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宜城来了位菩萨心肠的清大夫,百姓们都往那去。结果宜城的其他大夫竟闲着无事。”商其予声音慵懒,望着眼前的人戏谑道。
清意洒然一笑:“商少莫不是在说鄙人吧?”
“难道宜城还有第二个如此有能耐的清大夫吗?”
清意一边不紧不慢地给自己斟上一杯茶,一边说道:“多谢商少夸奖,竟不知鄙人有这么大的本事,能让宜城的大夫都失了饭碗。鄙人倒还真是该窃喜呢!”。
商其予淡淡一笑,如一阵清风拂过拂过他的面庞,又了无痕迹。
“不过,商少一向大仁大义,且乃商人也,如此关心宜城大夫倒也见怪不怪。就怕是我这小小医馆妨了您家药店的生意了?”清意端起茶兀自饮着,也不管是否于礼。
商其予嗤笑一声:“商家家大业大,还不至于与一家小小医馆为难。都说清意大夫菩萨心肠,家妹三年前突患眼疾,一直不得治,不知可否屈就清大夫替家妹看诊?”
“世间名医想必商少请了不少,我乃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郎中,既是名医都无能为力,恐怕我也是爱莫能助。若是商少执意为之,治不得的话,恐怕到头来会惹得令妹更加失望伤心,那倒是清某人的不是了。”清意冷漠讥诮地说道。
“怎会!清大夫只管尽力就好,况且我就是相信清大夫医术精湛,定是能够治好家妹的眼疾。家妹正值青春年华,本是如花美貌,只因不得视物,终日垂泪,暗自伤心,难道清大夫就忍心看着佳人整日郁郁寡欢么?清大夫堂堂男子汉竟不懂得怜香惜玉么?”
清意想这人自信得狂妄了,但他又动之以情,自己又起了恻隐之心,沉吟片刻便道:“清意身份卑贱,怎敢对商小姐怜香惜玉?也罢,难得商少不惜屈尊降贵,亲身相请,清意若是不应,岂不太矫情,只是如今天色已晚,明早清意必当亲自上门替小姐看诊。”
“那就多谢清大夫了,明日清早我会派人过来接送,今日就此告辞,不打扰清大夫休息。”商其予躬身一礼,倒是彬彬有礼,风度翩翩,全然不像那些纨绔子弟。
第五章 商之娇女
第二天清晨早早就有一辆马车停在意吉医馆外,马车楠木为车身,雕梁画栋,巧夺天工,四面被丝绸装裹,窗牖镶金嵌宝,极其精致豪华。让人感叹真不愧是首富之子!然而那马车的风采怎及得上车旁之人的万分之一,那人自是商其予不屑说。比起以前的雪缎白衣,他这一身金线镶边的云锦纹袍倒更衬得他风流俊朗。他腰间挂一白玉制的兰花,头上一只玉白色象牙簪固定一撮头发,其余披于身后,右手依旧执一把玉扇轻摇,左手背于身后,神情极其优雅,见清意出来,微微躬身点头:“清大夫,请!”
一位小厮放好马凳,清意便踏进车内,随后商其予也跟进来。
马车悠悠地行着,车内很安静,商其予和清意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不知清大夫是哪里人?”
“大概是建邺人吧。”清意眼神有些迷茫,淡漠地回答道。
对于这样的而回答,商其予有些诧异:“大概?莫非清大夫竟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清意还是淡淡地说:“是哪里人有什么关系呢!”声音飘渺如丝,恍若不是对着身边的人说的。
饶是商其予也没料到这样的回答,心中又是一怔。他想这语气淡淡,有丝忧伤,似乎眼前之人的变得虚幻不真实,恍若一阵风轻轻吹拂,便了无踪影。“清大夫的想法倒是有趣。”面对清意如此清淡的语气,商其予也不再多问。两人不再说话,车内一片沉寂。
清意闭上眼睛兀自陷入沉思,即便相对无言也不觉得丝毫尴尬。只因他不在意,沉默亦是习惯。当然他也没有注意对面投射而来的探究目光,想来即是他看见了,也不会在意。就在他不知道又神游到何方时,马车突然停下来,身体突然往一侧倾去,险些扑倒,幸好商其予及时扶住她的胳膊。
“清大夫小心,我们已经到了,请!”商其予温厚略带磁性的嗓音不同以往的清傲,伸手示意让他先下车。
踏进高贵清雅的商宅,绕过不知多少个院子多少个弯子,终于来到商小姐所住的院落。远远就听到阵阵旷古悠远的琴音,原来是从这院子发出的。抬头园门写着“雪园”二字。园内一浅碧色罗裙少女坐于一把筝前,闭目沉醉拨弄着琴弦,听见有人入园,琴声戛然而止。
“阿雪。”商其予轻柔地唤道。
“哥哥,你来了。”少女眼神有些呆滞,语声却是欢心雀跃。
“我请大夫来给你治眼疾了。”商其予边温柔地说着,边走过去牵起那少女的柔荑。
少女摇摇头:“哥哥费心了,以前请的名医不计其数,都未曾医好我的眼睛,这次难道会有什么不同?且我虽双目有疾,可心明净似琉璃,不可视物那又如何?而世人有眼看这世间,却大多是看见而看不清,为名利所蒙罢了。”
清意听到少女的话,惊异于这个少女的智慧,想她倒是看清了人世。忽而又想起了商其予说的“家妹正值青春年华,本是如花美貌,只因不得视物,终日垂泪,暗自伤心,难道清大夫就忍心看着佳人整日如此郁郁寡欢么?清大夫堂堂男子汉竟不懂得怜香惜玉么?”心中一哼,前两句倒是不错,青春年华,如花美貌,只是人家哪里日日垂泪,郁郁寡欢了。听那琴声如此干净明澈,现在又说出如此妙语,这样的女子哪里会为了一双眼睛终日哀伤惆怅。清意顿时心下了然,双目死死盯住商其予,心里暗骂阴险奸诈之徒。
商其予见清意眼神不善,明了是何缘故,假装咳嗽,有些脸红,不好意思地别过头,然后语气微带责备:“阿雪,不可任性。”
清意见商其予微红的脸,心情突转,呵呵一笑,对少女道:“商小姐既然心似琉璃,怎会为一双眼睛终日哀愁,只是小姐正值青春年华,又是如花美貌,我见犹怜。若是双目完好,想必更是灵秀动人,岂不更加妙哉?”
少女听见陌生而清脆的赞美之声,有些羞涩地问道:“想必这位便是清大夫了。”
“正是在下。”清意觉这少女是个妙人,有心一试替她治疗眼疾。
商其予见缝插针:“正是这位清大夫解救了前一阵子了闹得厉害的鼠疫。”
“哦?原来是这样。那便试一试吧。”女人都爱美,也爱受赞美,清意那一番话正和少女心意,说得她心花怒放便是答应了。
商其予看着一向冷冷清清的清意,心想他倒是更了解女人心,心中对他的好奇之心更甚。
三人进到一间典雅屋子,房间内装饰精致,淡淡的熏香怡人心神。
“清大夫,我们开始吧。”
清意颔首,一番望、闻、问、切。
“如何?”
“商小姐的眼睛未曾丝毫受损,之所以看不见,乃是脑中与之相应的经脉不畅的缘故,若能让经脉畅通无阻,恢复光明当没有问题。”
“只是如此?”
“其实……”
清意话还未说完,突然被少女打断,“哥哥先出去吧。”她脸上一阵微红。
“这……”
清意见势便道:“有些话女孩儿家不方便在男子面前说,请商少先出去。”
商其予道:“你也是男子。”
清意反驳:“我也是大夫。”
商其予哑口,只得踏出房门。
“你是男子?”少女双眉微皱,明显不相信的语气,而后又嘻笑一叹:“你该是女子吧!”
清意有些诧异,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原来如此,你眼睛看不见,听觉却比别人更加灵敏,我虽有意压低自己的声音,却还是被你发现。”清意心中一片清明。
“不错。”那少女笑得自信满满。
“想不到竟是你看穿了我。”清意心中一紧,又立即放松自己。
“心似琉璃可不假。”
“商小姐果真一颗七窍玲珑心。”
只听见她发出咯咯的笑声,这样聪明伶俐的少女,双眼看不见真是一种遗憾,清意心中有些感叹,“既是瞒不住小姐,还请小姐替我保密?”
“这有何难?不过,你要帮我治好眼睛。”
这下清意倒有些不明所以了,“莫非小姐刚刚的豪言壮语都是假的?”
“自然不假,只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也是听了你刚才的那番话才有所启发。”
对于这样的回答,清意自然不会全信。
“还有一个问题,既然你女扮男装,名字自然也不会真,那么你真名叫什么?”
既是女子身份已被知晓,清意也不再隐瞒:“清漪,清明的清,涟漪的漪。”
“我叫商其雪,无外人时你可以叫我阿雪!”
“自然是好,不过小姐叫我清大夫就好。阿清阿漪就免了。”
商其雪又是哈哈一笑,“清姐姐倒也是个妙人。”
清漪听她这么称呼自己,心里倍感亲近,便道:“阿雪要遣商少出去,自是有事不想让他知晓。不如这样,以后我们二人就互相保守秘密。还有无其他人时你才可以叫我清姐姐。”
“这当然没有问题。”
于是两人算是达成相守秘密的共识了。
“你的眼睛是个普通大夫便能治好,是不?”清漪问道。
“是,只是以前我不想治好而已,那些大夫都被我打发了。”
“为何?”
“个中原因现在不便透露,不过总有一日,清姐姐你会知晓的。只是现在请清姐姐替我保守这个秘密就好。”
清漪笑道:“你既不说,我便不问,我只管治好你的眼睛。”
“不过怎么给你哥哥一个说法,清姐姐想必心中自有计较。”商其雪狡黠一笑。
清漪叹口气:“这个自不需你操心。你只管等着睁开美丽的双眼放眼这个美丽的天地就好。”
清漪欲去喊商其予进门,只听背后真诚的一声“谢谢”。她望着商其雪会心一笑,“一切都会安好。”
商其雪点点头。
清漪对于这样一个心思聪慧又信任于自己的少女,心中觉得无比畅快。
商其予匆匆进屋,急切地问道:“清大夫,阿雪病情到底如何?”
“只是脑中一处筋脉不畅通,经过医治,不出半月可以复明。我这就回去替小姐准备药材。”清漪实话实说,因为先前已经放出话了。
“既是如此简单,那为何其他大夫医不好呢?”商其予刨根问底,商其雪一副淡定并不慌张。
清漪只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
商其予听得糊里糊涂,愣愣道:“这是何道理?”
清漪只说:“这个经脉不通法自然不是一般的不通法,若不用专门医治的法子当然不行。恰好我受师傅亲传的一套针法可以通此经脉。”
商其予像是了悟一般:“原来如此,那何时开始治疗?”
清漪笑着:“不急,我虽有针法在手,可光靠用施针疗效一般,需得配着服用些汤药才好。这药我还要好好研究一番,以保万无一失。”
“嗯,清大夫只管开口,商氏保安堂的药材任凭清大夫取用。”商其予当下一副舍生取义的样子。
清漪心里偷乐着,面上不动声色:“如此甚好。”
商其予预留清漪用膳,被清漪婉拒,在哪都不如在家自在,况且还有几个重患等着她去治疗。
第六章 强请
夏日虽骄阳似火,然而湿润润的晨风从窗外穿进却给人一种凉爽、舒适的感觉。清漪慵懒地伸伸胳膊,窗外天刚露出鱼肚白,淡青色的天空还镶着几颗稀落的残星。她推开大门却看见一辆马车停在医馆门口,车旁还有个小厮歪着头靠着车楣口水泛滥,鼾声如雷。想是商其予派来接她的,她叹一口气,该来的总是逃不脱。
望着眼前酣睡的人,即便她不想打搅那小厮的清梦,但也总得顾忌一会上门的病人吧。于是她轻轻咳嗽一声,那小厮毫无动静,她又重重咳嗽两声,小厮受了惊吓暴跳起来,看见面前的清漪,回过神来却是欲语口水先流,他连忙伸出袖子不好意思地擦擦嘴,然后问道:“你是清大夫?”
清漪微笑着点头:“你叫什么名字,几时来的?”
小厮答道:“我叫小陶,是公子的贴生书童,天未亮我就来了。”小厮说到后面竟然有一丝委屈的样子。
“是商少派你来的?”
小陶点点头,忽又急切道:“清大夫可要救救我啊!”
清漪疑惑:“你得了什么病?”
小陶道:“我不是得病。是昨晚公子沐浴时,我不小心把公子随身携带的玉佩给摔了,公子就责罚我今天来接清大夫,说我要是接不到清大夫,就收拾铺盖回家放牛去。公子还说清大夫从早忙到晚,肯定没有时间来,叫我还是直接卷铺盖走人的好。我就想早起的鸟儿有虫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