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轻波如此作出结论,鬼谷五人自然不依了,“银书生不能走!”
书生不想连累他人,又碍于范轻波的气势,有些迟疑,却被她用力瞪了一眼,“你还犹豫什么?我们要走一起走,要留——”
看到他期待娇羞感动兼而有之的眼神,她顿住了,想了想还是照实说:“反正我不要留!”
“公冶白,你的妹妹我已经还你了,银书生的事是我鬼谷内务,你总不会出尔反尔地插手吧?”厉鬼阴沉低哑的声音扬高了几度,艰涩锐利,在深夜的荒野上更增诡异。
一直在看戏的公冶白听到这把声音也忍不住皱了皱眉,视线转向自家义妹身上才又柔和了下来。他点头道:“说的也是。我与这位银书生非亲非故,要带走他吧,确是理亏了些。”
范轻波急了,那边一个呆书生不合作就罢了,这边这个死腹黑也不配合,这戏怎么唱?正要说些什么,却听得身后那五只鬼齐齐附和公冶白道:“没错,银书生是我们的!”怒了,她回身眉眼一抬,掀起嘴皮就是一句粗口:“放屁!”
然后一把扯过书生,拉到抱手看好戏的公冶白跟前。当着公冶白的面,捧住书生的脸,踮脚凑上去狠狠嘬了一口他的唇——
“这是我男人,你妹婿!怎样,现在不算非亲非故了吧?”
明明是对公冶白说话,眼角却扫向鬼谷五人组:跟老娘抢男人?嗤。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太过快速,导致被贴上标签的当事人在事发之后一直呈现瞳孔放大双目无神的呆滞状态。而鬼谷五人围观组也被范轻波这不亚于任何一个武林妖女的豪放动作震得目瞪口呆。
唯有公冶白仍能处变不惊应对自如,他扬眉作出讶异的表情道:“咦,我怎么记得我下江南前妹妹你的男人里面没有这一个啊?”
呆滞状态的书生瞬间清醒,用愤怒的眼神指控:以前除了周什么策你还有其他男人?
目瞪口呆的众鬼也恢复意识,用谴责的眼神再次指控:王八蛋,负心汉!
腹背受敌的范轻波只好将视线投向公冶白:喂,捏造谣言诽谤妹妹,有这么当人哥哥的么!
公冶白毫无愧意毫无兄妹爱地哈哈一笑,又抬手揉了揉她一头乱发。玩够了,该收手了,这位义妹可也不是省油的灯。他清了清嗓子,对鬼谷五人十分抱歉地说道:“真是不巧,你们瞧,这位银书生是我妹妹的男人,不能跟你们走。”
厉鬼眼中杀意顿现,“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说着已经揉身扑向他。
“小心他的手套有毒!”范轻波与书生异口同声地提醒。
公冶白似有若无地一笑,又避过了几掌,一边与厉鬼拆招一边防着其余四子袭击范书二人。一时间,荒野中尘沙飞扬,掌风猎猎,草木也为之惊折。
混乱之中,范轻波捡到公冶白抛出来的竹哨,轻轻一吹,一只白蝶飞了过来。她连忙拉起书生随白蝶而去。
“范、范姑娘,我们这是去哪里?”
“美人哥哥让我们先走,影蝶应该会带我们去安全的地方。”
话音刚落,她整个人感觉到一股拉扯的力量,脚步被迫停了下来,回头只见书生一脸不敢苟同,“令兄为了救我们正在与人搏杀,我们岂能贪生怕死丢下他一个?这实在有违道义!”
她有些无力,“问题是你又自废武功还身中剧毒失血过多我又没有武功,回去除了被人抓住威胁美人哥哥还能顶什么用?像我们这种累赘的存在,只有自动消失才是对美人哥哥最好的帮助。”
他想了下,还是觉得不好。“不如范姑娘你先走,在下回去看看。”
她彻底没辙了,对他招招手,等他低下头后,亲了亲他的唇,满意地看到他再次石化,然后拉起他继续跑路。跑了一阵子,他清醒过来又开始扯后腿,她故技重施,收效甚好,继续前进。
如此往复数回,屡试不爽。
当书生最后一次清醒过来时,他们已经在官道之上了,影蝶带他们来到了公冶白的马车旁。
于是问题又来了,事实证明,他们真的是两个世界的人。
范轻波带着重获新生的兴奋爬上了马车,只想要有多快就多快地离开这个鬼地方,书生却坚持要在原地等候。她试图说服他,也许美人哥哥打完怪之后会抄小路回城,但他坚持要效仿尾生抱柱。他认为,抛下同伴独自求生已是不对,现在连等待都做不到的话就更加禽兽不如了。
这几乎可以算是他们二人之间的第一次争吵,呃,他坚持要娶她的那件事除外。
她终于认识到他的固执,或许该说坚持原则。总之,她不嫁给他的决定果然是对的。
一个是重原则重礼教道德感强烈的书呆子,一个是这个时代人眼中随心所欲不守礼教的豪放女,谈谈恋爱也许还能有反差萌,但结婚生活在一起绝对是个悲剧,相看两相厌只是迟早的事。
偏偏书生在这方面的坚持与毛爷爷类似: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
所以,即使他硬朗冷峻起来很让她心动,柔弱娇羞起来很让她怜惜,嘴唇吻起来的感觉更是美妙……还是只能,到此为止。
就这样,边走神边争执,时间悄然流逝。
月上中天,公冶白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男一女,男的站在路边,女的坐在车上,梗着脖子吵架的情形。
“啧啧,真是激烈。”
范轻波头也不回地说:“是啊,这个呆子固执得要命,我真想掐死他!”
“哦不不,我说的激烈是指……你们的嘴唇。”
争吵中的两人陡然止声,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对方的唇上,显而易见的,那是一片被蹂躏过后的红肿。轰的一下,书生没被衣服裹住的地方都红了,害羞的。接着,范轻波没被衣服裹住的地方也都红了,被传染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
午夜时分,官道之上,一串响彻云霄的爆笑声响起。
公冶白一手一个,将呆若木鸡相视脸红的一对发春男女拎起,丢进车厢。他弹指解开绑在树上的缰绳,悠闲地赶着马车,往内城的方向行进。三不五时,还能听到车厢里传出令人捧腹的对话。
“呃,那个,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亲肿你的。
“在下明白!这不是范姑娘一个人的错……”毕竟一个巴掌拍不响。
“唔,你明白就好。”这对话走向不妙啊。
尴尬,静默。
“对了,说你是我男人什么的——”都是权宜之计,你千万别当真了。
“在下明白!范姑娘是一片苦心。”
“嗯,你明白就好了!”难得这家伙有这么好沟通的时候啊。
“明白归明白,但是在下已经当真了。”
“……”收回上一刻的那句内心独白。
“所以说我们的婚期还是定在下个月?”
“……”喂喂,这句对白怎么这么耳熟!
挺尸,装死。
“唔,还有件事,在下不知当讲不当讲。”
“其实在下很开心,你与公冶公子是兄妹。”
“不过终究男女有别,唔,还是不宜越礼。”
“……”关你屁事!
车轱辘咔啦咔啦地响着,马车悠悠地前进,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而在相反的方向,败给公冶白的鬼谷五人脚步同样缓慢,却并不那么悠闲。
“厉鬼大人,我们就这么算了吗?”
“当然不!公冶白护得了他一时,护不了他一世!”
狠话刚放完,嘴巴还没来得及合上,突然感觉到一粒什么东西破空而来,猝不及防,钻入他的喉咙,入口即化。厉鬼一阵晕眩,倒了下去。
“什么人!”
鬼谷四子刚开口,只见一个鬼魅般的身形掠过,他们竟也毫无防御之力地被当面喂了药丸,倒了下去。他们使劲地撑着眼,却撑不住意识与视野都渐渐模糊。
最后,他们只看到一只翩翩起舞的白蝶,以及一个身形模糊的少年。
少年的声音带着成长期独有的嘶哑,又透着一股精明。
“睡吧,睡吧,醒来之后你们就会忘了一切苦恼与欢乐,甚至忘记自己的名字,当然也不可能记得小爷我怎样虐待过你们……别说小爷不厚道用千古一醉对付你们,谁让你们胆敢抓她掐她欺负她,最不可饶恕的是……”
你们几个王八蛋居然为那个阴险狡诈一心想篡小爷位的恶毒书生制造了机会对主人献殷勤!
18
18、争风吃醋事件一 。。。
马车驶入青墨坊,在画巷巷尾停下。公冶白抱着挨不住困昏然入睡的范轻波下车,叫了几声范秉,无人答应,也不觉意外。
轻车熟路地翻墙入院,将范轻波安置好,又折回去为途中昏迷不醒的书生把脉。
公冶白惊奇地发现,他身上的毒几乎已经排清了。以前听种种传说还不觉如何,现在倒是真想知道这银书生练的究竟是何种功夫了,自愈能力这么强。还有他所谓的自废武功,至今还是个谜啊。
将银书生也收拾妥当之后,他抬头看了看天色。
时候也不早了,干脆去找某人一起上朝?
这样想着,他的脸上露出一抹愉悦的笑意,抬脚步出书家。撞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范家门口探头探脑。那人也颇警觉,几乎是在他看向他时就戒备地转了过来。
“你家主人已经睡了。”
来人正是范秉。在公冶白面前,他似乎特别不自在,摸了摸脑袋,眼神闪烁地应了一声:“哦,麻烦公冶先生了。”
“嗯?”公冶白挑眉。
“……十七哥。”范秉认命地唤了声旧称呼。
公冶白这才点头,迈步离开。走开没多远,突然想起什么,“鬼谷那五人如何了?”
顿了一会儿,身后才传来一个迟疑的声音:“照理来说……应该还活着吧?”
噗——这小子到底还嫩些,下手不知轻重。不过瞧他这样护着范轻波,想来是认定她,不会再回去了。公冶白叹了一口气,当年那批新人中最有天赋的两个,一个是当朝太子,另一个就是他范秉了。先帝委以重任,分别让他们接近第一女官高遗爱与叛党后人谢依人。谁会想到他现在竟然假戏真做,当人跟班当上瘾了?
认真说起来,太子又何尝不是假戏真做?瞧他对第一女官千依百顺的模样……
这几代影卫,一部分跟保护对象产生感情要么不务正业要么干脆卷款潜逃了,一部分被先帝卖去和番了,还有一部分如他这般入朝为官了。唉唉,莫非影阁注定后继无人?难怪阁主最近下了紧急文件,要求建立和谐影阁,增强影卫对影阁的自豪感、荣誉感以及归属感。
公冶白摇着头,朝着城中某尚书府邸的方向去了,身影渐渐消失在晨曦之中。
日上三竿,画巷巷尾仍是一片寂静,仅有的两户人家还在集体补眠中。直到一阵杀千刀的吵闹声在书范两家门口轮番响起。
“范老大!范老大!快开门!夫子又死了啦!”
范轻波带着满眼睡眠不足的红丝,抓狂地披了件衣裳起床,打开门,却差点踩到人。
“犯病?你怎么会睡在我门口?!”
只见范秉抱着被子坐在地铺上揉眼睛,显然也是刚被吵醒。听到她的声音,嘴一瘪,顺势抱住她的腿,大声地嚷嚷:“我要保护主人!”
她愣了下,然后想到大概是凌晨美人哥哥送她回来的时候正好遇到等门的范秉,把她被抓的事告诉他了。头一次,面对他抱大腿的动作,她没有一脚踹开他。也许是劫后余生令她有了感恩的觉悟,她想,这位少年虽然一天到晚都在犯病,却也是真心对她好的。
她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动作有些生硬。
不过很快的,摸的动作就变成了抽打,因为地上的这个少年因为她难得涌现的人道主义关怀而激动过头,嘤嘤哭泣了起来:“呜哇……都怪我不好,我被五姐暗算,我没用,我没有保护好主人!我发誓!从今天起,我要对主人寸步不离!不管是吃饭睡觉洗澡上工上街还是上茅房,决不让任何人有机会欺负主人!谁敢对主人不利,就从我范秉的尸体上踏过去吧!嗷!”
她礼貌地听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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