淹没在水里,露出的那部分棺盖黑漆描金,看得出,墓主是户殷实富裕的人家,让人震惊地是,棺盖扔到一边,棺椁里面躺着的尸体却不见了。我心里有股凉意掠过。
“这就是新闻里报道的墓葬。”
我心里一震,难怪觉得有些眼熟,
“就在昨天晚上,这里发生了重大人员伤亡的案件,五个守夜的民工离奇暴毙,而棺中的尸体也不翼而飞。”
现场边上,停放着五副盖着白布的担架,几个医护人员肃手而立,老蔡感到头痛地抚着额头,长出口气:“你自己去看看吧。”我走过去蹲下身子,紧张不安地揭开一角,一双瞪得死鱼般突出的眼睛赫然映入眼帘,仿佛见到了无比恐怖的事,脸色发绿,居然是胆汁都被吓破了。
“是吓死的。”我沉沉道。
老警察深吸了口烟,“你的看法和法医的初步验尸结果相同,问题是什么东西让他们如此恐惧。”他用的是“东西”二字,显现出他谨慎负责的态度。
“价值不菲的殉葬品纹丝未动,只是尸体失踪了,这说明了什么呢?”我望着老蔡。
老蔡畏冷地缩了缩肩膀,眯着眼睛大口地吸了口烟,断然道:“我不知道!”
我明白他的苦衷,基于他的立场,他是不可能下让人匪夷所思、荒诞无稽的结论,而且这结论是这样的恐怖可怕。
“队长,有电视台的记者要对你进行采访。”一个警员道。
老蔡整整领带,“好,我马上就来。”
稍远处,电视台“城市热线”的采访车已经准备就绪,炮口般的摄像机对准了老蔡,老蔡从疲倦的脸上挤出丝微笑。
电视台的女记者照例对着镜头介绍:“现在您收看的是城市热线栏目,对于近日我市新出土陵墓文物遭窃事件专门采访负责案件的市刑侦1队的蔡队长。”然后转头把话筒举向老彩面前,殷切地采访,“请蔡队长谈谈此次事件的发展,有什么线索?”
老蔡哆嗦了下嘴唇,终于道:“根据我们警方多方面各个渠道详细认真地调查分析,得出初步结论,这很可能是一起恶性杀人盗窃文物事件,目前警方已将目标锁定在几个文物盗窃走私集团上,相信很快就有消息,请广大市民放心。”
我分明看见陆队长眼里闪过不易捕捉的无奈。
我无心再听下去,漫步在坑边行走,瞥见一处堆起的黄泥露出半边石头,心中一动,动手扒开黄泥,黄泥掩埋的是一块墓碑,我伸手擦拭,朱色的字迹渐渐现出:显考李氏德公旺风之墓,落款有长男建阁,次男建亭,长孙俊伟。。。
我心中抖然一震,猛地回想起来一件事来,发黄纸面,精致的毛笔小揩,记载着一件令人毛骨悚然的事件。是他,原来是他!棺材里躺着的人就是神秘家谱里记载的祖父,虽然家谱避讳没有道出祖父的名字,但按班辈,正是排在旺字上,李旺风,是了是了,一定是他。
想不到在地下长眠了近百年,而今他复活了!我缓缓站起身,觉得有些晕眩,头顶压着山峦般浓重的黑云,阴风凛冽地吹,扬动我的头发衣袂,我的心却比这风更冷,再也感觉不到丁点暖意。
李旺风会到什么地方去,这城市每个阴暗的角落都可能潜伏着难以想象的危机,而人们却毫不知情,依旧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我悲哀地攥紧拳头。
正 文 幽仇 第八章 阴魂不散
接连几天,我不断从警方那里听到人员失踪的消息,银河小区,一名深夜打麻将归家的中年妇女失去踪迹,静安路栗子园734号户主三日未见,物业公司打开门一看,现场只留下一具挂着肉丝的白骨。这一切的疑点都指向李旺风,他穷凶极恶,嗜人肉成性,不知还要做下多少人神共愤的事。
警察局里,挂着一幅大地图,标明了辖区的巨细位置,老蔡用一根教鞭点着地图,“从案发的情况看,犯罪分子目前很可能在这一区域内活动,并且逐步向西移动。”我顺着他指点的方位,心中一凛,照这个趋势看,李旺风正往学校方向靠近,他想干什么?我脑海里浮现过一个长袍马褂的男子躺在黑漆棺材里笑的诡异样子,头皮一阵发麻。
有人推门进来:“队长,昨天晚上又出了一桩案件。”
老蔡额头暴露的青筋跳动,“死了几个?”
“没死,那女的还活着。”
老蔡精神一振,“那她一定看到凶手的样貌了,她现在人在哪里?”
“在外面,我去带她进来。”
一会警员就带着一个披着外套,搂着肩膀的女人进来,脸色青白,眼睛惊慌失措地四处看,身上仿佛很冷,不住微微发抖。
老蔡道:“请坐。”递了杯水给她。
女人怯生生地坐下,手里捧着杯子。
“你昨天晚上遇到什么了?”
“啊!”女人惊叫起来,杯子撒到地上,捂着耳朵,疯狂地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看来她是受惊过度,我和老蔡交换了个眼色。
老蔡说:“其他人先出去。”
室内的人员马上收拾文件离开,就剩下我、老蔡和女人。
老蔡看了眼笔录,抬眼道:“范晓娟。”
女人惊魂未定地点点头。
“你别害怕,这里是警察局,换句话说就是以前的衙门,威严重地,鬼是不敢进来的。”老蔡让其他人出去,就是不想在众人面前提起这个鬼字。“这位是我们警方专门从远地请来的法师。”
我一怔,见老蔡冲我使个眼色,心里当然明白他是要我配合,便点头:“我活了七十多年了,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
范晓娟大奇:“你七十多岁了,怎么看起来还那么年轻?”
老蔡笑道:“道法高强之人总是驻颜有术。”
范晓娟居然轻易相信了,如换到平常未必会信,只因为她遭遇到一辈子最骇人的事,才相信世上无奇不有。
老蔡又倒了杯水递给她,“怎么样,说说当时的情况吧。”
范晓娟询问地看我,我点头鼓励道:“说说看。”
她转动着手里捧着的水杯,心情稍定,“昨天晚上,我从公司回来,因为想赶时间,所以穿往平常不经常走的一条小巷子。”
然后在深幽寂静地巷子里,她看见暗处有一个人蹲在墙角,她匆匆想超过,那人却回过头来,嘴边尽是鲜血,手里拿着一根人手在啃。
说这番经历的时候,她晕厥过去一次,我又掐人中,又给她喂水,才苏醒过来。
“我慌不择路地跑,鞋跟都断了,就脱掉鞋子跑。”
我才注意到,她脚上套着双拖鞋,应该是警方提供的。
“那后来你是怎么逃脱的呢?”
范晓娟一回想起当时魂飞魄散的经历就紧张得语无伦次,但总体归纳起来是这个意思:当时,她已被逼到墙角,眼看就要被害了,天上突然打了个雷,那只血淋淋的手快要扼住她的咽喉,却因为惊雷打了个颤,转身跑了,撞到墙里消失不见。
问清楚事情的经过,老蔡叫人带她下去休息。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老蔡转头问我:“对这件事,你怎么看?”
“这鬼还会来找她。”
老蔡脸色一青,“这鬼不肯放过她?”
“鬼其实是最执拗的,要杀一个人必定穷追不舍,没听过那句话吗?
“什么话?”
“阴魂不散。”我沉重道。
老蔡说不出话来。
正 文 幽仇 第九章 杀猪英雄
老蔡端起办公桌上的白瓷茶杯,心烦意乱地灌了一口苦涩的茶,瞟向我,“你到底给我想个办法啊。”他真是快给逼疯了,神色憔悴、疲倦,眼球里布满血丝。
我当然考虑过这个问题良久,自古以来,鬼只怕两种人,一种是大德大贤的圣人,一种是杀气弥漫的凶人。当今圣人固然难觅所踪,但凶人总是有的。
老蔡沉吟道:“你的意思是说,要借个杀人犯去对付鬼了。”
“不错,真正的凶人不惧鬼神,不怕天不怕地,要制服这个鬼只有这个法子。”
茶杯递到唇边,老蔡静止不动,保持这个姿势,沉思良久才把杯子重重往桌上一放,“好,我给你去提人。”做出这个决断必须担当一定的风险,要承担囚犯借机逃窜的责任以及引起的恶劣后果。
审讯室里一排靠墙站着几个身着囚衣的犯人,个个头皮青亮,相貌凶狠。
我和老蔡站在玻璃后,里面的人看不到外面。
“第一个叫赵强,抢劫杀人,杀了三个。”老蔡介绍。
这个人三角眼,眼皮耷拉,凶狠狡猾的样子。
我摇头,“不行,这人欺软怕硬,骨子里胆小畏死,贫贱之命。”
“第二个叫鲁爱军,强奸杀人。”
“下一个,这个枪毙都算轻的。”我最痛恨强奸犯。
老蔡看了我一眼,接着道:“第三个叫李丙业,抢劫杀人。”
“下一个。”
“这个叫李平。”
“下一个。”
老蔡忍住不耐烦,“这个叫万绅,抢劫杀人。”
我仍旧摇头:“不行。”
老蔡道:“你到底挑哪个?”
我目光在角落里一个小个子身上停了下来,在一排高大凶狠的犯人里,他显得瘦小斯文,表情极其平静。“他叫什么名字?”
“王沧海,碎尸杀人。”
“为什么杀人?”
“他哥哥外出经商,嫂子和人通奸,他一怒之下把嫂子和奸夫都杀了,杀了之后,在客厅里呆坐了半天,将血迹冲洗干净,把尸体拉到浴室料理了,最荒唐的是他居然把人肉拿到摊位上去卖,后来有人煮菜时发现锅里有人指甲才事发。”
“他是屠夫?”
“是,大学毕业找不到工作,就入了这行,可以说是一把屠猪的好手,同监的犯人都叫他杀猪英雄,再世武松。”
我盯着王沧海看了几分钟,斩钉截铁道:“就他了。”
我说话的同时,王沧海抬头往我的位置看了一眼,我肯定他感觉到我了,我心道:“朋友,久等了。”一把刀再锋利也要等到好主人,同理,一个人再有才能,也要遇到伯乐。
听到镣铐的叮当做响,王沧海被警员引了进来,室内顿时一暗,他一声不吭,走到椅子边,不客气地坐了下来,虽是随随便便一坐,却有一股浓重的杀气瞬时弥漫,“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做。”他貌不惊人,但说话气势杀气充盈。又见他的手指修长有力,一定长于用刀。
“有生命危 3ǔωω。cōm险你愿意去做吗?”我盯着他道。
“横竖一死,死前做两件好事也痛快。”
“连鬼都不怕?”
“鬼怕我才对。”他不屑道。
“那你就去死吧。”我笑了。
正 文 幽仇 第十章 杀意镇河川
一个矮个子警察附到老蔡耳边请示了几句话,老蔡目光停在王沧海身上,“你想要你入监时被警方扣压的物件。”
王沧海道:“是,我办事用得着,没有那个我不塌实。”
我问:“是什么东西?”
“他的刀,杀猪刀。”
我和老蔡交换了个眼色,均想,这次的任务极其凶险,而且屠鬼镇妖总须要武器的。
老蔡深思熟虑,终于同意,“好,但我警告你别玩花样,你要是立了功是可以减刑的,千万不要鬼迷心窍,做出让自己没有退路的事。”
王沧海道:“您放心,经过政府教育,我思想大有进步,我理会得。”
矮警察取了档案袋来,从里面倒出一根皮带,和一把刀。
王沧海贪婪地接到手里,装备起来,我见他腰上捆的这根赭色皮带,由于年深日久,有的地方发黑,有的地方磨损残缺,却醒目地插了把屠刀,这种刀在肉行里经常可以看到,刀面宽而短,颜色黝黑,刀口磨得雪亮照人,刀柄是软木所制,绕缠的白色丝线,已被汗水和腻垢染黑了。古话说疱丁解牛,想必说的就是这种人物,对动物的骨骼经络了若指掌,刀锋顺着骨肉肌理,削刮切割,宰杀牛畜多年,刀锋毫不受损,还如新买的一般。
我问道:“为什么非要这根又旧又破的皮带?”
“这是十年前我哥买给我的。”他眼里亮晶晶的,吸了下鼻子,转头望向窗外,“阳光很好呢,我能出去晒晒吗?”在监牢里呆得久的人,都会错觉身上都发霉了。
老蔡看了他一会,挥手:“去吧,别打歪主意。”
“是。”他礼貌地鞠个躬,向门外走去。
门外飞进一只苍蝇,矮警察叫,快赶苍蝇出去,原来老蔡最讨厌苍蝇,要求部属在办公地点保持干净,要是被他发现会被不留情面的责骂。
噌地一亮,室内又阴了下来。
我叹服地拍手,由衷赞道:“好刀法,我已想不出本地还有谁能和你并驾齐驱。”
身后矮警察诧异道:“好刀法?我怎么没看出来,挥刀的姿势充其量就是个杀猪的而已。”
老蔡脸色凝重,深沉地望着王沧海溶入阳光的背影,“你们给我好好看着他,千万别给我捅漏子。”
矮警察不解队长为什么这样如临大敌地小题大做,犹疑着蹲下身子一看,悚然低呼了声,身子往后一仰,坐倒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