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夜深人静了,到哪儿去找人呢?况且君少商还是一个人出去的,连个小厮都没带,哪儿打听去?
杏儿苦恼地信步走着,不觉走上一条石子甬道。此时更随漏移,夜露繁重,石子路上湿滑地让她差点儿滑倒。她忙回心收神,四处看了看,发现离着大少奶奶的院子近了。
这些天也没见到大少奶奶了,要不是自己的主子,大少奶奶也不至于被关起来,想来想去,还是自家主子心太狠,要的东西太多了。
踟蹰了半天,她才走上前,远远地望过去,门口只有两个婆子守着,从外看去,一点儿灯光也没有。以为里头的人都睡了,杏儿苦笑了一下,也就想回去了。不管能不能交得了差,这顿责骂怕是躲不过去了。
才刚下了石子甬路,走到一棵大树下,本来就是墨黑的夜,此刻有了树冠的遮掩,真是伸手都不见五指了。
杏儿慢慢地想着心事,思量着到底怎么跟柳眉烟说。却听身后猛地一声巨响,回头看时,君少商浑身杀气地从门里头冲出来,惊得杏儿一下子清醒了许多。
因着大门口挑着两盏灯笼,故而君少商的衣着面貌她看得是一清二楚,见他从门里出来,大步往书房那边走去,杏儿忙躲在了大树后。君少商正怒气冲天,自然也不会想到树荫里还会有人窥视。
等他过去了,杏儿才抚着胸口从里头出来,天哪,自家主子使她出来打探信儿,没想到竟然就让她给碰上了。若是从别的地方出来还好,可偏偏是从大少奶奶房里出来,这让她回去该怎么说啊?
杏儿有些无奈地苦笑了一下,硬着头皮回去了。柳眉烟正等得不耐烦,见杏儿回来,挑高了眉毛问道:“你转悠到哪儿去了?这么长时候了才回来?究竟打探到了吗?”
杏儿思忖了一下:若是不告诉她,日后她也能打探得出来。与其留着日后挨骂,不如现在就告诉她得了。
想了想,她才开口道:“二奶奶,打听清楚了。”
柳眉烟喜得忙问:“在哪儿?快告诉我!”
杏儿低了低头,复又抬起,脸上陪着小心,回道:“才刚看到大少爷从大少奶奶的院里出来了。”
“从那个贱人的屋里出来的?”柳眉烟似是不确定般,又问了一遍。
“是,只是好像不太欢喜,似乎生了气出来的。”她不太确定地说道。
“那就是他们争吵了?”柳眉烟狐疑地说着,“只是他们之间还有什么话要说呢?难道不处置那个贱人吗?”
这话杏儿自然无法回答,只好低头不语。
柳眉烟一手托腮默默沉思,半天才命道:“明儿你拿些银子去给那两个守门的婆子,问问昨儿他们说了什么了?记住,千万要慎密!”
杏儿答应着,扶着柳眉烟躺好,才慢慢地退下去。这一晚,柳眉烟却彻底睡不着了,思量着怎么想个法儿让那贱人再也爬不起来才好!
谁知道第二日,白府里却来人了,说是太太段氏生日到了,请姑奶奶回去聚一聚。君少商和君老太太一商量,只好把白玉放了出来。
只是一再地叮嘱她,先不要把这事儿透给白府里的人知道。白玉心中冷笑:这是操的哪门子的心,白府才不会理会她怎么样呢?越是在君家过得不得已才好呢。
不过白府里大张旗鼓地打着段氏过生日的名义,怕是不简单吧?虽然让她提前出来了,可到底不大光彩,分明就是想要银子要东西的。
难道白府也打听到什么信儿了,以此来要挟君家的?一时也理不清个头绪,白玉索性也不再想了,反正是要回去的,到时候再见招拆招吧。
既然是白府当家主母的好日子,君少商自然也是要去的。君少商先是到白玉屋里,好像那晚上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样,笑道:“你看岳母的生日我们该预备点什么东西好呢?”
白玉待要不理他,又觉得自己不够大气,只好淡淡答道:“凭什么好的,打点些送去罢了。衣裳首饰的,哪样她不喜欢呢?”就是个继母,而且还对她心怀不测的,她也确实没有什么好心情。
碍于礼节,她不得不回去,不管是白家还是君家,哪一个都不是她长久待的窝儿。有了这个打算,她也确实不想巴结谁。
君少商听了就说道:“这个倒容易,我们瑞福祥的东西挑几样好的送过去,再做几套新衣裳。你觉得呢?要不要跟我去过过目?”
“不必了,你看着办就是。”白玉无精打采地答道,那晚上的事儿她还没忘呢,哪能就陪着笑脸和他讲话?
君少商讪讪地又说了几句闲话,见白玉总是爱理不理的,只好出去了。
第一百四十章盘算
两个人单等着第二日就去白府,谁知道柳眉烟却求了君少商,要跟着到白家去凑凑热闹。本来她身子沉重的人,应该在家里静养的,可她硬说什么“姐姐的母亲生日,我要是不去的话岂不失礼的很?”
君少商也不好过拂了她的好意,又想着都去的话白府里的人看见了更高兴。于是就答应了,这一来就变成了妻妾同行。白玉直到第二日上车的时候才知道!
好在君少商还不至于糊涂到底,让柳眉烟带着杏儿两个同坐一辆翠幄青绸车,自己和白玉两个坐了前头一辆严实暖和宽敞的马车,一行人就浩浩荡荡地往白府里去了。
白家早接到君家要来的信儿,大门敞开着,白府的管家亲自带了一众家下人候在门外。见了马车过来,忙飞跑到里头告诉了白老爷和段氏。
白老爷和段氏两个盛装接了出来,拉着君少商和白玉的手,笑着一同往后走去。白玉心知这不过表面上的礼节,要说段氏的心胸,远不至于这么开阔!
段氏是个细致的人,看到同行的还有一个挺着大肚子、珠环翠绕的一个艳丽女子,忙回头笑问:“不知道这位是谁?”
君少商忙答道:“这是我的屋里人,柳姨娘。”段氏当即就明白了,眼见着柳眉烟摇晃着身子,君少商忙上前搀住了。
段氏眸中闪了闪,不可思议地笑了一下,拉着白玉的手也没那么紧了。
白玉心中冷笑:转的还真是快啊。
人还未进到段氏的上房里,就见门口已经站了几个盛装丽服的妇人,近前一看,原来是白晶带着几个人在那儿。
白玉只好脸上堆笑,等着白晶上来问好。白晶自从嫁到徐家,就被冷落起来,这日子过得自然没有那么滋润了,年纪轻轻的,就一脸沧桑。
见白玉站在那儿笑着,不得不上来见礼。要说从前,她哪能放下这个身段呢,如今自己没了地位,也说不得了。
不过那声“姐姐”叫得确实低如蚊蚋,仿佛时分的不情愿,白玉自然不会计较,本来就不是有多深的感情,叫不叫的不就那回事儿嘛。
白晶勉强地见过白玉,眼睛却越过她肩头去看君少商一行。君少商正搀着柳眉烟慢慢行来,自然也么顾得上还有一双媚眼如丝地朝他望过来。
见君少商还没接受到她的目光,白晶也顾不上羞耻了,忙上前站到君少商面前,陪笑问好:“姐夫好,许久不见姐夫来了。”
君少商抬眼看了看,原来是白晶。本来他们两个该成一对儿的,如今却各别东西。再见伊人,和以前大有不同。白晶一双眼睛泪光闪闪,似乎是有无数的委屈说不出来。
他也不好细问,毕竟她是徐元朗的人,怎么着,他也不会去招惹她的?
当下只是淡淡地笑道,有礼地答道:“妹妹好。”说完这句却什么都不说了,让白晶空怀了一场欢喜,却不得不退回去。
白玉冷冷一笑: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明明是自己削尖了脑袋往宰相府里钻,如今不得已了又来打她的主意,当她是什么了?
不用白玉上前,柳眉烟自是把君少商护得紧紧的,像个八爪章鱼一样,牢牢地挽着他的胳膊,一副娇羞默默的样子,看得白晶眼睛里冒火。
段氏好像看出什么苗头了,赶紧让着白玉和君少商一行到屋里歇着。如今徐元朗是不再踏入白府了,李原虽是准女婿,可又是个穷小子,只有这个女婿,那是万贯家产花不完,稍微漏一点儿,就够白府里花了。
如今,白老爷官运亨通,还想再往上爬一步。虽然徐元朗不待见白晶,可毕竟白晶嫁到了宰相府里去了,怎么着,宰相府都不能睁眼不管的。
不然的话,白老爷撕破了脸在皇上面前告一状,宰相势力再大,也丢不起这个面子,是以,白老爷也就把白晶丢在了宰相府,日后还是威胁宰相府的一颗棋子呢。
若是再加上君少商的财力,他的官位就好爬了。所以,今儿趁着段氏的好日子,特意把君少商喊来,就是有这个意思在里头的。
府里来的人也不多,无非就是自家人乐呵一天,段氏也预备下一台小戏。白老爷和段氏两个把君少商一行人安顿好了,由于人少,又都是一家子的,也就没那么多的讲究了,当下男女都在一个厅了,中间只隔了一架紫檀架的大屏风。
看看时候差不多了,段氏招呼过白玉和柳眉烟用过茶点之后,就命人铺排桌椅、大开宴席了。台上的戏子们也都候着了,就有人拿了戏单来,段氏和白老爷让着君少商和白玉点戏。
君少商推辞了一回,也就点了一出《空城计》。白玉不通这个,也不喜看这古代的戏曲,胡乱点了一出《麻姑献寿》,段氏又让白晶和白莹、李原各点了一出,他们老两口儿也各自点了,一时台上就铿锵响起来,戏子们乱纷纷地唱起来。
白玉呗聒噪地难受,光想逃离了这里,可是碍于面子,只好规规矩矩地坐在那儿。
倒是柳眉烟,像是喝了鸡血一样,兴奋地要命,和段氏家长里短地说笑着,又和白晶、白莹两个谈笑风生。见白玉默默不语,她更来了兴致,甜言蜜语地把个段氏恭维地合不上嘴。
白玉只捡自己面前清淡的吃上两口,时而地望台上看看,实在是无聊透顶。想要离开这儿一会,却又怕柳眉烟背后捣鬼儿,只好枯坐在那儿。
一时,君少商过来端着高脚银杯,盛满了琥珀色的酒,满面笑容拉起了白玉:“我们夫妻二人该敬岳母一杯的。”
段氏乐呵呵地接过丫头递过来的酒杯,笑道:“我真是好福气啊,有玉儿这么好的闺女,又有你这样才貌双全的好女婿。来,我们同贺!”说罢,仰脸喝了杯中酒,君少商也喝了,白玉只好陪着。
白晶自然不会寂寞,当下就站起来,举杯笑道:“娘,今儿是您的好日子,女儿也要敬您一杯。”说着,又看向君少商,笑着:“姐夫,我们一起吧。”
君少商只好也陪了一杯。柳眉烟不耐烦了,当即就拉着君少商:“大少爷,您看,你喝了好几杯了,都没吃口菜。来,吃口玉兰笋片儿!”夹了一筷子就送往君少商的嘴边。
君少商嘴里正好喝的火辣辣的,于是就张口接了,柳眉烟又送上一勺儿鸡汤。君少商也咽下去了。他们两个你侬我侬,饶是白玉这么什么都见惯的人,眼珠子都快要凸出来了。天,他们也太不避嫌了吧,柳眉烟没数儿,难道君少商也不讲究了?
还没等到她有什么表示,白晶就受不得了。她自然不好也夹东西喂给君少商,情急之下,往席面上一看,正好有一碟子春饼儿,赶忙就拿了一块,送往君少商嘴边,娇笑道:“姐夫,您也尝尝我们白府的东西可口不可口?”
话都说到白府了,君少商自是不好拒绝,就张嘴含了。谁知道一不小心,白晶粉嫩的一根小指竟然被他给含到了嘴里,疼得白晶小脸一皱,颤声叫道:“哎呀,疼!”
君少商也吓了一跳,忙松了嘴自己拿着,歉意地陪笑:“没想到咬了妹妹的手,还疼吗?”
白晶眼睫毛轻颤,贝齿轻咬朱唇,嘴里还发出“嘶嘶”的轻响,似乎很疼,半天才低声说道:“姐夫,您咬着人家了,您看,都有牙印了。”一边就把小指伸出来,那种含羞带俏的深情,真赛作一株雨打的梨花。
连白玉都看住了,心想:从来见的都是她一副泼辣凶相,没想到她也有娇媚的时候啊。这下好了,且看她和柳眉烟争斗吧。没想到君少商一个商人还有这么多的女人想着,真是西瓜抱不着,只好来捡这芝麻了。
白玉不理论,那白晶的形容越发难看了,连段氏都快看不下去了。忙拉了白晶到身后,陪笑让君少商到隔间里坐去。
柳眉烟神色才总算是缓和了过来,吃了一回酒,白玉就让丫头把带来的礼物呈上来。君少商果然是个大手笔,带来的都是上好的金玉首饰,几套衣裳更是用了内造的绫罗做的,每套都价值不菲。
喜得段氏直夸他们孝顺,柳眉烟也不甘示弱,当即从腕子上褪下一只极品羊脂玉的镯子,笑道:“太太生日,我们做小辈的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