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喏喏地问着,感觉被她握住的那只手臂都要麻掉了。
“失礼个——”对着书生小白兔般无害的脸,她突然觉得那个屁字怎么也吐不出来,憋闷地甩了甩头,才继续说,“你带着一帮人私闯民宅就好有礼么?”
“这……在下是来下聘书的,自然不同。”
范轻波哼了一声松开他的手,整个人靠到墙上,脚点着地,由下往上望着他。直到他面红耳赤又开始下意识眨眼睛才问道:“你这几天去哪里了?”
书生温温软软的声音在巷子中响起。“在下回了一趟故乡。”
等了半天没等到下文,她踹了他一脚,不是很重。“不要抽一鞭子走一步,说清楚点。”
他隐隐觉得她对他态度好像变了些,心中有些忐忑,继续说道:“在下先前同范姑娘说过的,需得回乡下,寻到同宗长老作为书家长辈写聘书礼书,还有载族谱一干杂事也需要一一办理。”
“等等,你什么时候同我说过这些?”
书生的脸红了红,低下头,“就是在那晚……”
范轻波慢慢直起身子,圆目撑大,“你那晚说的就是这些?”她脑子打结没听到以为不重要的话就是这些?慢着——“你在看到我的手臂之后想的就是这些?!”
书生的脸更红了,“在下看了姑娘的身子,自当……”
声音很快被范轻波激动的言语盖过,“这根本不是负责不负责的问题好不好?我是问你感觉!你看到我的手,我的手那个样子,你,你就没有其他想法?”
“其他想法?”书生不明白她为什么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于是小心翼翼地回,“呃,肤如凝脂?”
五姐说女人都爱听好话,莫非范姑娘在意的不是身子被看,而是被看完后他没有夸奖?
范轻波一口血差点喷出来,“谁要听这个啊!你难道不觉得我很白吗?!”
不对,这话说出来怎么也有些怪……
“是佷白。”书生愣了好久,潜心研究佷白和他说的肤如凝脂有什么区别。
范轻波又开始磨牙了,正琢磨着寻他身上哪一块肉下嘴时,听到他一句疑惑的嘟囔:“白……难道不对吗?书中写女子如珠如玉,不正该是白皙通透的?”顿时怔住。
“你,你,你……”你了半天,却哑然语塞。
书生见她似乎不生气了,心中一喜,觉得时机到了。他从随身布包中捧出一个盒子,珍而重之地递给她,而后满脸期待地望着她。
“这是什么?”
“叶无心说你看到了必会同意嫁给在下。”
叶无心?所以这个盒子是他出现在玲珑阁的原因?她满腹疑团地打开盒子,在他那样期待的热烈注视下,手竟有些发抖。盒子里,用手绢包着的,是一只连指的银流苏手链。她困惑地抬头,只见书生神秘地一笑,低头为她戴上手链与指环,然后退到她身侧。
“手握拳,然后用力拉一下最长的那条流苏。”
虽然完全摸不着头脑,她还是依着他的话,抬起手,拉了一下最长的那条流苏,没反应。
“用力点。”
“哦,拉断了不要叫我赔哦。”
她讪讪地说着,用力地扯了一下流苏,只听嗖的一声,无名指上的指环瞬间射出一支银针!
“啊!”她惊喜地跳了起来,“这这这,这是传说中的暗器?”说完又迫不及待跑到对面墙边看那支银针,“好神奇!对了,银针有没有毒的?”
“只是迷药。”书生摇头,见范轻波开心模样,也笑眯了眼。
可开心了没多久,她突然谨慎地回头,表情异常严肃,“如果不小心射到自己怎办?”
书生莞尔一笑,为她解释其中机关。
原来这玩意儿还有个大开关,平常没事的时候关着,任你怎么拉流苏也射不出银针。尽管如此,范轻波还是觉得不保险。把玩了一会儿就想褪下来,“还是不要了,无功不受禄。”
唔……为什么摘不下来?明明刚刚书生戴得很容易啊!
“范姑娘,这并非无功不受禄,是回礼。你赠以木簪,在下回以银链。”书生笑得有些腼腆,低声吟咏,“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范轻波摘链子的手突然顿住,因为她摸到链子上有一处突起,那手感,那手感……
“书生你的银笔呢?”
她突然急声问道,书生抿嘴一笑,指了指她的手上。
“你千万不要告诉我……你把兵器谱上排名第二的兵器做成了手链送给我?”范轻波整个人呆若木鸡,只有眼中的剧烈波动显示出她内心无法言说的震撼。
“嗯。上次,在下见你似乎很喜欢银笔,还曾说过想将其改为女式发簪,在下原也是这么想的。但是那晚,那晚见到你的手臂……突然生出一个念头,也许手镯或手链会更好些?”书生絮絮说着,见到她神情恍惚,心中一慌,小心翼翼地问:“范姑娘,你、你不喜欢?那、那还是改成发簪?”
见她还是毫无反应,急了,心道叶无心信口开河,范姑娘还是不愿意嫁给他!怎么办?怎么办?聘书,信物都送了还是没用……蓦地他想起五姐在她回家前曾将他拉到一边,教了他一个法子。
虽然很不想用,但是,但是……书生咬了咬牙,还是开口了,“听说,听说周校尉与徐小姐的婚期已经定了,你上次说过,说过要与他赌一口气,何不,何不——唔!”
书生眼睛睁得老大,眨也不敢眨,看着她猛地扑上来堵住了他的唇,用嘴唇。
他还来不及回应,她又猛地抽身,手还是搂着他的脖子,她望着他,眼神热烈又冲动。
“这不是非礼不是轻薄不是侵犯,而是——书生,娶我吧!”
27
27、番外·范秉的自白 。。。
我叫范秉,今年十三岁,身兼管家护院厨师等多职的万能小跟班。
我很喜欢我的名字,虽然它常常被叫成犯病,却一点无损于我对它的喜欢,这大概是因为在我八岁以前的名字更加惨不忍听。那时候,大家都叫我——二百五。
也许你要说世上没有姓二的人,我原先也以为没有,直到我认识了一个叫书生的坏人。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我是孤儿,并没有名字,二百五是我的编号。虽然我希望他们称呼我二五零,但显然他们更喜欢叫二百五。
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冬天,影主发现了犹在襁褓中的我。他对我说了一句话,然后带走了我。
他说:这位小兄弟,我看你骨骼精奇,是个百年不遇的练武奇才……
别问我怎么会记得犹在襁褓中的事,这些都是影主告诉我的。我隐隐可以感觉到他是希望我感激感动于他的知遇之恩,我也努力过了,但是每次一看到他那张黄鼠狼般的笑脸,就完全没心思煽情了。
同期的还有一个跟我差不多大的男孩子,他是影阁中除了影主之外唯一一个没有编号的人。
大家都叫他宝少爷。
关于这一点,我是很不满意的,不过看在他的包子脸很好捏的份上我就原谅他的特权待遇了。啥?为啥我能捏他的脸?这还不简单,他打不过我呀!
小爷我是谁?我是影主钦点的骨骼精奇百年不遇练武奇才啊!
——后来我问了很多人,他们都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我这只是影主拐带小孩的口头禅罢了。
八岁,是我人生的转折点。那一年,影阁也发生了很多事。例如那些成年又美貌的影卫接二连三地被元祚帝卖去和亲,例如幺幺零炼丹走火把炼丹房炸了,顺便炸飞了隔壁影主的屋顶,再例如,影阁接了一单十分棘手的任务。
铩羽而归的影卫能捆成好几打了,最后影主把心思打到了我和宝宝身上。
任务其实看起来是很简单的:接近第一女官高遗爱。
但实施起来难度颇深,上头下达的指令是:坑蒙拐骗,奸/淫掳掠。
我决定和宝宝猜拳来分工,谁知道宝宝居然白了我一眼就走了,完全不理我。太不识好歹了!我完全可以挑简单的坑蒙拐骗来做,但我没有,我决定公平地猜拳他还不满意?当然,最后他还是跟我猜拳了。我拿他来影阁第一天尿床的事提醒他,注意,是提醒哦,我从来不威胁朋友的。
猜拳结果出来了,我赢了。其实要赢宝宝很简单的,他因为长得像包子,所以喜欢出剪子。
通过公平公正公开的方式,我们分工完毕。我负责坑蒙拐骗,宝宝负责奸/淫掳掠。虽然在我讲解分工的过程中,宝宝一直在翻白眼,但我相信他只是不好意思表达他对我伟大的领袖能力的仰慕。
那是一个秋风萧瑟的傍晚,在高遗爱回家的必经之路上,我扮成又饿又冷的小乞丐。
在见到她的第一时间抱住了她的大腿,她没有推开我,我看到了成功的希望。她给我披上她的外衣,又给我买了几个包子,我觉得我成功一半了。她用那张万年冰山的脸对我说了一句话,然后我就挺尸装死了。
她说,我送你去京尹府。
这个女人真是没有母爱!亏她还跟传说中的娘亲这种东西是同一性别!
第二天,我简单地易了个容,又去老地方蹲点。
这一次,还没见到高遗爱我就先见到了另一个人。
那个人,明明周身的气息都很弱,却有那么明亮的笑容。她好像发现了我在看她,愣了一下,随即冲我一笑。就在那一瞬间,我做了一个决定,明知她不是任务对象,我还是坚定地抱住了她的大腿。
但我很快发现,冰山女官虽然没她那么爱笑,但绝对比她温柔。
她一脚踹开了我,还嫌恶地不断拍打身上的灰尘。我再接再厉地扑上去,却被她一掌抵在额前,不让我前进。以我的功力,弹开她实在是很容易的事,但眼下我是一个病弱的小孩,力气不能太大。
接下来,出乎我意料的,她说了一句话,然后把我带走了。
她说,死小鬼你脏死了,快跟姑奶奶回家洗个澡。
我跟着她到了她家,发现她家只有她一个人。房子不大,还是有些空旷,庭院荒芜,家中灰尘遍布。于是我觉得她大概跟我一样,也是孤儿。这一点让我很满意,但是我听到路上行人都叫她范姑娘。她居然有名字,身为孤儿居然有名字,这就太过分了。
后来她为我烧水,我发现她不怎么会生火,废了四五个火折子才点着。然后她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两个硬掉的馒头放在烧开水的锅盖上,热了一会儿,递给我。
她咳了一声,好像有些不自在,她说,先吃这个吧,等把你收拾干净了咱再上馆子去。
我握着外皮软得快化掉里面却硬得像石头的馒头,心里很想告诉她热馒头不是这么热的,不知为什么,我最终还是没有说。非但没有说,我还运功把馒头咽了下去。
然后我听到她小声嘟囔,真可怜,饿成这样,馊掉的馒头也吃得这么开心,唉。
我心中顿时五味杂陈。
水开了。我知道后院有一口井,其实我可以洗冷水的,但我喜欢看她为我张罗热水的样子。所以就算过程中她不小心把油啊抹布啊什么的掉进了水里我也当没看见,我洗了人生中最长的一次澡。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我把易容也洗掉了。后来我知道我做对了。
这个人很喜欢小孩,尤其是长得漂亮的小孩。我突然觉得很庆幸。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是不得不说,宝宝长得比我漂亮,脸上肉也比我多,好捏。如果先执行任务的是他,估计就没我什么事了。
显然我当时完全忘记了,这个女人并不是我们的任务对象。
她借了邻居小孩的衣服,帮我穿上,还帮擦头发,对我和颜悦色,态度与之前完全不同。
我心中顿时又五味杂陈。唉,没想到小爷我也有被迫以色事人的一天。
我的头发干了,她开心地把玩着我的头发,突然眼神一亮,跑回自己房间端了个梳妆盒出来。我心里隐隐有不祥的预感,我见过宝宝有次执行任务时被一群三姑六婆抓着打扮,头上两个冲天辫,额上一点朱砂红,那模样让我整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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