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荀没有听到前面的话,也并不知穆悠这话里的两层含义,只轻轻的摇头低语,“种下它们已有十载,这是你第一次看到,没想到是如此的情形。可惜你忘了,你曾说过你……喜欢……”穆悠不知云荀将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的改了口。
穆悠没有察觉,只低头喃喃说道,“相传,彼岸花是冥界唯一的花,是引魂之花。相传,彼岸花只开在黄泉,是黄泉路上唯一的风景与色彩……”
穆悠的确喜欢彼岸花的,那绯红、那雪白,还有关于花的传说,但是没想到从前的诺儿跟自己有一样的喜好。
八月的天气虽是很闷热,但此处还算清凉。穆悠不顾自己一身湿衣,抱膝坐在两花颜色相交的地方,看着红色的土壤上开满的那两色的花。
“云荀,你知不知道彼岸花的传说?”
云荀随意的一撩衣服的下摆,同穆悠并排坐下,也不怕弄脏了身上的白衣。“你当时怎么都不肯告诉我的,所以我并不知晓。”
“那现在我讲给你听可好?”
云荀点头笑了笑,穆悠觉得那笑,使得日月生辉。
☆、013 生生世世两相错
二人的衣衫也是一白一红,一坐下,便隐在了花海里。听着不远处清泉的叮咚声,穆悠整理了一下思绪,慢慢讲述着:“相传,以前有两个人的名字分别叫做彼和岸,上天规定他们两个永不能相见。他们心心相惜,互相倾慕,终于有一天,他们不顾上天的规定,偷偷相见。”
“正所谓心有灵犀一点通,他们见面后,彼发现岸是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而岸也同样发现彼是个英俊潇洒的青年,他们一见如故,心生爱念,便结下了百年之好,许下承诺生生世世永远厮守在一起。”
穆悠停了停,像是在整理思绪,又像是在为这传说感到哀伤。
“结果是注定的,因为违反天条,这段感情最终被无情的扼杀了。天庭降下惩罚,给他们两个下了一个狠毒无比的诅咒,既然他们不顾天条要私会,便让他们变成一株花的花朵和叶子,只是这花奇特非常,有花不见叶,叶生不见花,生生世世,花叶两相错。”
“传说轮回无数后,有一天佛来到这里,看见地上一株花气度非凡,妖红似火,佛便来到它前面仔细观看,只一看便看出了其中的奥秘。佛既不悲伤,也不愤怒,他突然仰天长笑三声,伸手把这花从地上给拔了出来。佛把花放在手里,感慨的说道:‘前世你们相念不得相见,无数轮回后,相爱不得厮守,所谓分分合合不过是缘生缘灭,你身上有天庭的诅咒,让你们缘尽却不散,缘灭却不分,我不能帮你解开着狠毒的咒语,便带你去那彼岸,让你在那花开遍野吧。’”
云荀皱着眉思索了一会儿,用充满悲伤的神色看着穆悠,那眼神里带着不甘、忧伤和一些穆悠看不懂的东西。
穆悠抿了一下嘴唇,“佛在去彼岸的途中,路过地府里的三途河,不小心被河水打湿了衣服。而被打湿的那里,正放着佛带着的这株红花。等佛来到彼岸解开用衣服包着的花再看时,发现火红的花朵已经变做纯白,佛沉思片刻,大笑云:大喜不若大悲,铭记不如忘记,是是非非,怎么能分得掉呢,好花,好花呀。于是佛将这花种在彼岸,叫它曼陀罗华,又因其在彼岸,叫它彼岸花。”
“可是佛不知道,他在三途河上,被河水褪色的花把所有的红色滴在了河水里,终日哀号不断,令人闻之哀伤,地藏菩萨神通非常,得知曼陀罗华已生,便来到河边,拿出一粒种子丢进河里,不一会,一朵红艳更胜之前的花朵从水中长出,地藏将它拿到手里,叹到:你脱身而去,得大自在,为何要把这无边的恨意留在本已苦海无边的地狱里呢?我让你做个接引使者,指引他们走向轮回,就记住你这一个色彩吧,彼岸已有曼陀罗华,就叫你曼珠沙华吧。”
“从此,天下间就有了两种完全不同的彼岸花,一个长在彼岸,一个生在三途河边。却是生生世世,永远相忘……”
穆悠讲完,用不知深意的眼光看着云荀。
☆、014 蓼汀溪谷
云荀深思了片刻与穆悠对视,紧紧握了握她的手,“如若我早知道这花的传说如此凄凉,定不会早早为你种下它。”
云荀的话里带着探究和决绝,穆悠不知他在感慨什么。穆悠没有答话,确切的说,是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云荀起身,穆悠则跟在他身后,穆悠随意的看着这里的一山一石,一花一木,正是兴起时,云荀突然转身停了下来,穆悠没有察觉一头撞到他怀中。
“怎么突然停了下来。”穆悠揉了揉撞的生疼的头。
云荀笑着手中用力轻轻一带,穆悠又重回到他怀里,“很疼吗?”云荀揽着穆悠的腰,低头轻语。
温热的气息充斥在穆悠的四周,穆悠一下子就红了脸,“不,不是,很疼。”
结结巴巴的回答,让云荀轻笑,俯视她那吹弹即破的小脸儿,不由打趣她,“那,到底是很疼,还是,不是很疼呢?”
穆悠顿时语塞,没想到云荀会如此,“你这人……”
不待穆悠说完,云荀不着痕迹的松了手,转身拂袖的他眼神淡然,仿佛刚才的温声细语,并不是从他口中道出的,“住处到了。”
穆悠没有看到云荀的眼神,抬头看向面前的小院,透过墙垣里面数楹修舍,桶瓦泥鳅脊,门栏窗格皆是细雕竹子样式。
二人顺着脚下的石子小路,漫步走入院内,院子里千百竿翠竹掩,满地的竹影参差不齐,几间厢房隐在竹后。穆悠看着满院的墨竹,复又看看身旁立着的人,挺拔秀丽、高洁儒雅,如此的气质,与这幽谷庭院真真是极为相配。
云荀领着穆悠进了其中的一间厢房,厢房本应是分里外两室的,这里却不曾设有隔断,只用层层的青纱隔开。屋内也干净的很,床几椅案皆是一应俱全,显然是用心收拾过的。
“悠悠,谷内什么地方你都可以去,但是不要跃过青篱外的山坡。”两人歇在外间的楠木椅上,云荀神色郑重的叮嘱着穆悠。
“为什么?”
“悠悠,蓼汀溪谷就是世人所说的绝世医谷,之所以被称作为绝世医谷,是因为每位谷主都是绝世神医。他们世代隐居在此,不想被世人打扰,就在入谷的唯一的道路上,布下了名叫九曲八荒九宫阵的迷阵。”
“很厉害的阵法?”穆悠眼睛一亮。
“悠悠似乎对这个阵法很感兴趣?”
穆悠笑了笑,“只是好奇而已。”
云荀“嗯”了一声,接着道:“青篱外的山坡下,种着各种的草药。那里还有不少药草,是祖辈们从各地寻来的。还有的,是通过一些手法,将不同的花木接在一起长出来的。那些药草中,很多都是含有剧毒的,更甚者,则是触之则亡。”
嫁接?这里竟然有人会嫁接?这话穆悠自然是没有问出口的,只是心里十分的诧异难以平复。
云荀自然是不知穆悠心里所想的,仍旧慢慢讲述着:“隔过那些药草,接着便是一片枫树林,枫树林靠近谷口,那处就不是你能走的了。谷口处布有石魂阵,并且种着四季常开不败的木桔花和罂粟花。此谷地形你是见到的,三面均被山脉、断崖所围,风只会朝谷内刮。”
“而木桔花香味浓郁,整个气味就散发在了石魂阵内,闻久了便会倒地不醒,就算内功深厚的人,也会头晕不已。再加上罂粟的花香使人出现幻觉,几天之内是绝对走不出石魂阵的。”
“阵内没有食物和水,除了石头就只有二花,罂粟花的果实食之会慢性中毒,且成瘾,不食便痛不欲生,最后呼吸困难而死。即便不死者能进入九曲八荒九宫阵,也是从来没有擅闯者走出来的。”
对于这些穆悠虽然感觉有些飘飘然,但也听的很入神,云荀也是神情专注严肃。
“九宫者,即二四为肩,六八为足,左三右七,戴九履一,五居中央。八荒也叫八方,指东、西、南、北、东南、东北、西南、西北等八面方向。九宫里每一宫都分八荒,而八荒中每一方都分九曲。”
“九曲又根据不同的地域,在九宫每一宫的不同八荒设不同的机关,环环相套。平日里,机关是不会开启的,但若是在阵内,触碰到了任何不该触碰到的东西,都可能会开启机关。而现在世间,除了师父,谁都不会解此阵。我也只会其中的几阵而已,但若是开启了机关,阵内变换的次数多了,我根本无能为力的……”
穆悠大惊,她原来以为,这些所谓的迷阵什么的,也就是书上随便写写骗人的。毕竟几块石头什么的,还能迷了人的心智不成。
穆悠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问:“云荀,你师父是神医,想必你也不差吧。”
“师父复姓第五,也是第五位谷主,因为蓼汀溪谷位于东南方的无稽崖下,所以世人称之无稽五。师父不但医术超群,奇门遁甲之术也相当了得,我所学到的,根本就是九牛之一毛罢了。”云荀笑着答道。
穆悠也是后来才知道,人称小医仙的云荀,在医术和毒术上,也是世间没有几人能比肩的了。
“不管你的医术比不比得上你师父,至少作为神医的弟子,我相信你的医术也不会差到哪去,云荀,我想你是时候该告诉我,我伤在了哪,怎么我都没发觉身上哪痛?”穆悠面色凝重望着云荀道。
云荀似深潭般得眼眸猛地一颤,往日从容的轻笑顿时分裂,不过只是一瞬间,又变回了从前风淡云轻的样子。
云荀笑了笑,“悠悠,你的伤我自会处理,先休息一会儿,我去烧水,再帮你准备些衣物,好让你沐浴更衣。”
云荀刚刚起身,衣袖却被穆悠拉住。
“云荀等一下,这谷里就你我两个人吗?”
“怎么?”云荀顿住脚步看向穆悠。
穆悠一笑,“没,只是有些奇怪罢了,你师父呢?”
“师父云游四海去了,不知何时才归。”
“原来是这样啊,那就只好麻烦你帮我打水了,我倒是真的很想沐浴了。”
云荀又是笑了笑,“等我回来。”
“好。”
☆、015 伤势隐情
云荀转身走出屋子,在门关闭的一瞬间他脸上的笑慢慢褪去,直到消失不见。而他脚下的步子,依旧从容的迈着,根本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同一时间,穆悠起身走向内室,坐在床上,挂在脸上的淡淡的笑也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眉头的紧蹙。
“为什么?瞒着我的伤,到底是为了什么?”穆悠喃喃自语。
其实穆悠并不是什么都没有查觉,她一再的向云荀询问自己伤势。而每一次云荀都一语带过。刚才,云荀明显的动作一怔,后又表情僵硬。那一瞬间,穆悠就知道,这伤势肯定是有隐情的。
上一世,穆悠很小的时候就被丢弃在了孤儿院里,她从小就看人的脸色行事,长大后的她更是早早就学会了隐藏心事。穆悠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衫,红色,为什么是红色,红色的中衣,而不是一般人家平时会穿的白色。
突然,她发现自己胸口处那块衣襟有一个处破洞,穆悠拉开中衣,果然小衣同一位置上,也有一个同样大小的破洞。
之前衣襟拉的很紧,再加上“别有洞天”里的光线太暗,穆悠根本没有注意过。
穆悠突然觉得浑身发冷,不禁颤抖了一下,因为她一下子就想起了那个梦,想起那个身穿红色嫁衣,在大殿上自尽的女子。
穆悠慌乱的扯开自己的小衣,胸口处白希光滑的肌肤露了出来。“没有!竟然没有伤痕……”
出乎意料的是,穆悠的胸口处根本没有伤痕。
那只是个梦,而不是记忆吗?那个女子不是她,只是梦里的人吗?可是为什么衣襟会有破洞?穆悠瘫坐在床上,目光迷离思绪渐远。
云荀走出穆悠的房门后,径直去了自己的书房,推开房门拿起桌边还冒着热气的茶盏轻抿了一口。
“云岁、云寒、云松、云柏。”
“主子。”
四个身着黑色短打的年轻人同时出现,异口同声道。
“岁、寒,你二人速出谷,准备些女子日常的衣衫用品,一个时辰之内赶回来。松、柏,你二人一个去烧水,一个去准备午膳,要清淡些的。好了,去吧。”
“是,主子。”
四人应过之后,便消失在门外不见了,一如从没有出现过一般。
云荀放下茶盏,愣愣的出了会神,随后就起身去了药房。
半个时辰后,云荀端着一碗药,向穆悠的卧房走去。
“悠悠,先将药喝了。”云荀推开门看到的场面,让一向冷静的他吓了一跳。
穆悠呆呆的靠在床边,衣衫凌乱中衣大敞着,系在勃颈处肚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