。因了这个缘故,承乾太子便有意将女儿许配给太子枫,以为缔结两国百年友好。
安顺帝并无异议,很快回信许下了这桩亲事。
及至东宫罹难,长久以来,安顺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