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气机逆乱,壅塞内阻,分明是吃了大热大补之物的结果。”
丁贵妃一听,顿时愤怒起来,大声道:“谁敢明知故犯?!”
徐太医道:“依臣等观测,皇上必定是吃下这等燥热之物不久,就导致发病,所以应该是最后一次进食所致。”
最后一次进食?
常乐暗暗想着,赵晟最后吃的,不就是那盅人参乌鸡汤?
显然,她想到的,也正是丁贵妃想到的。丁贵妃当下喝道:“那人参乌鸡汤可还在?”
不等别人回答,罗三娘便抢先道:“奴婢进来的时候,就看见桌上有人参乌鸡汤,已经命人收拾起来了。”
她吩咐宫女去取了那汤盅过来。请徐太医检查。
徐太医检查之后,大惊失色。
“娘娘,这绝不是寻常的人参乌鸡汤。皇上平日所用人参,均为参须,只做温补。但这汤中的人参,年头起码在五百年以上,而且除人参之外,汤底必定还用了蛇、鳖两样灵物,这三者加起来,都是大补之物。别说皇上这样虚亏之体,就是健康之人吃了,也必定会阳火大燥。气血逆流。”
“什么?!”丁贵妃的神情震惊极了。
“这么说,是有人故意要害皇上!”
常乐忽然觉得事情好像不对。
这时候,丁贵妃已经指着岫岩,厉声道:“说!为什么要谋害皇上?是谁在指使你?”
岫岩已经被徐太医的话惊得浑身发抖,此时被丁贵妃喝问。更是惶惶不可自制。
“奴婢,奴婢没有谋害皇上!奴婢不知道那汤有问题……”岫岩惊恐之下,忍不住哭了起来。
丁贵妃眉头一皱,眼底划过一丝不满,岫岩的懦弱似乎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这时,罗三娘喝道:“皇上还在里面。你哭什么,是想死吗!”
岫岩身体一抖,不敢哭出声。但还是一个劲地发抖。
罗三娘道:“你方才说,这汤是谁让你炖的?”
“是……是常乐……”
岫岩的指证,让常乐差点魂飞魄散。
皇帝突然病危,生死一线,今日分明是天变之象。那一道人参乌鸡汤,必定是有人指使。却要借岫岩之口诬陷到她的头上。
这是要她死啊!
虽然还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平日姐妹相称的岫岩又为什么会突然要置她于死地,但常乐必须为自己辩白,她不可能承受这种不明不白的死罪。
“你撒谎!”她立时便尖叫起来,“贵妃娘娘,岫岩撒谎,奴婢根本没有要她炖汤!是岫岩自己说皇上晚饭吃得少,要给皇上做夜宵,还向奴婢借了底下的宫女去打下手!娘娘若是不信,可以问小铃铛!当时,就是她和岫岩一起在小厨房!”
她从人群中一把拖出小铃铛。
人人都被惊呆了,皇上居然是因为一碗汤而发病,是谁要害皇上?!岫岩对常乐的指证,让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常乐身上。却没有人注意到,站在上面的丁贵妃,飞快地在岫岩脸上扫过一眼,凤眼之中闪烁一丝犀利之色。
而岫岩则像是太过害怕似的低下头去,不敢与她对视。
对岫岩的表现,丁贵妃心中恨极,眼下却不能流露任何的异常,只能冷眼看着被常乐拖出来的小铃铛。
小铃铛这么低级的宫女,自然没有资格让丁贵妃来问话。罗三娘代替丁贵妃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铃铛早已匍匐在地,小姑娘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只觉得天都要变了。
“奴婢……奴婢叫小铃铛……”
“小铃铛,你来说说,这盅人参乌鸡汤,到底是谁要求炖的?”
罗三娘的声音低沉,有种说不出的压力。
“奴婢……奴婢……”小铃铛结结巴巴,眼珠子乱转,明显是惊慌失措了。
常乐看在眼里,心里早已又急又怒。
这是一场阴谋。
有人要谋害皇上,却要她背负弑君的罪名。
可是她在惊恐愤怒之余,却又不得不疑惑,若真的要陷害她,事先应该有更多的筹谋,但今日之事,分明像是临时起意,能够指证她的,不过是岫岩的一面之词。她跟那盅人参乌鸡汤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接触,小铃铛又可以为她作证,难道仅凭岫岩的两句话,就可以栽赃到她的头上吗?
120、诬陷(2)
岫岩向常乐讨要小铃铛打下手,常乐却不知道在小厨房的时候,岫岩跟小铃铛说过什么。
但小铃铛却记得很清楚,当时岫岩分明说,这汤是常乐让她炖的,汤的方子也是常乐给的。
如今丁贵妃询问,她只消说实话便可。
然而,小姑娘一直记着常乐对她的恩德,当初若非常乐阻止,只怕她已经被那个小太监羞辱占了便宜去了。虽然她对宫里的很多手段,还没有深入了解过,但是今日的情形,也让她疑窦丛生。
难道是岫岩要陷害常乐姐姐吗?
小姑娘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实话,如果说了实话,会不会就坐实了常乐姐姐谋害皇上的罪名了?
小铃铛在犹豫,常乐在着急,丁贵妃和罗三娘却不会容许她有思考的时间。
罗三娘厉声喝道:“娘娘问话,躲躲闪闪做什么,难不成你跟谋害皇上的人是一伙的?!”
小铃铛大惊失色道:“没有,奴婢怎么会谋害皇上!”
“那你还不说实话?说!这道汤,到底是谁让你炖的?”
“奴婢……是,是岫岩让奴婢炖的!”小铃铛心念电转,竟是壮胆撒了谎。
丁贵妃眼底再次闪过一丝厉色,看向岫岩的眼神更加不善。
岫岩道:“娘娘!小铃铛素来跟常乐要好,常以姐妹相称,她的说辞不足为信。”
常乐又是愤怒又是失望,还有被好朋友背叛的伤痛:“岫岩!你我平日一直相处极好,从来没有结过仇怨,为什么你要陷害我!”
岫岩躲着她的眼神,道:“我从来没有陷害你,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顾太平道:“娘娘,常乐对皇上忠心耿耿。绝不会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
罗三娘冷笑道:“顾公公,你是大庆宫中的管事太监,如今皇上的饮食被人动了手脚,你也是难辞其咎,还敢替被人求情。”
丁贵妃喝道:“够了!如今皇上危在旦夕,本宫没有心思听你们胡言乱语。皇上发病,谋害之人必在你们这些奴才当中,既然你们不肯招认,本宫也救不了你们。”她叫了罗三娘道,“叫司正房的人过来。把顾常乐、岫岩、小铃铛一并下狱,严加审问,必要查出谁是弑君凶手!”
“是!”
罗三娘没有任何废话。干脆利落地叫人将顾常乐、岫岩和小铃铛一起绑了,堵了嘴关起来,同时也已经传令司正房,即刻就过来领人。
紧接着,丁贵妃又以莫须有之名。将顾太平和大庆宫其他宫女太监全部软禁,命人严加看守,待事后问话。
在一连串的手段之下,丁贵妃迅速就清除异己,整个长春殿最终竟然都落到了她的掌控之中。
西配殿那边,三位皇子和大臣们犹自等待召见。浑然不知丁贵妃已经对大庆宫的宫人下手。
雨势越来越大,密集的雨点砸在屋顶瓦砾上,发出的声音令人心神颤动。无意识间又增加了一层不祥的气氛。
赵容毅坐在椅子上,脸色阴沉;赵梓真就坐在他旁边,眼里全是担忧,不时地抬头向门口看去,期待长春殿中等传出什么消息来。
赵容止坐在他们两人对面。闭着眼睛,脸上一片肃然。只有身侧紧握的两个拳头,昭示他此时内心的不太平。
三位皇子尚且如此,大臣们更是忧心忡忡。
赵晟的发病昏厥,恍如惊天霹雳。
虽然之前赵晟也昏倒过几次,但是跟这一次相比,完全是小巫见大巫。这一次的昏厥,让每个人心头都笼罩了一层天地即将改换的不安和焦躁。如果赵晟挺不过这一关,大庸王朝就将面对国无储君的混乱局面。
赵晟可是到现在,都还没指定继承人呢。
大皇子党和二皇子党,都感觉到今天将是两党之争最具有决定意义的一天。
胜负即将见分晓了。
跟外面的大臣们心思一样的,还有长春殿中的丁贵妃。
此时的丁贵妃,雍容华贵的外貌下,一颗勃勃的雄心快要掩饰不住激动跳跃之情,一双凤眼之中,也不时地发出对权利地位的渴望。
但是她必须控制自己,一切都还没有到最终决定的时候。
她必须要等,等赵晟醒来的那一刻,或者,他再也醒不来的那一刻。
“娘娘。”
身边无人,罗三娘在丁贵妃耳边低声问出了心中的疑团。
“今日之事虽有预谋,但猝然发难,漏洞颇多,皇上昏厥之时,二皇子居然也在场,娘娘也没有在第一时间控制场面。奴婢愚钝,娘娘难道是故意为之?”
罗三娘是丁贵妃的心腹,但是今天的事情,她觉得很多地方都特别仓促,根本就不像此前丁贵妃和赵彬赵容止父子谋划的那样周密,倒像是一不小心提前暴露了计划。按照原本的计划,对赵晟下手后,丁贵妃应该第一时间控制住大庆宫,隔绝外人,这样才能获得最佳局面和最大的主动权。
但是现在,人人都知道赵晟昏厥是因为有人谋害,就算最后赵容止获得了储君之位,其他人也会怀疑,他的储位来得不正当。
丁贵妃正为此而恼怒,阴沉道:“你当我不想周密行事。今日之计划,全都败露于那贱人之手!”
罗三娘道:“娘娘是指岫岩?”
丁贵妃恨恨道:“这个贱人,分明没有按照计划行事。原本那汤水,应该由顾常乐亲自经手送入赵晟口中。人人都知道顾常乐跟赵容毅走得近,这样一来,弑君的罪名便可以往赵容毅一党身上推。可是,这贱人居然提前行动,害我们准备不足,差点陷入僵局。”
罗三娘道:“奴婢方才瞧着那丫头就不对,说的话也不是照咱们吩咐的,原来竟是想坏咱们的事儿。可她家人在咱们手上,她怎么有这个胆子。”
丁贵妃摆手:“跳梁小丑,不必提她。等大事一成,送她和她家人一起走。至于那个顾常乐,既然是容止要除掉的,只管以弑君之名杀掉就是。就算不能攀扯上赵容毅,在皇上的饮食里动手脚,足够杀头了,这个黑锅,就由她跟岫岩一起顶了就是。”
“是,那接下来……”
罗三娘有点犹豫,局面跟他们预想的不一样。本来按照计划,赵晟发病之后口不能言,他们便可拟诏以皇帝临危之命让赵容止继承储位,大局一定,赵容毅等人就算有疑问不甘心,也没法翻天。诏书是最光明正大的继承方式,只要占住大义,赵容止毕竟还有势力在,便能稳稳压住赵容毅,成为正统所在。
但是现在,赵晟虽然昏厥了,赵容毅却跟赵容止一起在西配殿等着,而赵梓真这个打酱油的也跟着掺合,大臣们更是聚众等待。
罗三娘毕竟没有丁贵妃那样的地位和魄力,压力很大。
“慌什么……”
丁贵妃冷笑着,脸上不见一丝慌张。
“计划不如变化,既然已经走出这一步,见机行事就是,咱们又不是没有预案。”丁贵妃看了一眼内室的方向,那边似乎有了一些动静,不知是不是赵晟醒过来了。
“去,看看靳王来了没有,不要惊动旁人。”
罗三娘点头,趁人不注意,悄悄出了长春殿。
徐太医从内室出来,满头的汗水,神色却比刚才好看了一点。
“娘娘,皇上醒了。”
丁贵妃心头一跳,暗暗捏紧了拳头。
侍凤、侍鸾上前虚扶着她,丁贵妃镇定着自己的心神,脚步稳稳地走入内室。
大庆宫的宫人已经全部被丁贵妃软禁,此时在内室伺候的,除了太医,就只剩下丹阳宫的宫女了。
赵晟躺在床上。
最开始的亢奋,到亢奋至极点的吐血,吐血之后的昏厥,最终在昏厥之中醒来,这个过程其实并不长,但是此时的赵晟,跟发病之前相比,就如同被抽走了全部精神气的一个破布囊,外面看着还是完整的人,但谁都看得出,他内里已经完全空了。
丁贵妃走到床前,看到的便是这样一个灰败、空虚、苍白的赵晟。
突然之间,千头万绪五味杂陈,她一辈子都是为这个男人活的,她的荣耀因他而来,她的欢喜因他而起,最终她的心狠手辣,也是因为他而生。
如今,她还年轻,她还可以为自己的人生拼搏,他却已经走上了穷途末路。
“都退下。”
丁贵妃一声令下,太医们尽管有些犹豫,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