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这种心意,他立时一口答应了下来。
驼队就在搭克苏停了下来,塞外熊秦雷的家也居在这里,秦雷在这里有大群的骆驼,另外还有一个往内地贩送牲口的大马场,养有牛马数千头以上。
莫环在搭克苏住了三天,已然把秦雷全部的情形都摸清楚了,以后所要做的事情,简直是太容易了,在莫环如此一个身怀奇技的老江湖看来,这种事情容易得如同探囊取物,可怜的秦雷,一番好心救人,结果却落得了一个身遭横死的下场!
自此以后,莫环就接收了秦雷所有的财产,他由一个杀人放火无所不为的江湖人物,摇身一变,变成为一个沙漠里富比王侯的大客商。
他并且为自己改了个名字叫“常乐福”,由于他那一身奇异的武功,不久,这沙漠里半壁江山,已完全控制在他的手中。
莫环虽是极力的掩饰他本来的面目,可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不久,人们也就都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
在甘青道上,这位常乐福拥有上万的骆驼,手下的人在数千以上,另外他还控有两处马场,在“搭克苏”建起了一座宫殿似的住宅,美其名日“北风馆”。
常乐福——也就是昔日的莫环,在北风馆里,真正可以说是纳福了。
生活的优裕,使得他发福了,他那原本断了的一只手,现在已装上了一只纯金制成的假手,因而在半年的时间里,他博得了一个“金臂王”的绰号。
金臂王常乐福的大名,在整个的西北道上,提起来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常乐福在囊括了整个北部沙漠之后,已用不着他亲自出面做什么了,他手下的家奴多在千名以上,所有川甘道上的客运,已完全由他包办,任何人是不能接上一手的,今日的莫环,比之昔日的情形,真正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在北风馆里,这位富比王侯,年迈的老人,却老不知耻的纳了三房侍妾,常乐福真是享尽了人间艳福。
现在,他再也不去想昔年风尘中事了,当年被囚云贵十万大山之事固然是绝口不提,就是对冷红溪这个人,他也不会再去想了。
常乐福虽已年过古稀,可是由于他早年艰苦的生活,卓绝的内功,练成了钢铁似的身子,至今看起来,仍然是精神抖擞,面放红光。
他人本来矮小,这时一发胖,看起来更觉得丑陋不堪,他头上的长发,也都变成了银白的颜色,除了偶然的机会,他在场子里练一练功夫,绝大部分时间,他是不会想到“武功”这两个字。
一个富有的人,是吃不得苦的,常乐福虽然博得了“金臂王”的绰号,可是已很少再见他动武了。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之间,又是一个年头过去了,北风馆里笙歌不辍,金臂王常乐福看来精神更加健旺了。
这时候生命对于他该是多么具有意义,多么可贵,他特地自制了几种延年益寿的补品服用,并且开始在“静坐”上大下功夫,由他那红光满面的外表上看去,谁敢肯定他能活多久?也许一百岁都能活!
可是我们再转过头来,看看事情的另一面,想法就不相同了。
可怜的冷红溪,这两年以来,为了要找寻莫环,他真是吃尽了苦头,南七北六十三省他几乎踏遍了每一个县城,可是莫环这个人,就不知到哪儿去了。
冷红溪是自己结上了死结,如今是沮丧不堪。
对这位不共戴天的大仇人,他绝不甘心如此就罢手,天涯海角,他也要找到他,然后再手刃了他。
一个风雨交加的晚上,他骑马来到了“搭克苏”,这就像有鬼使神差,又像是冥冥中早有安排,竟会使他来到了沙漠。
如今的“搭克苏”已完全是属于“金臂王”常乐福的地盘了。
自从常乐福来此以后,这塞外的小城,已换了一番景色,由于常乐福手下多是汉人的缘故,所以搭克苏无形之中,在沙漠里已成了一个汉人城!
这里的一切建筑、语言、风俗,如今都带着很重的关内气息,正因为如此,冷红溪才会想到了这里。
他本来是想在此歇一天,第二天即行他去的,可是想不到,竟然在这个地方病倒了。
搭克苏北边有一个马回回开的小客栈,名叫“忆江南”,生意不恶,因为这个客栈名字雅,久走沙漠的汉人,突然看到了这“忆江南”三个字,谁都会不自禁的想到江南风光,因此也就会住进他这个客栈里。
冷红溪就下榻在这家客栈中,客栈老板马回回,对如此一个神俊的年轻人物,很是惊奇看重,所以也就特别的尽心照料。
可是马回回却没有料到,冷红溪病得如此厉害,无可奈何之下,马回回还为他请了一个本地的郎中,并且嘱咐一个叫“郭顺”的伙计,专责照顾冷红溪的起居!
这一场苦雨,下了足足有七八天,院子里积满了水,东一摊西一摊,矮小的伙计郭顺站起身,推开了窗子,皱着眉头道:“这个雨我看停不了啦!”
说着他回过头,看着炕上的冷红溪,叹了一声道:“冷大爷,你这个病我看是真不轻,要不要你拿几个钱,我到别的地方去找大夫来……”
冷红溪摇了摇头,苦笑道:“不用,我的病我知道,是这几年奔波劳累太甚,再加上初来沙漠水土不服才倒下来的,几天也就好了!”
郭顺点了点头,又叹了一声,弯下身子,又拿起了扇子扇他的炉子!
炉子上架着一个药罐子,哧哧直响。
郭顺扇了一下扇子,又抬起头道:“大爷,你一个人在内地不好吗,跑到这地方干什么呀!我看你样子不像是走骆驼的。”
冷红溪摇了摇头道:“我本来就不是走骆驼的,我是来找人的!”
郭顺摸了一下头道:“找人?找着没有呀?”
冷红溪又摇了摇头,咬了咬牙,道:“没有,我看永远也找不着他了……”
郭顺正要说话,院子里突然传来了几声马嘶,并有人在大声的说着话,又像是在吵架,他赶忙走过去,把窗子推开,就见雨地里,站着三个大个子,每个人都披着一件油绸子雨衣!
三个人都牵着马,正在跟栈主人马回回争吵!
郭顺一看三个人的脸,就赶忙把窗户关上,吓得脸上变色道:“妈的,这三个阎王爷又来了,我们老板马回回可惨了!”
冷红溪闻言立时坐了起来,一怔道:“什么阎王爷?”
郭顺叹了一声,摆手道:“冷大爷,你别管,这些人谁敢惹呀!妈的,惹恼了他们,立即翻脸杀人,在他们眼里,杀一个人真好像杀一只狗似的!”
冷红溪剑眉微皱道:“啊!有这种事?莫非这里的官家不管?”
郭顺又叹了一声,道:“大爷你可真是……这地方还谈什么王法?”
说到此,声音放小道:“大爷,你总该知道‘金臂王’常乐福这个人吧?”
冷红溪摇了摇头道:“金臂王是个什么样的人?”
郭顺气得直摇头,摆手道:“得啦!大爷你就别问了,你连金臂王这个人都不知道,还问个什么?告诉你大爷吧,他就是这里的王,不要说这里,整个的沙漠皇,他也是王!”
说着,声音突然又放小了,一只手遮着半边嘴道:“这三个阎王,就是金臂玉手下的人,他们可是什么都敢做,谁也不敢惹他们!”
才说到此,就听得院子里,那三个人的声音叫得更大了,其间还夹杂着马回回低声下气的声音。
冷红溪这几日受了马回回善心的款待,此时闻声,他实在躺不住了。
只见他冷冷一笑道:“郭顺,来,把我的衣服拿过来,你扶我起来看看去!我要看看这三个阎王是什么人物!”
郭顺吓得脸色发白道:“我的爷,你是活腻了吧,凭你这个样儿……”
冷红溪苦笑道:“我只是看看,他们是要钱吧,我有!”
郭顺一听,立时咧嘴笑道:“我的爷,你……唉!一点不错,他们是要钱,只是……”
冷红溪冷笑了一声道:“你快扶我看看去!”
郭顺走过去为冷红溪披上了一件长衣,慢慢把他扶下床来,冷红溪一只手在郭顺肩上一搭,人就站了起来,郭顺被压得哎哟一声,差一点趴下来,嘴里道:“轻着点,我的爷!”
他还真看不出来,冷红溪如此一个病人,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劲,一个劲的翻着眼去看冷红溪。
二人走到了窗前,院子里雨下得更大了。
雨声虽大,仍盖不过那三个人怒吼的声音,冷红溪一把推开了窗户,只见那三个彪形大汉,正好站在眼前。
他们本来是在雨地里,因为雨大了,才站到廊檐下面,冷红溪一眼便看出,这三个家伙绝非善类。
只见他们每人牵着一匹大马,马上都带着兵刃,三个人都是大个子,为首一个,生着满脸的胡子,浓眉大眼,站在面前,活像是一座塔!
他身后两个人,一个红脸,一个黄脸,都壮如狗熊似的,那个店老板马回回站在这三个人面前,就好像是小人国里来的一样!
这时,就见那个脸生胡子的大汉口中厉声骂道:“奶奶个熊,来一次没钱,来两次也没钱,要是人家都学你这个样,咱爷们去喝西北风!”
马回回吓得直作揖道:“三位爷,一千两打死我也凑不出呀,这几天天下雨生意本来就不好……”
才说到此,那个黄脸大汉跨上一步,抡了一个耳光,只听“叭”一声,马回回被打得一个跟斗栽在了雨地里!
他由雨地里爬起来,顺着嘴角往下淌血。
黄脸汉子又一上步,伸手就像抓小鸡似的,一把把马回回给抓了回来,嘴里厉声道:
“你拿我们哥儿三个当猴玩是怎么着!他妈的,今天没有一千也得八百,要不然我摔死你个舅子!”
说罢,一下把马回回举了起来,作出一个要摔出去的样子,吓得马回回鬼似的叫了起来,一面哭道:“我的爷,你千万可别摔,快放下我来,我想办法给你借好了!”
黄脸汉子嘴里骂了声:“贱骨头!”嗵一声,把马回回放了下来,他身边那个红脸大汉哈哈一笑,一脚踢在马回回屁股上道:“快去,一千两,少一个剥你的皮!”
马回回被踢得身子一栽,他这时简直成了个泥人,回过身来叩头道:“爷爷,八百两我还不一定借得到,一千两我死了也没办法呀!”
红脸大汉嘴里骂了一声,正要冲出,忽听身后有人咳了一声道:“朋友,手下留情!”
三名大汉一心诈钱,哪会注意到后面还有人,这时闻声一齐转过身子,这才发现,就在身后不远一个窗户里,站着一个一脸病容的少年人。
仨阎王在此地是何等人物,眼睛里怎会看上这么一个人?当时都不禁勃然大怒。
那为首生有络腮胡子的汉子,哈哈一笑道:“小伙子,你他妈的少管闲事,睡你的觉去吧,这事情你管不了!”
冷红溪咳了几声,对郭顺道:“你快去把马回回扶到我屋里来!”
马回回这时见状,吓呆了,他哭道:“冷相公,你少管闲事吧,他们可不是好惹的,一千两银子我还有办法去借!”
红脸汉子大笑道:“他奶奶的,你这回才说了实话,还不快借去!”
马回回正要走,冷红溪嘻嘻一笑道:“马老板,一千两我有,我借给你,你快进来!”
马回回一呆,这时郭顺已跑出来,扶着他道:“冷大爷是真有钱,他能借给你,快进去吧!”
马回回将信将疑的就随着郭顺走到了冷红溪的房中,冷红溪吩咐道:“关上门!”
郭顺忙把门关上,马回回吓得直抖道:“我的爷,你别是开玩笑吧,你的店钱还没给呢,哪来一千两银子呀!啊呀……这仨阎王可是要杀人的呀!你快让我出去想办法吧!”
才说到此,那仨阎王已走到了窗前,那个满脸胡子的汉子一拍窗户,道:“好小子,你说话算话,一千两就向你要啦,你拿出来,咱们是一了百了,要是拿不出来,嘿嘿……”
马回回吓得连连摇手道:“阎王爷,这位相公有病,他连房钱都没有,哪有一千两银子借给我呀,这是我的事,你们可不要牵连人家呀!”
红脸汉一瞪眼道:“混蛋!妈的,今天没有钱,老子把你们蛋黄都给挤出来……”
话未完,冷红溪突然嘻嘻一笑道:“别说一千,十万我也有!”
仨阎王立时面上一喜,可是冷红溪却接着双眉一挑,冷冷的道:“只是就怕你们不敢要!”
仨阎王都怔了一下,红脸汉子霍地浓眉一挑,大骂道:“他妈的!”一伸手,当胸直向冷红溪身上抓来,可是他的手方伸到冷红溪胸前,就见这位带病的少年冷冷一笑,左手微微一抬。
他那只看来白皙的手,不偏不倚的已叼在了这红脸汉子手上,冷冷一笑道:“你差老鼻子了,朋友!”
语落,左手轻轻向外一挥,那红脸汉子口中一声大叫,那肥大的身子,就像是一个球似的,足足摔出去丈许以外,“砰”一声,撞在了墙角上,顿时就昏死了过去。
其他二人见状,同是一怔,那个黑面乱须的大个子一声叱道:“好小子,你敢动手打人!”
说时,一回身,已自马鞍旁,抽出了一口厚背鬼头刀,他向前一上步,这口刀由上而下,直向着冷红溪头上猛砍了下来!
冷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