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爸说,“加油费是肯定的,我上来拉货之前都已经和老板讲好了,天冷路滑,这里山路又这么不好走,他再不加点钱,谁愿意帮他拉货啊!”
浏阳是花炮之乡,别看它是个地级市,发展却比一般的城市都要好很多,随处可见手工作坊,一处不起眼的两层小楼里,可能装的全都是烟花炮竹。
易爸将车开进了他常装货的工厂里,烟火爆竹是违禁品,易爸不敢随便拉小作坊的货物,一般送货的地方都有正规的手续,如果拉的是违规的花炮,半路上被交警逮到,一车货没收不说,还要罚掉几万块。
易爸还没想钱想到发疯,犯不着冒那个险。
装上货,按原线路返回,到家里的厂子卸货,老板给运费,开车回家。
这次运费接的是最多的,烟花厂的老板给了一万块运费,加上去萍乡的运费七千七百,除却过路费油费还有吃喝花费,净挣九千五,是今年以来挣最多的一趟。
易爸的车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一来一回最多四天,像年关这种情况,一个月都要跑个七八趟,冬季一个季度赚个二十多万还是可以的。
对于易爸这种没什么知识,只会埋头苦干的人,这个收入他已经很满足了,易爸一直都是个容易满足的人,他不要求这辈子能多富裕,老婆孩子三层小楼,不欠别人钱,不偷不抢,不做对不起人的事,他这半辈子过得很满足了。
——
跟车这么多次,这趟是易维真最难受的一次,车刚到家,她下了车收拾收拾衣服就去了家门口对面的洗浴中心,她快难受死了!!
冲了淋浴,又去桑拿房蒸了会桑拿,易维真长吐一口气,简直要仰天长叹了,钱难赚,屎难吃!
易维真去了一趟,下趟可以不去,可易爸和易维诚就不行了,这就是他们的职业,车开回来还没有半天,下午又要开到厂里装货,晚上继续走货。
晚上易维真躺在家里的床上,孙浩打电话来问她在做什么。
“跟我爸跑了两趟长途。”易维真侧着身子,手机被扔在枕头上,耳朵贴在手机上,易维真慢悠悠的说,“以前只知道我爸辛苦,冬天跟着他跑两趟才能体会到他到底有多辛苦。”
易维真和孙浩说这些,他是理解不了的,两人成长环境不同,造就了他们的许多观念都不一样。
和孙浩东扯西扯了一会,易维真突然想起来开学答应副主任李大剑的事,“孙浩,我下学期答应了我们附院的主任,周末要去那里学习。”
“你周末去,那我呢?我们一周就一次见面的机会。”孙浩的语调里听不出情绪的起伏。
可易维真还是觉得头皮一阵发麻,重复着说,“我就想多学点东西”
“易维真,我发现你做事从来就不考虑别人的感受。”孙浩大怒,“你事前为什么不跟我说一下,易维真,什么事都是我配合你,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我”易维真还想辩解,但孙浩已经干脆地挂断了电话。
易维真连忙回拨了他的手机,他哪里肯接,连拨了好几次,他都按掉了。
易维真不由得心里火气也上来了,大概是生理期还没有过,她安奈着火气,心里明白这件事她有错,没有与他事先商量,可就是与他商量了,易维真清楚,她还是不会放过这次去医院学习的机会。
易维真知道孙浩有时候脾气上来了,不好哄,现在他正在起头上,无论她说什么都是火上浇油,心想索性由着他去,或许过不了几天,等到他发完脾气了,就什么都好了。
可是,两天,三天,五天好几天过去了,孙浩也没给她打过半个电话,易维真开始意识到他这一次他是真的生气了,于是再给他打电话,他统统不予理会。
临近春节,高中考上没考上的同学都回了家,张怀侠发短信告诉易维真高三同学聚会,问她去不去。
易维真当然去了,难得的机会,以后想聚会都聚不到一块了,更主要的是,孙浩是班长,聚会他肯定会在场。
☆、第37章 不哭了
高三同学聚会订在腊月二十八,易维真一大早起床,把自己打扮的精神十足,她对着镜子照了许久,直到身上找不出一丝和男朋友吵架后的颓败感,最后对自己比了个y,拿上包包出门。
易维真一直都是个要强的人,即便她自己心里再难受,也不想让别人看出什么,更不会将她自己的事抱怨给别人听,因为抱怨或者向别人展示自己脆弱的一面是最没用的,顶多得到同情,最后变成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春节期间外出的人多,公交上特别嘈杂,郊区的站点是首站,易维真早早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她坐车喜欢睡觉,闭上眼眯了一会,被猛地刹车晃醒。易维真看了一下刚过去的站名,才过了一半路程,像是感应到她醒来似的,易维真刚理了理有些褶皱的衣服,口袋里的手机就震动了起来。
看到那个熟悉的来电,易维真的心跳忽然加快了一些。
“你在什么地方啊,吵得要命。”即便隔着电话,易维真都能想象出此刻孙浩一定是皱着眉头说话的。
“我在去市区的公交上。”易维真想大声说话,怕惹人注意,可又怕公交上吵杂的声把她的声音给掩盖了。
“去市区?”孙浩无语了一阵,“你不是说你今天不参加同学聚会了吗?”
“谁跟你说的?”刚问完,易维真就明了了。起初她是答应张怀侠去参加同学聚会的,只是中途她又跟着易爸跑了一趟长途,担心来不及赶回来,易维真才又发短信告诉张怀侠可能去不了。
他应该是从张怀侠那里知道她不去的吧。
“下一站你下车,站着不要动,我马上去。”
“你在哪?”易维真问他。
“我还能在哪?”孙浩在那头夸张的苦笑了一声,“某人说她不参加同学聚会了,我跑来你家了,你却跟我讲你去市区了。”
“你怎么不打电话问问我?我怎么会知道你今天去我家!”提起这个,易维真就生气他这么多天都不给她打一个电话,她打他电话,他还不理会。
孙浩还在那头嘴硬,“你都不愿意去参加同学聚会,不想见到我了,我能不来你家吗?!”
虽然孙浩还有点死鸭子嘴硬,可挂上电话易维真还是忍不住笑了,等下站到站她就下车站在站台那里等他了。
站台来来往往的人,上车下车,每一辆公交车停下之后,易维真都会看向后车门,一直到后车门关上,再等下一辆的到来。
在一辆公交车门打开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易维真一眼就看到了孙浩,熟悉的身影,熟悉的面庞,易维真突然就有点想哭的冲动。
孙浩也看见了她,避开人群向她走过来,快走进她时,手先伸了过来,笑了,“走,一块去。”
——
第一年聚会相对来说是最齐全的,高三十八班基本上所有人都到了,班主任还有与同学关系处得好的化学老师路景程都来了。
易维真和张怀侠半年没见,一见面两人就忍不住给了对方一个熊抱。他们班包了一个可以摆下四张桌子的大包厢,大群体中又有小群体。张怀侠拉着易维真和赵耀、刘子扬他们一块说话,相较于班上其他人,因为组建过学习小组的原因,易维真和这些人更熟悉一些。
他们互相聊着自己在大学里的情况,说话间,郑嫚和计舒婷一块过来了,郑曼主动和易维真打招呼,“嗨,真真。”
易维真在高中和郑嫚闹掰了之后就没再联系了,郑嫚都这么大大方方和她打招呼了,她也不是小气的人,也笑着和她聊了两句。
“我准备毕业之后出国继续深造,我叔叔在加拿大,我可能会去他那边。”郑嫚拉着易维真的手,问她,“你呢?以后都在国内吗?”
易维真笑了笑,“现在才大一,我还没想这么多,学好眼前的再说。”
“要我说你还是早点打算,国内有什么好的,没什么发展前途,能出国还是出国吧,国外多好啊。”她眼里的骄傲得意不掩。
一直在旁听的张怀侠撇撇嘴,忍不住问郑嫚,“想出国先把雅思考了再说是吗?”
郑嫚仰着下巴,有些居高临下的意思,“要我看,想出国也得看家里有钱没钱吧,穷光蛋想出国也出不了呀。”
易维真以手抚额,这个郑嫚啊,怎么还想挑是非呢!
“我看国内挺好的,外国的月亮并不比国内圆,只要你有本事,在哪都有发展前途,当然了,没本事的话,上天去转一趟,回来还是那个样。”论起噎死人的功力,郑嫚想和易维真这个混过社会的人比,还差那么点。
被易维真这么一顶,郑嫚要笑不笑的弯弯嘴角,“我和舒婷去跟班主任打声招呼,回聊啊。”
等郑嫚和计舒婷走远了,赵耀嗤笑了一声,“这个郑嫚还是这幅德行,她高中做得那些事真让我这辈子都要记住她了。”不合群的人走了,他们反倒能聊的更放开一些。
入坐的时候,易维真想和张怀侠坐一块,和孙浩坐一块了肯定要被同学闹。
奈何易维真现在不仅担着学霸的名头,还是他们班嫂,她和张怀侠坐一块了都逃不掉。别人敬孙浩酒时,一定也会敬她一次。她和孙浩是班里成对数为数不多的一对,孙浩要替她喝,大家闹哄哄的坚决反对。
易维真不知道她的酒量大不大,反正无论是前世还是现在,她都没醉过,她大大方方的全都喝下。
身为班长和班嫂,喝完之后还要挨着敬班主任,敬路老师,敬每一桌的同学。
敬到班主任,常坤喝了满杯,放下酒杯后,啧了一声,打趣道,“真没想到你两会在一块了,以前就觉得你两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块的啊,快说说,是不是当时就瞒着我偷偷谈恋爱了!”
孙浩立马摆手,“我们可是毕业之后才在一起的,您可别乱给我们按罪名啊。”
“好,你们什么时候谈的,现在我也管不了啦,只希望以后我能喝一杯你们的喜酒。”
孙浩挠挠头,嘿嘿笑了,“到时候您不来我都要亲自去请您!”
“嘿,班长,都谈婚论家了,你和咱们班嫂是不是该喝个交杯啊!”不知道谁这么说了一声,所有人都哄笑了起来,男同学带头叫,“喝一个,喝一个!”
“我是同意。”孙浩喝的不少了,脸颊通红,指着易维真笑眯眯的说,“就不知道你们班嫂同不同意?”
“同意!同意!”
好么,易维真没有发言权了,这帮嫌不够乱的直接帮她答了。
——
啤酒喝多了就想上厕所,易维真从洗手间出来,迎面碰上也从洗手间出来的贾学昭。贾学昭在厦门上的大学,他和高中相比有了点变化,确切的说整体变得有气质了,还有就是,他好像比以前白了不少。
眼神相遇,易维真笑着跟他打了招呼。
贾学昭也笑了,他两只手都插在裤袋里,语气闲适,“怎样,你在北京生活的习惯吗?”
易维真点头,“开始不行,后来就慢慢习惯那边的干燥气候了。”
两个人就像许久没有见面的朋友一样,聊了几句对方的学校和城市,边走边聊,一起回包厢。
孙浩刚好出来找她,看到易维真和贾学昭一起聊着天进来,眯眼笑了笑,伸手拉了易维真的手,在手里捏了捏。
吃完饭,下午有人提议去ktv,但很快被否决了,ktv吵吵闹闹的,想说个话都听不见,还得大声吼。不少人提议就点些下午茶,在包厢里坐一块聊聊天什么的,想打牌的还可以打打牌。
易维真要去和同学说话,孙浩非扯着她,让她坐他旁边看他打牌。
一群大男生打牌有什么可看的,易维真坐了一会想走,却被孙浩拉住,易维真使劲扯了扯,孙浩看了她一眼,放了手随她去。
傍晚,同学陆陆续续散去,易维真和孙浩走在后面,直到班主任和路老师也回去了,他俩才从包厢里出来,准备回去。
贾学昭走的也晚,看到他们,他摇摇手里的车钥匙,问,“正好顺路,要不要一块走?”
易维真笑着摇了摇头,“不用了,我晚上要回老家,孙浩送我。”
从酒店出来,孙浩手拉着易维真,两人一路沉默。孙浩不是傻子,自然感觉到了易维真还在生他的气,那天他一生气挂了她电话之后就后悔了,可易维真随即打来电话时,他又掐断了。
从他们谈恋爱以来,易维真是霸道的,只要不顺心了,就耍耍小脾气,发生了什么事,她第一个想到的不是给他打电话,而是潜意识里忽略他,如果不是他主动过去,可能他一直都不知道她发生什么事。
现在她想去医院学习就去医院,身为男朋友的他却是她哪天突然想起,他以被通知的形式告知。
一想到这,孙浩都忍不住冷笑,心寒,易维真有放他在心上吗?
他一直在原地,易维真转身就能看到,可是易维真呢?
可他有多生气,这些天就有多不安。
想到易维真打他电话打不通会有多生气,想着易维真连同学聚会都不参加了他突然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性。
如果易维真以后再也不理他了呢?如果易维真不理他以后喜欢上别的人了呢?
他的心口突然疼了起来,微微抽搐着,他摸着心口,有点失魂落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