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木一脚踩在他的脸上,使劲的捻弄,就好像刚才,他们踩在夏玉树的脸上那样侮辱他一样。
乔木望了一眼躺在血泊中的夏玉树,他已经静静的躺在那里,不出一声。
乔木的害怕的不敢过去,握着木棍的手都在颤抖。
她不喜欢他,因为他也好赌,她这辈子恨透了爱赌的人,所以,不管他如何的宠爱她,她都厌恶。
而他好像也知道,只是装傻充愣,疼爱她若从前。
他不和顾美娘一样叫她“乔儿”,也不和瞎眼阿婆一样叫她“大妮子”,他叫她“乖女”,有事没事就找“乖女”,她甚至嗤笑,乖女你个头啊,无论是他真正的女儿,还是她,又何曾真正的“乖”过。
他很窝囊,在家里当不得家,夏小麦都能在心情不好的时候,说他几句,而他,总是嘿嘿一笑了事。
此番,乔木才知,除了赌,其实……他没什么不好的。
窝囊就窝囊吧,总不能要求每一个男人都像她择偶的标准,高大,威猛,刚强,有责任心,专情,有钱有权,能给予心爱的人一个温暖安定的家。
他不是丈夫,他只是父亲,又有谁规定,父亲就一样要是一个大英雄,是孩子们的偶像。
需知,父亲也是人,也会害怕、也会脆弱、也会需要人的保护,更是从小孩子长大的,没有一个好的父亲,他也是在生活中磕磕盼盼的摸索着,一路行走。
父亲,并不是无所不能的大英雄啊。
其他的都没有关系,只要她知道,他爱她,愿意为了他的小家,拼尽全力,这就够了。
“小贱人,能耐不小啊,敢动我的兄弟,那就莫怪我手狠。”
“谁指使你们来的。”乔木紧了紧手上的木棍,再也不愿意看他狼狈惨烈的模样,对那些扑上来的,凶神恶煞一般的男人,她恨不得此时手里的不是棍子,而是一柄长刀,杀,才能缓解她心头的疼痛!
“自己得罪了谁还不知道吗?”番客作壁上观,目光瞭一眼身后绵延了半条街的药行,“谁让你这小贱人野心太大,看上不该看上的人,这不,人家家里的小情人就看你不顺眼了,花钱请咱们找你说话,我劝你啊,麻雀变凤凰这事,狠是艰难,还是趁早收手的好,不然,你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乔木心恨,下起手来火辣无情,他们人多势众,她背上挨了好几下,她咬牙撑着,只要想到,夏玉树可能的结果,她就恨不得挨个弄死他们!
还有那背后之人,她记下了!
看上于子归吗?想麻雀变凤凰吗?攀高枝吗?
真的以为,所有女人都打的一个主意吗?不是你们有钱,别人就会巴巴的贴上去,爬上床的!
护自家的财产护的那么紧,真的以为是香饽饽吗,谁都会上去咬一口!
眼瞅着自己的兄弟被打趴下就没再起来,这番客自怀里抽出刀子就上,他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有刀不用才是傻瓜!
雨声渐小,地上的水坑里,波纹停荡,一辆马车缓缓驶来,驾车的车夫一身紧身黑衣,肌肉喷张,目如猎鹰,见前面一个娇小女子正提着棍子大杀四方的模样,他常年僵硬的脸无意识的扭曲起来,马鞭停在半空中,任由马车停住。
“安山。”
“在,公子。”青黑的胡子盖住了他的嘴巴,看不见他张嘴。
“因何不走了,可是到了?”
“公子,是、是前头有打架的,您自己看看吧,太、太好看了。”大胡子古怪的道,抓抓头,掀开车帘,让里头的人自己看。
便见,十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相继被一个小巧女子给揍趴下,那女子背上、胳膊上也挨了好几下,疼的眉眼深蹙,手上抓的棍子却不松,好像和那些男人有杀父之仇,淡淡的雨幕里,便见她如同黑夜女魔,狂乱不堪,自己疼,让那些男人更疼。
直到,雨停风住,躲藏在云层之下的太阳冒出头来,衙差姗姗来迟,那些混混还站着的如同鸟兽散,而那小女娃蓦地扔了木棍跑到一个地上躺着的人跟前,跪下,扑上去,一把抱住,又哭又笑。
车里的人,没做声,只是道了句,扬州城的秩序越发不好了便作罢。
“公子,你也不管管啊。”络腮胡大汉眼瞅着小女娃被衙差带走,一跺脚,吼道。
☆、脱贫致富奔小康 第031章 牢房一游
刘临风由一个点头哈腰的女牢头领着进了县衙大牢,一路上,他都是皱着眉的。
“刘公子,您小心脚下。”女牢头连忙把地上的一只破碗踢到一边去。
“你们这些个懒货,虽说牢房是收押罪人的地方,可这走道上可不是吧,就不能弯弯腰,扫扫,哼!”
“是、是,老妇这就让人去办。”女牢头听了,神色一凛,诚恳的应承。
刘临风哼了一声,也不和这老女人一般计较,背手在后,迈着公子傲娇步往里头去。
目光所及,光线昏暗,鼻子所嗅,发骚发霉。
“冤枉啊,冤枉啊——”
“放我出去,我没有杀人——”
“奴家没和人通奸,奴冤,奴冤啊——”
“……”
牢房里的女犯人见了有高冠华服的男人进来,都挤压着,挣扎着,趴上了栅栏,一颗颗的黑脑袋挤在两根木头中间,伸着手向刘临风哭喊。
尖叫声,刺耳;
喊冤声,凄厉;
刘临风听不得这个,恨不得掉头就走,只是,他刚才承认的妹子还被关押在此呢,他总得见见,知道个事情始末才好行事。
刘临风啧啧唏嘘,以往,他只看得见女人的风情万种,哪里知道,女人落到了这个地步,也就和男人没什么区别了,一样的蓬头垢面,面黄肌肉,一样的凄厉骇人,如同地狱里的恶鬼,哪里还有温柔似水,小鸟依人可言。
“刘公子,女囚夏乔木在此。”女老头一指坐在角落里,披头散发的女子道。
“你们对她用刑了?!”刘临风见乔木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眉眼横起道。
“没、没,因为明府尚未判决,所以、所以……”女牢头在刘临风的目光下,颤巍巍的竟是没了声。
“滚一边去。”刘临风怒喝。
“是、是,老妇这就滚。”
“等等,把门给我打开。”
“是、是。”
这是一个大牢房,里头除了乔木,还有十多个女囚,见刘临风走了进来,她们都退缩到了墙角。
一双双隐藏在长发下的眼睛爆发着希冀贪婪的光芒,好像,刘临风是一块大肥肉,她们虎视眈眈,随时都能扑上去。
然而,她们却还有半丝理智,知道眼前这个穿着打扮讲究的男人不是她们惹得起的,就像新进来的那个女人,头脸有伤,却目光如狼,刚被投进来就摔伤了她们的女老大。
“夏乔木,你装死啊,没瞧见我进来看你吗,喂,说句话,证明你还活着。”刘临风蹲下身,挑起乔木的下巴,与她对视。
入目,便是她狼狈的颜,目光死气沉沉,没有一丝生的希望。
刘临风不悦,这不是他认识的夏乔木。
“竟是你第一个来看我的。”乔木张开干裂的嘴唇,望着刘临风,淡笑。
“怎么,你想谁第一个来看你,于子归?”刘临风撇嘴。“瞧你这小模样,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发生了何事,说说吧,一会儿就跟了我走,这地方哪里是娇嫩女儿家呆的。”
“暂时不想走。”乔木干哑道。
“嘿!”刘临风被她气笑了。
“这又不是金銮殿,你倒是享受上了。不担心你爹啊。”
“被衙差带走时,我看过他,虽伤的重了些,可不致命,像我们这种草根,只要还有一口气,就死不了。”
“草根?”刘临风诧异。
“没钱没权,在社会底层苟延残喘,可又像杂草一样,生命力顽强,有时候还能自娱自乐,总之,虽然享受不到荣华富贵,但,活的还不赖。”乔木轻松的道。
刘临风半明白的点点头,扒拉开乔木的头发,与她对视,生气道:“这地方,又脏又臭,你真要呆下去?不是,你呆在这里干什么,是对谁不满吗,还是想要砸烂了你那肉粥摊子的人给你认错,我看你也不笨,怎么这会儿却如此不识好歹。”
乔木拍下他的爪子,嘴角斜起,目光涣散,轻声道:“这里安静,我需要想清楚一些事情,沉淀一下自己。”
“这里安静?!”耳边充斥着女囚犯尖锐吵杂的叫声,刘临风顿觉哭笑不得,“你脑袋被打坏了吧。”
“是的,很安静。”乔木脑袋歪在木栏上,轻声道:“在这里,我知道,我是幸运的,我没有被自己的夫君诬陷与人通奸要坐牢两年,家产被他人霸占;没有被自己的夫君日日殴打,却因为逼急了的一次反抗,把人打伤而要流徙数年;没有因为家穷,夫君逼迫自己卖淫,而自己不从将人误杀而被判了死刑;没有……”
随着乔木轻声细语的诉说,牢房里渐渐的安静了下来,少顷,低泣声起,一个连着一个,不过一会儿,此处就成了一座哭城。
刘临风烦躁的跳脚,点着乔木的脑袋道:“你要说什么?”
“你听,她们都哭了,有的默然落泪,有的小声低泣,有的嚎啕大哭,可在我听来,却只觉得心静,脑袋是从未有过的清晰。我和她们一样,是这个朝代下的女人,便是唐律,也限定了,男尊女卑。就像你,对我,也限于逗弄,一件好玩的器具,对吗?”
“本就是如此。”刘临风眉头打结,不甚明白她为什么要在律法上纠缠。
眉眼怒横,揪扯起乔木的两腮,道:“没良心的小东西,不记得我在船上说过的话吗,我既认了你这个妹妹就是一诺千金,你此时说什么‘逗弄’‘器具’的,是想气死我吗!”
乔木慢慢蜷缩起自己娇小的身子,噌噌他的温热的手掌道:“明明知道,我接近你是有目的的,你竟还要对我好吗,为什么,我可不觉得自己的容貌倾城绝色,让你一见了我就心魂俱失,算算,我们相视不过一天一夜罢了。”
刘临风心尖微颤,大掌摸摸她的头,没好气道:“对你好,我自愿,你接着就是,我总不会害你。何况,对你这妮子我也图谋不了什么,你倒是先担心上了,没心没肺的东西,算我多管闲事,我走就是。”
抽回大掌,起身要走。
“别走。”乔木反手一把抱住他的胳膊,小脑袋枕在上头,瓮声道。
“不走作甚,我在你眼里不是图谋不轨的人吗,不如你的于大郎,到现在还不见人影,我这个第一个来看你的,还招人厌烦,早知如此,我就不来了,哼!”刘临风撇嘴。
“别生气、别生气,是我错了,我给你赔罪好吗。”乔木紧紧抱着他的胳膊,细声软语。
刘临风软了心肠,不嫌脏的在她身边坐下,道:“有什么想不明白的跟我说说,作甚跟自己过不去,要呆在这等又脏又臭的地方。”
“很多事情都想不明白。”乔木埋下头,似真似假的呜呜咽咽一通,惹得刘临风揉乱她的头发,呵呵直乐。
乔木噌去眼角的湿润,若无其事道:“我所有的心血,一夕之间都碎了呢。”
“那有什么,不过是小打小闹的,碎了就碎了,你不是要给我赚大钱,我明日就去找房子,买下来,给你折腾。”
“谢谢。其实呢,我也不是很心疼,只是你想啊,那本是我发财致富的起点,我自己觉着十拿九稳,可是,转眼间就化为乌有,那些人砸碎的不是锅碗瓢盆,而是我的信念。我的信念,轰然崩塌。就像……当有一日,你突然发现,你赖以生存的人生观、价值观、爱情观突然都不适应这个世界了,混乱的就像失忆,当你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发现一切都变了,而只有你在原地茫然、无助、恐慌……”
刘临风只听了个半懂,但那不妨碍他鸡同鸭讲,道:“小妮子就是小妮子,不过是一次的失败你就心灰意冷了吗,我不是告诉你了,我会给你买一座酒楼,由着你折腾,好了好了,咱们快走吧,我都要被熏臭了,啧啧,这到底是个什么味儿,真真难闻。”
乔木被他逗笑了,阴霾随风散去,拍拍裙子站起身,皱皱小鼻子道:“难闻。”
“是吧,快走、快走,我是一刻也不想呆了。”刘临风嫌弃的撇嘴,拉着乔木就钻出来牢笼。
徒留身后,一片喊冤哭泣声。
乔木没有回头,却竖直耳朵,只是把那些哭泣的声音牢牢的刻印在心头,时刻的提醒着自己。
沧海桑田,人事陡变,她是唐朝的夏乔木,不是现代的夏乔木,更不是顾七锦护在羽翼下的夏乔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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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府——对县令的称呼
☆、脱贫致富奔小康 第032章 乱折腾
出了县衙牢房,外头就是旭日东升,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