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点点头,几分孺子可教的模样劝导道:“陛下可以容忍一个废物做太子,却不会容忍一个纨绔。能被美瑟佑惑,哪里算得上一个真正的帝王?”
另一人也瞥了马车一眼,不屑得道:“再说,这种姿色,你也不必在意。”
离沐恭敬称是,轻声解释道:“大人放心,离沐不过是心存不忍罢了,既然知道她是梁国人,离沐自然不会动心。”
为什么,会有种心突然落空的感觉,离沐的长指抚过,压下那抹悸动。
他们说的对,不过是一个终将敌对的女人罢了,虽说他曾经恨过父皇,但他终究是黎国人啊,兵戎相见,不可避免,多、情终将无情,还不胜,最初便不要心动。
莫名的,一丝疼痛,离沐喃喃自语,像在发着誓言,又像在告诫自己。
“我不会对她有什么不该的感情的。”
扪心自问,却是澎湃,真的只是随手吗?真的……不会倾心吗?
却不知--
心,有时候连自己都管不住,因为爱,荒唐的没有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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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泱正在大帐中,这里已是春暖、花开,他修长的身躯,却还披着那件离京时的锦袍,那是苏小晓亲手为他缝制的,披在身上,总有分熟悉的温暖。
小兵进账,点上白烛,便悄悄地退了出去。
红色的烛光摇曳,映衬着一旁的三两枝桃花,愈加朦胧艳美。
夜将军行军,不需要那支常伴的桃花了,士兵们正有些稀奇,却见那与兵营格格不入的浪漫之屋,竟然挪进了泱王爷的营帐。
有谣言传,那桃花是梁国的吉祥物,为此还曾引来探子的偷盗。所有人,无一例外的被凉泱抓住,砍去两只手关押入牢。
书案前,凉泱盘膝坐下,这些日子虽没有战争,但黎国的大军还驻扎在边境,他们自然也丝毫不敢放松,那个停战协议是否是黎国的陷阱,眼下还没有定论,只是想到那个搅乱的离璇儿公主,凉泱的目光一沉。
她若敢作出什么伤害小晓的事,定让她生不如死,求死不能。
这里的桃花,已然开、苞,京城的应该已经花瓣开展,迎风摇曳了吧。沐离能行起。
手情不自禁,攀上那只大肚的青花瓷瓶,略微的冰凉,温润的触感,想到黎国那些为了这支桃花无辜牺牲的探子们,凉泱不禁轻笑。10Nk8。
那些人其实也不算错啊,他们的厮杀,是为了这些站在她们身后的人,为了他们的爹娘,妻子,儿女。14965940
为了这些爱,才有这么多的人奋勇拼搏,至死不屈,桃花代表的爱情和希望,是所有人的信仰吧。
神色飘渺,不由得,又回忆起那个印在心底的人。
正有些出神,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报!将军,帐外一黑衣人求见,这是令牌。”护卫跪地禀报,而后起身,将手中一块漆黑的墨玉牌恭敬地送到案角。
凉泱本被打扰,正有些不虞,只是对待自己的职责,他从不会疏忽半分,取过令牌,一眼看去,凉泱蓦然起身,一贯沉静如水的面容,竟闪过一丝慌张。
“快请!”
这是无常的令牌,绝不离身,可是,此刻他不是正在小晓身边吗?
凉泱心跳顿时错乱了半拍,再也坐不住了,目光不离那片风中晃动的账帘,双手掐住,掌心相抵,连祈求都有些无言无力。
账帘撩开,一道黑影攒进,“嘭”的一声,沉沉跪倒在地,头深深垂下,黑发的遮掩中,看不清面容。
带起的风,让烛影一阵晃动,竟有几分阴惨。
只是无缘无故,凉泱却突然知道,那一定是无常,他的沉重,霎那间在营帐中弥漫。
“无常,何事?”凉泱张了张唇,却再也挤不出一个字,嗓子一瞬间,干哑撕裂,仿佛在害怕,下一个字吐出,将是颤抖着,暴漏了心底的惊慌。
习武人的习惯,都是单膝下跪,无常自然也是,而此时却是跪的结结实实。除非,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主子的事……
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无常依旧没有抬头,低哑的声音,在空荡的账房内回荡:“少主,无常--失--职!”
舌尖,带着轻微的颤抖,话音一落,沉闷的磕头声响起,只是刹那,帐内又恢复了一片沉寂。
凉泱默默地伫立着,似乎听到,心里的什么在一点点绷紧,揪成一团,最后……蓦然爆裂!
小晓,真的是小晓出事了!
“啪”的一下巨响,视如珍宝的青花瓷瓶,在无常的面前碎裂,碎片飞溅,瓶中的清水一下子打湿了他的乌发和衣衫。
无常,纹丝未动。
凉泱的手,紧紧捏成铁拳,站在书案前,还保持着方才击碎花瓶的姿势,指节,苍白中隐隐泛着暗红。
“不,不会,不是有你在保护吗?你还活着,小晓怎么会出事呢?”凉泱嘿嘿一声,低头暗笑,竟有几分痴傻,“瞧,我真是着急的糊涂了,无常,你说是吗?”
仿佛绝望时,突然诞生新的光明,凉泱只觉,那猛然停滞的心跳,忽然又恢复了平静。
无常心里一疼,虽然不忍,却还是不得不轻声的,如实禀道:“少主,少夫人,被抓走了。”
他不敢想象,若是最后回到远处,看到的不是三个仓皇的身影,而是四具尸体,他该怎么办?还好,还好有一个小丫鬟告诉他,苏小晓是被一个男子救走的,只是那男子身畔,也跟着两名黑衣人。
一个自称是黎国太子的白衣男子。
也许,才出狼窟,又如虎穴,至今,苏小晓还是生死未卜。
头埋得更下一些,是他的失职,是他的罪,是他对不起少主。
犀利的话语,瞬间打住了凉泱脸上的笑容,凝固的笑,凄惨扭曲的,令人不敢去看。
凉泱一下子跳到无常身前,揪住他的领子,逼着那张半掩的面容直视着自己,嘶声裂肺的吼道:“你说什么,再说--”
声音,戛然而止。
凉泱呆呆的看着那张枯瘦如鬼的面容。
那还是无常吗?是那个熟悉的,面容白希的无常吗?
下巴消瘦,尖的像一柄利剑,似乎能扎痛人的手,肤色暗黄,胡子啦擦,最惊人的,还是那双眸子,暗黑的高高肿起的眼皮间,眸子布满一根根血丝,灰色浑浊的,已然失去一切生机。
颓然的松开手,凉泱掩住面,蓦然转身。
这样的无常,他还有什么话可责备呢?
第97章 两地情牵心头人
更新时间:2013…4…22 21:18:13 本章字数:3560
无常再次叩首,沉重的几乎难以呼吸:“少主,无常有罪!”
凉泱走到书案旁,撩袍坐下,这才强迫着自己定下心,沉声问道:“无常,仔细说一遍。爱残颚疈”
手揪住衣角,闭着眼,面容勉强恢复了镇定,他这才敢继续听下去。
无常将事情仔细描述了一遍,从凉泱走后,吉妃的挑衅,离璇儿的到来,苏小晓的被驱逐……
每说一事,凉泱的指节就紧了一分。
他恨,恨吉妃,恨离璇儿,更恨自己。
恨自己曾答应过小晓,再也不要让他受到伤害,最后,失守承诺的,却还是自己。
攥住的拳,掌心竟然被指甲抠出了血迹,点点鲜红,像雪中绽放的红梅,绝艳冷傲。
没有丝毫的隐瞒,说道柳月被绑架,无常的声音,沉静的不带语气,凉泱的心,却蓦然揪起。
那个小晓的好友,他自然知道,一个性格坚韧的女子,不会真的出了事吧。
待听到柳月回来时,凉泱松了口气的时候,无常的脑袋却埋得更低。少主那声细微的欣慰的叹气,听在耳中,却是如此痛彻心扉。少主在为了他们的命运而担忧,而他呢?
最残忍的消息,终于一点点倒出。
从他们被黑衣人围困,到他去救柳月,到后来听说的丫鬟替苏小晓挡箭,再到苏小晓被黎国太子救走,生死不明……111cc。
无常说完,默默地垂下头,他不敢看凉泱,这个杀人不眨眼的男子,第一次如此彷徨犹豫。
他没有资格再说什么了,是他先背叛了少主。只要苏小晓还有希望,哪怕只是一丝一毫,他也要拼尽全力活下去,去用性命拯救。若是苏小晓出了何事,他哪里还有颜面来面对他的少主。
营帐里,寂静的甚至听不到呼吸。
许久,无常都未听到丝毫动静,终于忍不住,一下子睁开眼睛,他害怕,若是少主……
无常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凉泱,头微微上扬,眼睑轻阖,牙关紧锁,面颊的肌肉紧紧绷起,似乎只有这样强忍着,才能不让软弱顺着眼泪流露出来。
他惊慌的叫道:“少主!”
却见凉泱缓缓睁开眼,略带猩红的眸子中,没有一滴闪烁的泪光,连声音都是沉着冷静:“无常,现在带着你的人,潜入黎国,一旦有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与柳月联系,调动一切力量搜查她的下落,等到确保小晓安全救出--”
“我会让那个离璇儿后悔的!”
柳月那里,只怕已经开始行动了,无常暗自琢磨,自己的手下虽说要护着少主,可眼下瞧少主这副模样,还是救出少夫人更加重要。
不放心的最后瞥了眼凉泱,无常还是领命起身,按照吩咐前去准备。
白色的帘幕随着飘出的身影一阵晃动,凉泱伫立良久,一脚飞起,踢开眼前碍眼的书案,大步流星,向帐外走去。
一声巨响,让在外守护的人齐齐打了个哆嗦,守卫低头恭送将军走出,这才有人胆敢进营帐打扫。
一片狼藉,文件被地毡上的水渍浸湿,茶水的淡黄染花了娇艳的花瓣,不禁显得颇为落魄。
小兵一边收拾,一边在心里嘀咕:“究竟发生了何事?将军的面色,那么难看,竟连一向视若珍宝的东西都顾不上了。”
殊不知,小晓才是凉泱真正的珍宝。
飞身上马,在苍苍茫茫的草原上奔驰。
常常常以以。毫无目的……
只是胸中的郁气,怎么也难以纾解,他本已中毒,中了相思之毒,眼下,又是生生在心口劈下一刀。
肆意狂嚎,苍狼的声音,回荡在整片草原。
最后一丝夕阳,拽下一片火亮,天空霎那间黯淡,只有余晖飘荡在尽头,宛如他的心,光芒顿失,余留的,不过是遥遥无望的黑夜。从暗淡的粉色,到深深地蓝色,到一望无际的黑暗,黑夜挡住阳光,乌云遮住月亮,连星星都遥远的望不到痕迹。
凉泱在马上无尽的奔跑,颠簸使的布料摩擦着衣服,身体的痛楚却再也无法掩盖心的彷徨。
他知道,不是无常的错,不是柳月的错,他不会迁怒他人,他知道小晓的选择是对的,他只是恨自己。
手扣着缰绳,心里无声的嘶吼:“小晓!小晓!”
无尽的黑暗里,无尽相同的景色,凉泱不知疲倦,只是跟随着本能在骏马上驰骋。
眼中,渐渐模糊,一片隐约的光亮中,他似乎看到--
他们十年后的再次相逢,荷花滩。
一片摇曳的轻舟漂浮在一汪碧水中,随着水波微微摆动,碧绿的莲叶半掩头顶灼热的日光,漫天的莲叶赏心悦目。他们并肩躺着,小晓的眉目间都荡漾着丝丝温和的笑意。
景不醉人人自醉……
平躺着的小晓,抱臂枕在脑袋下,一派悠闲怡然,似乎并未注意到,他的脑袋始终略带骗侧,目光从未离开过她的面颊。
十年,恍然如梦,她依旧待他如此,未曾改变。
真是难以置信,曾以为,那份儿时的情谊,只有他一人在独自守候,曾奢望,那个儿时的伴侣,只要记得生命里,曾有这样一个男孩,他便已满足。
现在,砰然的心跳,仿佛要向所有人宣告,小晓还在他的身边,不会离开。
人的心,果然贪得无厌。
只听一声娇笑,小晓撑起身子,看着他笑吟吟的问道:“凉凉,你贪心什么了?”
原来,他竟不由自主的说了出来。
面颊染上淡淡的可疑的红晕,那纯真明快的笑容,就像蛊惑人心的咒语,让他几乎要脱口而出--我贪心的奢望,你会永远在我身边。
话到唇边,戛然而止,他的面容微带扭曲,硬生生的转了语气:“当然是希望,你永远是我的好朋友。”
小晓拍了拍胸膛,一副大义凌然的模样:“没问题,这哪里算是贪心了,我苏小晓认定了的人,自然是我一生一世的朋友,不论贫穷富贵,生老病死。”
她俯下身,略显忧心的问道:“凉凉,是不是外面的人对你特不好,要不然,怎么一句朋友,就让你这么感动。”
泪眼摩挲中,他隐约看到,小晓俯下身子,白嫩的手指轻轻划过他的脸庞,温柔的擦去他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