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别怕。我还没说完。才不是告诉你,让你听完我所有的话!”金藏的手按在春荼蘼的后背上,丝丝暖流输入,直到春荼蘼脸色好了些。虽然苍白。却不是那种无血色的青白了。
“他到底会不会死?”春荼蘼哇一声哭出来。
“本来会。后来一半会,一半不会。直到昨天,我认为他若熬得住,就极可能不会了。”
“什么意思?”哽咽着。脸上泪痕犹在。却,有希望从胸中升起。
“人终有一死。荼蘼。”春荼蘼恢复了呼吸和心跳后,金藏也平静了些,“所以,我更正我刚才的话,他是会死的。只是,不是现在,不是五年后。若有幸,你们可以白头到老,生儿育女。若仍然情深无移,还可以求来世。”
“可是,要怎么做到?”
“你有外祖母我啊。”金藏慈爱的为春荼蘼擦擦眼泪,“你忘记了?金家祖上是以医术和武功并列称雄于江湖的。虽然你外祖母愚笨,没有学得多少皮毛,但好歹是懂一点的。”
“能治他的病?”春荼蘼的双手情不自禁的抓住金藏的衣袖,心中有不安定感。
说起来那么可怕的情况,不会那么容易吧?若因为救治夜叉而要牺牲外祖母,那她宁愿夜叉的生命真的就只有五年。若没有他,她就活不下去,那也干脆不要勉强了。父亲很快就要有儿子了,祖父会有孙子,她可以放心他们的未来。
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金藏一指戳在她的额头上,“别胡思乱想。你好好回忆一下,话题扯到这儿,是因何而起的?”
春荼蘼的反应一向快,可这时却愣住了。夜叉生命短暂的消息,重重而极其意外的打击了她,她大脑像是被冰住,用心血暖了半天才稍转了一下。
“锦衣?”刚才是提到外祖母对锦衣特别关照,才转到夜叉身上的,“难道他会治?不对不对,若他会,一早会帮助夜叉的。他对我说过,一直寻找解除邪功伤害的方法,却没有成功。”
“夜叉?”
“我对阿苏瑞的昵称。”春荼蘼解释。
金藏呵呵笑起来,“倒是贴切。出身高贵,却活在黑暗中,被世人视为恶魔。”
“可是可是,您快告诉我,要治夜叉,和锦衣有什么关系?”春荼蘼把话题导正,急于知道真相。
“和锦衣的关系,源于收养他的人,也就是他的祖父。”
“阿古!”春荼蘼忍不住惊叫出声。
“原来你也知道他。”金藏苦笑,“这是定数吗?明明我们都知道有一个阿古,他是我的师叔,是锦衣的祖父,担负了养育和教育阿苏瑞的责任,可我们都没有在对方面前说起他,于是这个人明明和所有人都有关,却联系不到一起。”
“您的师叔?”春荼蘼此时的惊讶已经压倒了被打击时的悲伤绝望。
“是啊。”金藏点头,“之前不是说了,我们这一门,医道与武道并行。只是我父亲偏重于武,阿古师叔偏重于医,是四十年前的圣手、医痴。他无家无业,无儿无女,醉心于医道。后来,他无意间听说西域有一种邪功,就偷偷跑去研究。只是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但他不知用什么方法,留了部手札给我父亲。那是珍贵的医稿,我父亲和我都没仔细研究过,只记得上面记录了邪功救治方法。可惜,只是半部。我猜测。当时他还没有研究完,又怕手稿遗失,所以先行寄放在我父亲身边。”
“然后呢?然后呢?”
“我这次回老家,就是为了取回这部书稿。因为极珍贵,所以藏在一个只有我才能找到的稳妥地方。”金藏继续道,“本来我很发愁,你要知道,治病治一半的结果是很可怕的,尤其这种因习武而起。带些邪术的东西,说不定能立时毙命。但外祖母不想让你将来伤心,所以决定放手一搏,先依着手札所记载的救治,随后的事。一看天命,二看摸索。但没想到,昨天我回到长安,正遇到锦衣出城。因我才回来,他就邀我住在他们的庄子上。而晚上聊天时,我发现收养他的祖父正是我师叔。而他, 拥有下半部手稿!”
啊!春荼蘼轻叫一声。满是惊喜。
怪不得,锦衣也说治疗夜叉,但摸索不出方法。原来外祖母和锦衣手里,缺了对方的半部!
“天意啊。”金藏感叹。“我师叔去世得突然,他满身医术,却阻止不了被人暗害,在溜马时被人从马背上掀落。当场摔断了脖子!也正因为这样,他没有留下遗言。而下半部手札是锦衣自己从遗物中找到的。若非天意,上下部怎么能合二为一?阿苏瑞又怎能有了活路?”
“我之前听夜叉说过,阿古是奴隶?”春荼蘼职业病发作,找出可疑之处,“而且我还听他说过,阿古是古突厥名,意思是毒。”
“他是甘为奴隶。”金藏脸上现出傲然之色,“若非如此,医术可治人,也可杀人,有谁能困难得住他?至于说名字,因为他是有姓无名的孤儿,长大后又不肯取名字,姓古,就以阿古自称之。而这发音,正合了古突厥语中的‘毒’之一意。”
“他为什么自甘奴隶?”春荼蘼又问。
金藏唏嘘了一下,给春荼蘼简单的讲了个故事。其过程,都是从锦衣那里听来的。
一个一心医道,从不理儿女之情的汉医到了西域这片广袤的土地。在这里,他打听到皇族萨满会那种邪功,就故意被抓进皇宫,做了马奴。他接近萨满,研究几个练了邪功,却因为体质问题,成就不大,而且彻底疯狂、还毁了身子的人。可哪想到,他同时还认识了一个有罗刹血统的美丽姑娘……玛努,也就是夜叉的母亲。很奇怪,情爱绝缘体的他,深深地爱上了这个异族女子,而且是很纯洁的暗恋,从不曾想过索取。
玛努感动于阿古的心意,虽然能力有限,但却处处帮他。渐渐的,两人之间产生了极为真诚的信任。所以玛努被送上狼山,之后奇迹般的生还,还有了身孕,全突厥的人都说她怀了狼神的孩子,只有阿古知道孩子的父亲是个汉族贵族少年。
后来的故事,和夜叉讲的差不多。但玛努死前,拜托阿古照顾夜叉。阿古一心研究破解邪功之术,又对玛努有承诺,所以忍辱负重,一直做着不起眼的奴隶。
可正是他,攻克了医道上的难题,还保护夜叉在那样险恶的环境中没有彻底黑化,并拥有着一颗敏感热情的心。收养锦衣,是孙子辈,却非儿子辈,因为锦衣是另一个汉人奴隶的亲孙子,而那个人是他的朋友。
故事说完,春荼蘼听得肃然起敬。
阿古爷爷,很多人都不知道他的名字,他的事迹,可他救了夜叉,救了锦衣,救了她,他留下的手札还能救更多人。
这样的人,才堪称伟大。
而玛努,虽然凄苦一生,可是得到过波瑞老王的宠爱,得到过阿古纯洁的精神之恋,得到了大唐皇帝的爱情,得到夜叉这样的儿子。 她这一生,也算不白活了。
第七十一章 干柴烈火,不外如是
春荼蘼和金藏一直聊到深夜,金藏还告诉了她那天试探夜叉时,他说过的话。
晚上,独自躺在床上,春荼蘼泪湿枕头,又是伤心,又是气愤。
是的,是气愤。不是感动,是非常非常生气,莫名其妙的生气。她不知道自己被什么样的怪异情绪所左右,心里虽然因为夜叉的态度而柔软得无力跳动,可血管里的血液却沸腾着。
没错,他的安排,是她最好的选择。没错,只要心中曾经有过一个人,再大的风雨也不会怕。没错,他无法决定生死,但可以决定在活着的时候一直接爱她。
可是!
凭什么!就算是为了她的快乐,他又凭什么决定两个人的将来?凭什么他要陪伴着她,让死亡阴影笼罩,在她无知无觉的情况下?凭什么他就认为,他死后,她会很快掩盖心伤,再平静的嫁给其他人?因为她在公堂上无比强大,她就应该在生活也无法被击倒吗?因为她是强人,她就可以忍受痛苦?
人,是很复杂的。而她,其实是非常极端的人。她可以坚强的面对外界,喊打喊杀,眉头也不皱一下,却对感情不轻易付出。一旦付出就分外依赖,亲情,友情,爱情,都是如此。
凭什么他要安静的死去?她答应了吗?她同意了吗?她妥协了吗?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不行!她是个自私的女人。就算夜叉要死,她也得让他死不瞑目!她必须让他背上一个负担,那就是……她再也不能嫁给别人!他死了,她就没有幸福可言。
这样,他才拼命求生吧?
现在想来,其实夜叉从一出生就很被动。被迫拥有狼身之子的光环。为此危机四伏。被迫练邪功,成为别人的杀人傀儡。被迫接受身份地位,无法不引人注目。
其实他是只想要过平静的生活,所以面临死亡,他都不曾挣扎,只想在死前,给她最后的感情,也给自己最好的怀念。
但是她不答应!就算死,她也要他灵魂不安。不能远去,非要围绕在她左右。而现在,他有了生的机会,却仍然要面对复杂的身世和政局,那么她就要逼他。逼得他不得不主动起来。
主动治病,主动争取安全的环境,主动将来有一天能够娶她。从前,她放弃过与他成亲的愿望,现在她改主意了!
高富帅有很多, 但夜叉这个级别的却很少。难得的是,他还要死要活的爱她。对一个泼辣勇敢的现代女性来说。不抓住这样的男人就等于白活一场,是暴殄天物,是要遭雷劈的!
或者之前她也是被动的,所以她要先主动了。
春荼蘼就在这样咬牙切齿的情绪下睡着了。第二天起来继续,但脑海里开始酝酿计划。
本来她带来的衣服不多,为此她不惜回城一趟,花大钱买了几件极精美的回来。每天临睡前。她都泡个香香的花瓣浴。别说外屋了,她一个人占了三间正房。入夜后,都不许过儿和小凤在附近侍候。
她等。她等。她等了四天,他终于来了。
她没锁紧窗子,于是他从那儿轻轻跳了进来。而双脚才落地,一个温软的身体就撞进了他的怀里。 鼻端,若有若无的飘散着她的体香和隐约的花香。手臂间,有他所熟悉的触感。胸前,她呼出的热气,似乎透过他的衣服,钻进心窝。
冬夜,他进来时身上带着寒意。他的冷与她的热,就这样不期然猛烈相撞,两人都是一哆嗦。春荼蘼的反应是更紧的抱着夜叉的腰,而夜叉连锁反应似的,也揽紧怀里的人。
“荼蘼……”他近乎呻吟的轻叫了声,似在黑暗中洒下火种。
“我想你。”她的声音也微微的发颤,虽然之前想了很多,好像是设下桃色陷阱,好牢牢捕住夜叉,但这一刻却绝对真情流露。
不见时,还不明显,只是焦心。此时在他怀里,却知道那想念有多深,那渴望有多强烈。
“我也想你,无时不刻不想。”夜叉试图拉开春荼蘼一些。因为,打从她说第一个字,打从他们这样相拥,他的身体就开始有反应。
他爱着她!男人的爱情中,有很多动物性的本能,所以他极度渴望她。而自从认识她,他就有意无意的在禁欲,这么久没碰过任何女人,这对于精力旺盛、身体健康的二十来岁的男人来说,是一种非常强烈的折磨。特别是,他日夜渴想的人,就在眼前,触手可及。
春荼蘼情不自禁的大声呻吟,像经历混沌初开的爆裂一样,得到了她完整的爱情。
第七十二章 夫妻之实
当晚,夜叉只要了春荼蘼一次。
从他的身体反应看,他不但没有消火,**反而更加强烈。但他考虑到她的初次的承受能力,硬生生止住自己的**和行为。
能遇到这样体贴的男人,肯定是女人最大的幸福。
但不知道是不是初夜的关系,春荼蘼疲惫之极,后来在夜叉的拥抱、亲吻和轻声细语的安慰中,很快就睡着了,准备的好些话都没来得及说。
第二天醒来时,夜叉已经走了。
她躺在床上,瞪着茜草色缠枝花纹的帐顶,检讨自己昨天的行为。
她的本意,是要和夜叉有夫妻之实,那么,他就不会再轻易说离开。因为虽然大唐风气开放,女人再嫁的也有很多,到底她非完壁,将来就算嫁人,也会被人压制一辈子,很可能不会幸福。他舍不得她受苦,必会拼尽全力配合治疗,并且努力给自己找一个合适的身份地位,好把她娶进门,亲自保护。
她这样做很不厚道,因为她在逼他为她放弃一些东西,相当于设下陷阱,让他掉进去,不可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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