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淑可怜兮兮看他,道:“爹爹,……我不要他有事的。”
花醒言一笑,道:“你当爹爹会吃人么?会看不出你担忧他之意?好啦,去吧,休要站久了,白白便宜那些闲看之人。”
季淑才一笑,说道:“那我先回去等爹爹。”
花醒言道:“去罢。”旁边两个丫鬟急忙上前相扶,季淑转身,却又看向祈凤卿,却见他双眉微蹙,脸颊上一滴泪混着血,缓缓落下。
季淑脚步一顿,又看向花醒言,终于狠心回转头去,重进了轿子。
季淑入了轿子,心中想道:“方才他跟那个姓周的说话中大有意思,他分明是恼恨那姓周的,怪他差点碰到我,他们说话里的含义难道是……可是为何又指点那姓周的去跟什么慧妃娘娘求救呢?”
季淑想不通花醒言作何打算,就偷偷地掀起轿帘子一角往外看,却见那边花醒言正不知对祈凤卿一干人说什么。
先头自季淑入了轿子,花醒言走到祈凤卿身旁,仔仔细细将那张脸打量了一遍,才笑道:“果然是个绝色的美人儿。”
祈凤卿双眸一闭,身心俱伤,泪滚滚落下,便将头撇到一边儿去。
花醒言道:“此地不是你久留之处,城南金华道上有我的一处偏宅,我会命人送你去那边暂时安身。”
祈凤卿一呆,转头看向花醒言。莲三爷在旁说道:“相……相爷,这是为何?”花醒言扫他一眼,淡淡同祈凤卿说道:“去与不去,都在你,我只是不想淑儿伤心。”
祈凤卿怔怔看着花醒言,便离开莲三爷跟楚昭,自己勉强站住脚,微微行了个礼,说道:“多谢……相爷关照。”
花醒言一笑,说道:“我会命人带你前去,你好生在那边安歇养伤便是了。”他说罢了,便欲转身,将走的瞬间又看向楚昭,问道:“你是?”
楚昭垂头说道:“我是上官家的下仆,名唤楚昭。”
花醒言念道:“楚昭?……嗯,好。”点点头,迈步自去了。
三人在原地站着,见花醒言先走到季淑轿子跟前,不知说了几句什么,然后两顶轿子重新抬起,往前而去。
莲三爷看向祈凤卿,说道:“师兄……人人都说这花相爷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他又从来不曾跟我们有交际,为何会如此好心让你去他的别院?师兄……还是不要去的好。”
祈凤卿说道:“不必多想了,我已经答应了他。”
楚昭说道:“凤卿,我们相送你过去。”祈凤卿点点头,说道:“多谢。”
此刻有个花醒言的随从之人便过来,行礼说道,“我是相爷身边儿的长随,带小哥去相爷别院安歇,我看小哥伤的恁般重,是以方才已经叫了顶轿子,请稍候便走。”
三人面面相觑,见他不卑不亢,处事稳妥,果真不愧是花醒言身边儿的人。祈凤卿便说道:“有劳长随哥哥了。”
季淑人在轿子中,无法问花醒言究竟是怎么处置祈凤卿之事的,一路提心吊胆回到相府,下了轿子,前头花醒言便站定了脚等候,季淑快走了几步,到花醒言身边儿,便将他的手臂抱住,望着他熟悉的脸,狗腿地唤道:“爹爹。”
花醒言一笑,道:“先前除了有求于我的时候,也不见你这般亲热,怎么忽然之间变了恁般多?”季淑道:“爹……爹爹你离开那么多日子,难道还不许我想一想么?”
花醒言拍拍她的手,说道:“淑儿……唉,进去再说。”同她进了府内,一路往里面走,到了内堂,花醒言把丫鬟们挥退了,先将季淑细细看了一阵儿,才用力抱住,说道:“淑儿无事就好了……先头上官直那混账东西命人传信给我,真真把我吓坏了。”想到当时痛心彻骨之状,很是心酸。
季淑探手自花醒言腰间探过去,便将他抱住,道:“爹爹,我没事的……”
花醒言双眉蹙起,眼却骤然红了,说道:“淑儿不知道……你就爹爹的心头肉,你若是没了……”忍来忍去,终究落下泪来,却不愿给季淑看到,只说道:“爹爹在回来路上,一直求菩萨神佛护佑,让淑儿你是无事的,可是……那信斩钉截铁,爹爹无奈,只好跟菩萨祈祷,若是能让淑儿活转过来,爹爹愿意以自己性命换淑儿的命。”
季淑身子大抖,泪珠滚滚落下,失声叫道:“不,不要!”
作者有话要说:海棠
作者: 苏轼
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
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
写到这一章最后,觉得“故烧红烛照红妆”之后或许可以再加一句“蜡烛有心还惜别”或者“蜡炬成灰泪始干”之类的,汗,为何竟会这样。。。
大花小花跟大家。。加油。
上朵海棠待会更新。。。
17、瑞香:曾向庐山睡里闻
季淑听了花醒言一句话,陡然想起前世之事,只觉得这句无比刺心。她是失去过一遭的人,对这些格外敏感,当下死死抱住花醒言,只说道:“我不要听你说这些,要活的话大家一起活着,要死的话就一起死,哪里有为我而死让我独活的道理?”
花醒言怔了怔,含泪点头道:“淑儿……你……”微微一笑,道,“你果然、懂事了许多。”
花醒言又问季淑到底发生了何事,因季淑也不太清楚,就把自己所知道的尽数同花醒言说了,说罢之后,花醒言道:“淑儿,这件事交给为父,倘若真个有人要暗害你,为父定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季淑点头,此刻见了花醒言,却并不把谁害自己放心上了。
花醒言道:“我匆匆自南边回来,还未曾上殿面君,你安心歇息,我先去见见皇上。”
季淑说道:“爹……爹,方才你在外头,跟那周大人说的话,怎么我听不明白?”花醒言一笑,道:“这些你休要放在心上。”季淑说道:“爹爹你无事就好了,我只是有些担忧。”花醒言道:“乖……要是让淑儿担心,我这当爹爹的真个会无地自容的。”
季淑也忍不住笑,便抱住他手臂,道:“我不舍得爹爹离开。”花醒言见他对自己依赖非常,便探手在季淑的臂上轻轻拍了两下,道:“爹爹会尽快回来。”
花醒言带人出府而去,季淑没法儿,就在相府内走来走去,四处探看,花醒言的寝室跟书房她也都未曾放过,看着室内的陈列布置,便能想到他在此处时候的样子,着实欢喜。
季淑看饱了才回来,倒头在床上睡了一觉,起身来用了些饭,此刻天色已暗,花醒言竟还未归,季淑心焦,就叫春晓出去,唤了几个小厮去往宫中打探消息。
片刻后小厮回来,说道:“相爷还在御前伴驾,要稍晚些才回来。”
季淑很是不快,几番出厅往外看,来来回回,又加上心急不安,一时累了。
春晓夏知便劝她先去歇息,季淑怏怏地回转自己房中,却哪里能睡?取了本话本放在跟前乱翻,眼见跟前那根蜡烛燃掉了半截,季淑眼晃意乱,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花醒言回来之时,见季淑趴在桌上睡着。花醒言不愿吵她,看了会儿后,便将季淑抱起来,走到床边,轻轻放下。
季淑察觉,便睁开眼睛,花醒言正替她拉起被子,季淑探手,将花醒言的手按住,叫道:“爹……”
花醒言答应了声,温声道:“爹爹吵醒你了么?”
季淑呆呆看他一会儿,将他的手用力握了握,道:“爹爹,你终于回来啦。”花醒言道:“等急了么?宫内有点事儿耽误了。”
季淑睡得懵懂,忽然说道:“爹爹,你不要走。”花醒言怔了怔,道:“好,爹爹守着你,你安心睡好么?”季淑说道:“真的吗?”花醒言道:“爹爹何曾骗过你?”
季淑仍旧攥着花醒言的手不肯放开,旁边的夏知急忙搬了张凳子过来,道:“老爷请坐。”
花醒言顺势坐下,反手将季淑的手握着,说道:“好了,爹爹就守在此处,哪里也不去,可好?安心睡罢。”
季淑呆呆望着花醒言,看了片刻才笑了笑,答应说道:“嗯,我听爹爹的话。”
季淑起初还盯着花醒言看,渐渐地真个睡了过去。花醒言却始终都端然坐着,双眸望着季淑的脸,时而便替她将被子拉一拉。
春晓夏知两个等了一个时辰,见季淑已经睡着,便轻声说道:“相爷,小姐睡了,不如回去安歇罢?”
花醒言压低声音,说道:“不必,我还不累,你们暂且退下罢,此处有我在就好了。”
两个丫鬟不敢违抗,便双双答应了声,退了出去。
花醒言望着季淑,掌心团着她的小手,看了良久,便轻声一叹。此刻室内无人,花醒言探手过去,在季淑的脸上轻轻摸过,手指擦过她的脸颊,陡然间双眉一蹙,手便缩回来。
身后烛光摇动,花醒言脸上笼着一层淡淡阴影,衬得他俊美温和的脸有些阴鸷。
重新握住季淑的手,花醒言低声说道:“淑儿,是爹爹对不住你,……爹爹向你保证,以后绝不会再让你……”
季淑眉睫微动,花醒言骇然停住话头,以为季淑醒来,却见季淑嘴唇动了动,仿佛在说话,花醒言定定看着她,耳畔听季淑说道:“大花要……一辈子替小花遮风挡雨……”声音喃喃的,花醒言却听得很是清楚。
花醒言呆了呆后,便明白过来,眼中就有些亮晶晶地。望着季淑片刻,见她双眸虽然闭着,眼角却沁出一滴泪来,花醒言伸手将她眼角的泪擦去,说道:“不错,大花会一辈子都替小花遮风挡雨。”
眼前季淑侧了侧脸,脸颊在花醒言的手上蹭了下,嘴角露出甜甜笑容,重又安然睡去。
季淑次日醒来后,花醒言已经不见。季淑惊得跳下地,大声叫道:“爸爸!爹,爹爹!”旁边的春晓慌忙说道:“小姐,老爷在书房内见客,小姐要见老爷么?让奴婢……”
季淑怔怔说道:“他在书房?真的?”春晓说道:“奴婢怎会骗小姐?”季淑整整衣裳,道:“我……我去见他!”春晓跟夏知便想跟着,季淑道:“你们不用跟着我了。”
季淑独自匆匆往书房而去,她自穿越以来,遇到的都是些匪夷所思的事,几乎有“朝不保夕”的感觉,只浑浑噩噩的随波逐流罢了,一直到见到了“花风南”,才“豁然开朗”,便一心认定自己这番“穿越”是为了他而来。
昨日好不容易见了人,季淑生怕一梦醒来之后发生变化,便急着想见再见到花醒言。
季淑将到了书房,却见外头垂手站着两个小厮,见季淑来到,慌忙低头欲招呼,季淑急做了个手势,两个小厮便呆了呆,季淑小声说道:“别做声。”
书房里头隐隐地似传来人声。有人说道:“周达夫真是不知所以,居然真个去撺掇慧妃向陛下告状,如今倒好,慧妃被斥责,失了宠,又把周达夫素日作威作福的恶行牵扯出来,真是兵败如山倒……”
花醒言道:“我本是想留他几日的,他自撞到我跟前来,别的也倒罢了,竟敢冒犯淑儿……哼,败了他的家世是轻的……清妃那边,如何?”
那人道:“清妃很是欢喜,前段日子慧妃很是得宠,都有些不把清妃娘娘放在眼里,如今可好了,真真多亏了相爷,故而特派奴婢来致谢。”
花醒言道:“不用客套,淑儿是上官家的人,难道我会不助清妃一臂之力么?好了,你回去,让她好好地伺候皇上,看得紧些,别再叫些不三不四的趁虚而入。”
那人道:“谨遵相爷吩咐。”
季淑听到这里,便后退一步,却见前面房门打开,有人缓步而出,回身低头道:“相爷请留步。”季淑见他面白无须,肌肤细腻,笑容是惯做的虚伪,而声音轻悄尖细,季淑心中便想道:“莫非他是个太监?”
正想到此,那人一抬头见到季淑,一怔之下,急忙垂首行礼,笑着道:“原来小姐已是回来了,奴婢向小姐见礼了。”
此刻花醒言正一脚迈出,闻言急忙出来,看向季淑,道:“淑儿?你何时来的?”
季淑说道:“方才过来,爹爹在忙么,那么淑儿等会儿再来。”那人仍笑着道:“不忙不忙,奴婢要告退了。”
花醒言将季淑的手携了,道:“你们相送公公出去。”
小厮们答应了,有人道:“公公请随我来。”那公公却又重回身,冲花醒言再行了一礼,道:“相爷请留步。”十分小心礼遇。
那太监去后,季淑呆呆相看,花醒言携着她手带她入内,道:“何时醒的?可吃了早饭了么?”季淑说道:“爹爹吃了么?”花醒言道:“我早上不太爱吃东西。”季淑说道:“早饭是很重要的,不如我陪爹爹吃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