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为自己的想法激动万分,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说的恐怕就是她此刻的心境了吧?
不过这万一要是被君少商甚至是君家的哪个人给知道了的话,她可就麻烦了。但是当务之急,顾不了这么多了,她一骨碌从床上翻下来,直奔那个黑木匣子而去。
里头的东西每一支都价值千金,她也不用多卖,只够用的就行。当即就挑了一根白玉嵌绿宝石的扁方,用帕子包了塞在袖子里,等着第二日到外头的时候,找个典当铺子典当了,等自己赚够银子再把它赎回来,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渡过了难关。
刚刚做好这一切,门外就响起了脚步声,小环起身打开门,却是绿芜和碧落两个,一人手里提了一个食盒,一人手里拎着一包牛皮纸包裹着的东西,进来了。
一百零三章 找茬
见碧落和绿芜两个这么殷勤,白玉不由狐疑起来:这两个丫头什么时候这么上赶着了?从来都是她找不着人的份儿,今儿两个竟主动来了?
碧落和绿芜两个放下手里的东西,就忙活起来,一个摆饭,一个排开桌椅,直把白玉和小环看得目瞪口呆的。白玉小心翼翼地在绿芜推开的椅子上坐好,端起碗筷吃起来。
饭菜好像没什么异样,白玉才放了心,在外头奔波了许久,她早就饿了。
碧落打开那个牛皮纸,朝白玉面前推了推,笑道:“少奶奶,这是老太太特意让奴婢给拿过来的,听说是以前老太爷在的时候,专门让人从北边带来的老山参,现在市面上拿银子都买不到这样好的东西了呢。”
白玉咽下一口饭,答道:“这么好的东西我怎么敢受用?还是留给老太太吧,她上了年纪的人,用这个想必是好的。”
听白玉客套,碧落满脸堆笑,上前小声道:“少奶奶不知道,老太太说了这个就是给少奶奶用的呢。说是见少奶奶身子单薄,好好补养着,才能早日为君家开枝散叶呢。”
“哦,那就谢谢老太太了。”白玉嘴里应着,心里却转开了,怪道这两个人今儿这么殷勤呢,莫不是看着老太太对她好了?
吃完了饭,让小环把那包金贵的山参收起来,白玉就想到院子里走一走,好消消食儿。开店的银子有了着落,她心里也有了底儿了。
夜空中的繁星闪闪,不知道哪一颗才是她的归宿。嫁给君少商这么多天了,除了他冷言冷语相待过她几次,算来这个人倒也没怎么苛待她。
现在看来,这个人对自己好像有点想法了,不过白玉可不喜欢这样,凭什么他想鄙视她就鄙视她,想喜欢她就得喜欢她啊。先得问问她答应不答应吧。
又想起那日里和徐元朗相见,几个月不见,他越发憔悴了。可是他们两个没有机会在一起了,一个是丞相的儿子,有大好的前途。一个只不过是一个四品官儿家不受宠的女儿……
这些乱七八糟的情感纠葛,让白玉不胜唏嘘,也不愿再多想。有时候,她也会累,也会疲倦,每当这个时候,她多想找个人倾诉,多想有个坚实的肩膀让她靠一靠!
可是她找不到这样的人,白家的人虽说是亲人,可比仇人还坏。君家的人,更是隔着一层肚皮,何况她和君少商两个还这样呢。
想来身边也就小环一个人可靠,不过小环又是个丫头,听不懂她的话!
怅惘了半天,直到天际中的星子慢慢地隐去了,白玉才觉得浑身发凉。回头望望厢房里,一片漆黑,想来小环和碧落她们都已睡了。这都是她吩咐地,每当她想独自静一会儿的时候,就不让丫头们跟着。
踟蹰地回到了屋里,烛台上那根蜡烛已经快要燃尽了,滴下来的烛泪层层叠叠,像是上好的蜜蜡。
这样晶莹剔透的烛泪造型真是好看啊。本来就善于发现美的白玉,此刻更为天然的东西惊呆了,若是自己能够用玉打造出这么美的首饰,是不是玉玲珑的生意会更上一层楼啊?
当即也忘了困乏,顺手就拿起纸和笔,对着烛台上烛泪描绘起来。直到她觉得自己的腰酸痛难耐,才歇了笔。想到明日的事情,她内心里又是一阵热血沸腾。
匆忙地洗漱了,就胡乱钻进了被窝里。一夜好眠,第二日又是一通忙碌,总算是把成衣店的事儿敲定了。
那根白玉绿宝石的扁方当了个好价钱,加上她手里的银子,除了盘下那个店铺,还有不少盈余呢。
心情舒爽的她,几乎一路是哼着歌儿回到君府的。刚进了自己的屋子,就见老太太那边的大丫头来了,见了面,没有一丝表情就像是鹦鹉学舌般说道:“大少奶奶,老太太说了,明儿二少奶奶娘家人过来,让大少奶奶过去陪客呢。”
白玉忙站起身来答应着,这老太太传话的规矩一贯如此。那丫头说完了却还不走,眼睛闪过一丝诡秘,复又说道:“老太太还说了,让大少奶奶簪上那支白玉的扁方。”
什么?白玉几乎没有惊得跳起来,今儿她才刚刚典当了,怎么偏偏就要戴它呢?
当下不动声色,淡淡地问道:“老太太怎么呼啦巴尔地要让我戴这个了?”
“这个奴婢不知道,老太太只是说君家有两根这样的东西,一根给了二奶奶,另一根就给了少奶奶您了。”那丫头脚尖跐着地,眼神有些闪烁!
二奶奶?不就是柳眉烟吗?也好,既然老太太身边的人也跟她叫二奶奶,自己干脆来个大动干戈吧,趁此机会让君少商休了自己得了。
也不多说什么,白玉只是让那丫头先回去了。反正已经当出去了,自己是不会承认的,逼急了,就说是丢了,君家能把她怎么着?
翌日,白玉一早梳洗了,让小环给自己挽了一个贵妃髻,这是时下流行的样式。她亲自在首饰匣子里挑了一个八宝攒珠的簪子戴上,又插了两串珠花儿,揽镜自照,雍容华贵,艳而不俗!
她满意地披了一件雪白的披风,更衬得她面如傅粉,唇若施脂。她已经成竹在胸,面色自若地出了门,迤逦往老太太那儿去了。
二少奶奶听丫头禀报了,早就站在门帘那儿候着了,白玉进了屋,两个人先见过礼,方才朝老太太行礼。
君老太太今儿一团火红的狐狸皮袄,镶金嵌玉的抹额勒在齐眉处,花白的头发高高地挽起来,上头插满了珠光首饰,显得分外的精神,一点儿都不显老。
她下首坐了三个装扮体面的人,一个和君老太太年纪相仿,另一个是个中年妇人,还有一个才十二三岁的样子,一派天真烂漫地坐在那儿,含笑看着白玉。
白玉忙对着那几个人笑道:“我人年轻,没见过几位亲戚,不知道怎么称呼!”
一语未了,就听君老太太笑道:“你哪里认得她们?她们就是你二弟妹的娘家母亲,这一位就是嫂子,这个是她大哥的闺女了。”
也许是今儿有贵客在,君老太太分外给脸,一一给介绍着,白玉一一厮见过了。
才刚落座,就听门外不远处有人笑道:“听说贵客来了,我也来赶赶热闹!”分明就是柳眉烟的声音。
一百零四章 下风
白玉端起一杯茶,用盖碗轻轻地撇着茶叶,暗自冷笑:她的腿倒是挺长啊。
抬头看君老太太,只见她眼角眉梢儿都是笑,朗声道:“这猴儿哪里听来的?来了也好,有她给大家说说笑话,我们娘儿们坐着更亲热了。”言语里,满是对柳眉烟的宠溺。
白玉看向对面,却见二少奶奶的娘和嫂子满脸的不自在,二少奶奶则是一脸的鄙夷。
想来这个君老太太也是老糊涂了,这是什么场合,一个妾竟然在外头大喊大叫的,成何体统?
柳眉烟能来这儿,不是她仗着自己身怀六甲,就是君老太太想打压她。不然,柳眉烟怎么会连这样的规矩都不懂?
想到这一点,白玉更是连连冷笑:这君老太太张嘴闭嘴都是君家的规矩,君家的规矩如此,看来也就没有规矩可言了。
门帘响处,柳眉烟已是扶着丫头进来了。她本来就体态丰腴,如今有了三四个月的身孕,更显得大腹便便,行动处臃肿不堪!
脸上也是白白嫩嫩的,想必这些日子补品吃了不少了。这女人,是不是嫌日子过得太滋润了,故意来这儿找茬的吧?
不然,自己前脚才当了首饰,怎么老太太后脚就非要她戴上那根白玉的扁方呢?
柳眉烟站在屋子中间,倒也落落大方。因为她只不过是个妾,虽然也能上得厅堂,但是二少奶奶的娘家人谁都没有站起来,人家恐怕也是在想:一个妾来到这儿做什么呢?
柳眉烟还是个自来熟的,对着大家笑了笑,就给君老太太见礼。君老太太让丫头搬了一张太师椅放在白玉的下首。
柳眉烟偏头看时,白玉恰好看到她发髻上插着的那根和她的一模一样的扁方!看来,今儿,她分明来找茬的!
女眷们在一起,说话也就随便起来,无非是家长里短的、信神信佛的说了一通。白玉对这个不感兴趣,只陪着笑了笑,也不多话。
柳眉烟看样子很喜欢这样的场合,笑语嫣然地陪着大家乐呵了一阵,话头却一下子转到了首饰上来。提起君家的瑞福祥,连二少奶奶的娘家人都开了腔,看来是个女人都喜欢这些东西的。
君老太太就接上了话:“当初我们家老太爷还在的时候,给我打了两根白玉的扁方,我没舍得戴,都给了两个媳妇儿了。”
她说这个的时候,二少奶奶的娘和嫂子都望向二少奶奶和白玉,两个媳妇嘛,不就是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吗?
只是二少奶奶不知其中的原委,深感尴尬,看向白玉时,白玉却装作不懂。
柳眉烟见大家不知道怎么了,忙笑着解释:“就是这根了。”一边就从头上拔下来,展示给大家看。
君老太太可能也意识到刚才的口误了,见此机会忙打圆场:“是啊,眉烟在我们君府这么几年,贤良是大家公认的。二少奶奶随着二少爷在外地任上,这家里的事儿都是她打理着,省了我多少事儿。这不,我才给了她一根。”
转脸看向白玉,像是在她头上寻找什么,半天才问道:“大少奶奶,你的呢?也拿出来让亲家见识见识吧。”
白玉心想:来了。
不动声色地站起来,陪笑款款而言:“老太太昨儿吩咐的,媳妇儿怎么能不戴?只是媳妇儿昨晚上想了想,今儿来的是贵客,那扁方好则好,就是素了些。况且还是老太爷当年留给老太太的,媳妇儿不敢僭越,是以戴了这个。”
言下之意,你柳眉烟一个妾都敢戴老太太都不舍得戴的东西?
话音刚落,就见柳眉烟和君老太太的脸上俱都变了色,纷纷看向二少奶奶的娘和嫂子。
当着亲戚的面儿,君老太太自然不好发作,但那张脸已经拉的马脸一般,看向白玉的目光十分不善。柳眉烟好像没事儿人一样,拈了一枚蜜饯樱桃吃着,那脸色分明再说:你白玉今儿算是扯了老虎尾巴了!
就连二少奶奶脸上都是一片不安,这个大嫂,怎么敢顶嘴呢?而且还偏偏捡老太太不爱听的说。不过她也确实佩服这样的人,古代的女子,在婆婆面前,哪个不是服服帖帖的?
白玉坐在那儿大模大样的,云淡风轻地看向窗外的一株海棠,严冬时分,树上的叶子早就落光了,只剩了光秃秃的枝桠。
君老太太的手指在一边的茶几上一下一下地敲着,冷着脸不说话,屋内一时鸦雀无声,谁都不敢开这个口。
半天,还是二少奶奶的娘讪讪地站起来,笑道:“老太太,我们来了也有时候了,看天色不早了,该回去了。”
她说话的时候,二少奶奶的嫂子和侄女儿也跟着站起来,作势欲走。
君老太太这才开了腔,笑道:“亲家好不容易来一趟,今晚上就住在这儿吧,我们老姐妹叙叙话,也省得长天白日地没事儿。”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二少奶奶的娘似乎不好拒绝了,踌躇了下,仿佛不知道该坐着还是站着。还是二少奶奶有眼色,看出她娘的不情愿来,忙起身陪笑道:“老太太,您是不知道我娘这个人的,若是留在这儿,晚上睡觉恐怕要吵着我们合府都睡不着的。”
“这孩子,还敢提这个?”二少奶奶的娘忙嗔笑着:“老太太,您瞧瞧这丫头都被惯成什么样儿了?敢和我们长辈的这么说呢。不过这丫头说的也是,我这个毛病好多年了,一睡觉就得打呼噜,吵得全家人都不敢靠近我呢。”
君老太太自然听出这话音来了,只好干笑了几声,就起身把二少奶奶的娘家亲戚送走了。白玉也随在后头不紧不慢地跟着,心里早就想好了待会儿怎么应付君老太太和她秋后算账。
闪眼间,却见柳眉烟有丫头扶着,晃晃悠悠地像个鸭子似的也朝这儿走来。刚才她就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