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起身来,走到小香面前,扶着她的双肩将她轻轻地搀起。手掌下的身躯在颤抖着,仿佛一只受惊的小兽。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罢,况且怜春也已经向我说明了你的情况,我不会怪你。只是我现在想起来心里突然有些事情很费解,不知你是否能为我解惑?”
“福晋您言重了……您想要问什么小香都会说的明明白白,绝对不敢欺瞒您!”
小香对于楚依的态度感到受宠若惊,不禁惶恐地欲要再度跪下,楚依拉起她的肩膀,笑道:“不必再跪了。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但女儿的身子也不是低贱的,不用动不动朝我下跪。”
“福晋……”小香颤巍巍地说着,在楚依的搀扶下起了身来。
楚依坐回座位上,抬眼看着小香问:“你之前一直是伺候在侧福晋的吗?”
“是的福晋,那时候奴婢主要是伺候弘景贝子,闲余时间都是呆在侧福晋身边。”
“那么你可知道……她身边有没有调动过什么人?”
小香眉心一皱,似在思索会想起来:“这个……似乎……啊!有,不过没几天就被调回去了!是富察氏身边的一个丫鬟,不过听说调回去后办事不利,好像摔碎了富察主子的什么东西就被她赶出去府外去了。”
赶出府外……楚依听到这,不觉地抿唇浅笑,果然与她有关。
“那么如今你可还记得那丫鬟的模样?”说完这话,楚依倒也没抱多大的希望,权当是问问。
小香凝眉,如她所料的确是记不大清了,抱歉地摇了摇头,似乎觉得自己帮不上她的忙很无用一般。
而就在这时,小香旁边一直默声不语的兰儿陡然上前一步,面色些微犹疑凝重。
“这么说起来,奴婢似乎还记得一个人……不过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与福晋您所要找的人有关。”
楚依一听,眼中仿佛有一簇光束倏地点亮,但却极微。上挑着眉眼,看向兰儿道:“你说来听听。”
“兰儿一直以来都是在各处跑动干杂活的,偶尔也会去一些酒肆之地做跑腿的。福晋您也知道兰儿生得丑,装扮一下就跟个男子似的,所以去青楼打杂赚赚小费也是常事。也就是在六年前福晋您还未收留我时,算算时辰也是您出了事后那段时间。这个女子……是在半夜里突然出现的,是当时兰儿不禁意经过瞧见的。”
说到这,兰儿似乎见到什么极为可怕的事儿,有些面色发青:“夜色下那女子原是生得极好,但却被几个壮年男子奸污后生生挖去双眸,又在她喉咙不知灌了什么,只听到那女子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惨叫。这个场景……至今为止兰儿都难以忘却。”
听到兰儿的描述和她脸上惊恐惶惧的表情,楚依喝着茶的平静面容也不禁起了一分波澜。她仿佛看见那个美貌如花的女子,被人蹂躏折磨的场景。
心底有缕寒气一掠而过,她放下茶杯,手还在轻轻地发颤。
如果说……这个被人毁容毒哑的女子就是当年调换的丫鬟的话……如今,她恐怕也已经被彻底折磨致死了吧?
那如果真的就是那个丫鬟,富察氏为何不把她直接害死,却还要慢慢地折磨煎熬……?其中……又有何缘由?
她抽回手,眉心微拧显得面色深沉。思量了半会儿,她意有所指地说道:“就算她如今还活着,又是否还在原来的地方?六年……”
“就在二年前,兰儿还偷偷溜出去想为您寻找偏方,但终究是遗憾而过。”说道这,兰儿眼里有什么在隐隐闪动着,“巧的是……兰儿就在一个街巷尾角瞧见了她。已是满身可怕的伤疤痔疮。因为实在是当年那记忆太过于深刻,只需一眼兰儿便认出来是她。估计是她感染了什么疾病,才会被人赶出去吧。兰儿瞧她可怜,便给了她些许银两。之后再度出府,每次都会接济她一点。如果没什么意外,她恐怕还是在愿处乞讨吧。”
楚依微微抬高下巴,双眸对上一副恭谨之态的兰儿,许久才轻轻地笑道:“怜春说你办事谨慎,为人机灵,果然是不错的。看来当年的我眼光还是上佳的,你之前的那些年月真是浪费了。等此事完了,我就为你找户好人家嫁了吧。”
兰儿眸中光芒一闪,但旋即便收敛了起来,笑道:“莫不是福晋也嫌弃兰儿了,可是要把小香和兰儿一并给甩手去了?”
楚依不露声色地瞧着她,兰儿与她对视之下皆是会心一笑。
她知道兰儿虽然在为自己办事,但是心里终归是女儿家,只因为生的丑又无人帮衬才没那念想。而如今既然自己可以帮她做到,自然是心里偷乐,只不敢明目张胆的说出来罢了。
其实这几年……她们也是对自己衷心了,总不能一直强留在自己身边没个归宿。她心底叹息一声,才抬头笑道:“你倒是翻过来揶揄我了?”
“兰儿不敢。”她说着,往后退了一步,与小香并列而站。
楚依摆了摆手,道:“这几日事儿多的都令我脑子快要糊涂了。我一个人静静,想些事。好了,你们也都暂且先退下吧。”
她们齐声应和,便陆续从房中离开,顺势捎上门。
楚依仍坐在椅上,那门关上的一刻,本是平如碧湖的面容陡然掀起一阵狂风骤雨。
她的眼里凝聚起狠辣阴戾的光芒,濯濯如天上繁星。
——富察氏,你万万没料到,连上天都眷顾她让她再度回到这一刻。
——天网恢恢,你却妄想做那漏网之鱼,简直可笑。虽然六年光阴轮转,但是你当初造下的孽,也绝对不可磨灭。
——而如今,也该是你偿还之时。
作者有话要说:一切都静止捏~
星星眼,素不素人家说快要完结捏你们就猜理都不理人家,打滚打滚~离完结还有一段距离哇!
唉,黯然伤神地离去~【心里鄙视你们这群魂淡】
第六十回:昔日佳人
夜色静好,寂谧的黑暗中她独自坐在屋外,大理石椅有些凉意,她的手肘撑在桌面上,凝眉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她在想白天兰儿所说的话,想到她口中所说的那个生了烂疮些许活不了多久的可怜女子,心情不觉有些沉重。
如果她真的是那个被富察氏赶出府外刻意折辱的丫鬟,她到底是该恨还是该同情她呢?
“你怎么还不睡?”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楚依的思绪,她转过头,见胤祉慢慢走过来,嘴边扬起一丝笑道:“这么晚了你不是也没睡?怎么会跑到这儿来,你近日倒是无事清闲的模样。看你平时除了早朝,怎么也不跟其他几位阿哥叙叙旧谈谈心了?”
那一霎间,楚依分明看到他的身形一震。原本温柔的笑脸有半片的僵滞,眼中似有一抹慌乱于暗色中极快地掠过。
楚依心中,不觉藏了些微疑惑,但却被她压下。
她生下孩子……到昏睡前那一段时间里,发生过什么……楚依似乎已经不是很想知道了。就算是自欺欺人也好,就这样,不要再有纷争。
只不过,有些事情终究还是要弄明白的。
胤祉走到她身边,眼里带着笑,却隐约显露出极微的黯然浮光:“我只是想要多陪陪你,想要有更多的时间来触碰这样真实的你。”
楚依抬起头,听了他的话,把他的手牵起来放在自己的脸上,笑着讲:“给你摸,你想摸多久就摸多久。”
面上的手一颤,她仍是笑着看他。
胤祉的眼中似乎有什么再晃动,许久许久才最终沉淀下去,隐没在最深处。仿佛那些遥远的片段已经被一抔黄土掩盖,只要不提起,便再也挖不出来。
“我想要一辈子,往后的往后,直到我抬不起手来。”
楚依听得扑哧一笑,笑他今天怎么这么矫情,放下他的手,她站起身来双手啪地拍在他的脸上。
后者一怔,却是纵容的一笑没说什么。
“那我要要摸你一辈子,没完没了的摸。”她贼笑一声,整个人偎入他怀中,“胤祉啊……明天我就要出府了,你一定要在府里头乖乖等我回来噢。”
“明日吗?”
“是呢,有些事情我没有搞清楚,我想要自己亲自去验证。对了,如今弘福也大了,在上私塾了吧?”
“他很聪明。”
楚依抬起头,看着胤祉,双眸亮如星子带着些许的狡黠:“有没有我聪明?”
胤祉笑:“你多大的人了,跟个五岁的稚童比也不害臊?”
“反正我永远都是十八一朵花,才没老呢!”她娇嗔道,他瞧着她嘟嘴撒娇的模样,表情柔软,如同看着一件稀世珍宝般认真专心。
楚依被他那含情脉脉的眼神瞧的心里也软了,禁不住捏了捏他仍旧弹性十足的脸蛋,调笑道:“我的小祉儿也还是个大美人,虽说比以前瘦了点,不过在我眼里还是漂亮。”说的美滋滋的,也不管某人无奈的脸色。
美人就美人罢,他还是喜欢她有时口无遮拦的娇俏模样,那才是最真实的楚依,最鲜活而灵动的她。
“晚了晚了,该去睡了。胤祉,就算你近日来不怎么忙,也还是要注意身子。你瞧你都瘦成什么样了!”她碎碎念着,顺势摸了一把他的腰肢,简直就是女人的腰,都快赶上她的了。
“不成,从明日起到我回来,这几日你一定要把自己养的白白胖胖的,不然我就不与你同房。”
“好。”
“你平日里是不是运动也少了,腹肌都没了,你要多练练骑射,不然都给别的阿哥比下去了。”
“好。”
他始终是微笑地看着她絮絮叨叨,却不觉得丝毫不耐烦。耐心地聆听着她所说的话,将那五年来无声的思念全数倾注在这一刻。
楚依笑了,咳嗽两声板正脸孔道:“贝勒爷,那是否该就寝了呢?”
听她这刻意摆出来的正儿八经的调儿,胤祉也笑了一声,少刻才缓缓地压低了声线道:“……好。”
……
翌日清晨,楚依起了个早,进来的怜春手里拿着水盆,见主子已坐在梳妆镜前,不由地笑道:“福晋您真是好精神。”
楚依回头看她一眼,道:“早起的鸟儿有虫吃,笨。”见怜春嘟唇,她摇摇头,似是想到什么又问,“昨日吩咐你的事儿可办了?”
怜春将水盆放下,朝楚依得意地一仰头:“那自然是早就办了,不过福晋这一招算是什么?”
算是什么?
她心里暗自笑了一下,偏过头看着镜中女子红润娇美的脸蛋儿,道:“只是透露一点风声,说不定就会忍不住了。以她的作风,肯定会在不知不觉间做出些事来。到时你在府中可要替主子我看紧了。”
她点了点头,却是有些心不甘情不愿:“怜春也想跟着您出去。”
楚依瞥她一眼:“兰儿陪我出去便可,你和小香留在府中。怎么,我说的话你现在是不听了?”
“不敢,奴婢遵命。”她似乎有些难过,自己陪了福晋这么多年,竟还比不上一个才处了几天的丫鬟。虽说她和兰儿关系要好,但心里总不是滋味。
楚依许是也瞧出她心底里的委屈,神情微动道:“你如今多大了?”
“奴婢今天二十有一。”
二十一的年纪,在古代来说也算是老姑娘了。她敛了眉目,神色些微沉思起来:“也是该到许人家的时候了。”
“奴婢不嫁,奴婢是要一辈子都伴在福晋您左右的!”
楚依听她这么一说,心底有些感伤,亦有几分好笑不由地撇嘴道:“哪有一辈子不分离的宴席,你终归是要找个归宿。到时候种种田,做做手工活,安安稳稳的过了余生。哪能陪我一辈子?”
怜春微微眼红,耷拉着脑袋扁嘴道:“福晋您要是没了奴婢,连头发都梳不好。”
噗——
她刚要把簪子往头上插,差些失手戳入头皮。
咳嗽两声道:“没了你不还有别人?”
怜春那一双眼儿越发得红,半晌才气哼哼地道:“您就是喜新厌旧!”
楚依哭笑不得,拉了一把她的手,道:“您主子我往后还有贝勒爷,怎么会孤单呢?”
“贝勒爷,也是。不过……”她欲言又止,神色略显闪烁,半晌才叹口气,“福晋您往后千万别跟贝勒爷闹别扭了,奴婢从未见过贝勒爷那样伤神过。自打您昏睡起,贝勒爷整个人便精神恍惚,一得空便守在您床边,奴婢们怎么劝都劝不开。有一回奴婢夜里准备为您擦拭身子,一进房便见贝勒爷在床边睡着了,嘴里直叫喊着您的名儿,说什么错了,求您回来。福晋不知道先前您与贝勒爷之间发生了什么,不过奴婢看在心里,知晓爷心里确确实实是在乎福晋的。唉……其实奴婢看得出您那段日子也是十分痛苦的……”
“既然都已经事过境迁,你一提及这不是又让我重新想起伤心事儿了?到时候说不定我就去问他,说不定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