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涣王都分封在秣陵来了,那些人还不放心么?”
武行义苦笑,“最是无情帝王家,不要看他雳扬皇族未出过什么兄弟相残的大事,其背后的暗流同样汹涌。”
风秦皱眉,指了指头顶,“你是说,那里的皇子,要对付涣王?”
“极有可能,而且这次来的人,对我们了若指掌,说不定曾经是同僚。他竟然连伪装成乞丐的边老三都被对方毒死,可见对方消息之灵敏,对边老三之熟悉。”
风秦捏紧拳头,“可恨地是对方一直藏着,不然我非得废了他不可。”
“稍安勿躁,他会被揪出来的,要想对付涣王,就要剪除我们,加上呼延统领,我们还有八个人,在我们八人都死去之前,难道还抓不住一个藏头露尾的鼠辈。”
“如果智老二早跟来就好了,说不定敌人早就被抓住了。”
他们九大护卫,智老二就是大脑,心思缜密,心细如发,足智多谋,完全是军师级别的人物。
“就怕涣王根本不管不顾,反而一心想要去找林云汐的尸体,而现在,矛头指向了吕轻侯,我们却绝不是他们的对手。”
武行义走进地字一号房,“等他们今日下午到达后,一切尽可分晓,歇着吧。”
第一百四十三章 查探(上)
雳扬涣望了望生活了八年的庄子,它给他宁静祥和,且让他度过了生命最悲苦的时光。
他曾一度迷失在那高高在上,不甚幽冷的空中城市里。人们向往帝王宫里的繁华,却不知其间的尔虞我诈,刀光剑影。
每每思来,如履薄冰;每每回想,夙夜哀叹;每每离去,溃破监牢。
但今天,他无比强烈地感觉到,只要离开之后,就再也回不来了,所以他恋恋不舍。八年时光,他在阁楼里,潜心书写;在星光下,思念那个如同精灵般的女子;在墓室里,透过晶莹的冰棺,目光如水。
“涣王,还出发了。”呼延昭轻声提醒,人在一个地方呆久了,就容易产生感情。因而大多时候都会被许多东西所牵绊,被捆缚住手脚,束缚住翅膀。
“阿昭,我们或许回不来了。”呼延昭记起了多年前,那位风霜老人所预言的话,由衷佩服。
“王,我们已经离开浮空城八年了。”
雳扬涣朝着北方凝望,“虽不想回去,也该回去了。”
同行的另外三人,心绪同样不宁。有听风无息边老三,他们虽然困居在涣皇庄,依然能够知晓天下事。没了边老三的消息,他们就像是没有眼睛的瞎子,在秣陵都与涣皇庄紧紧一天的路程中,就失去了联系。
边老三若是未出变故,就绝对会来消息。但自从收到燕九有难的消息后,就没有一条消息送至涣皇庄。就算燕九和边老三都出了状况,武行义和风秦到达之后,无论能不能解决,也该传回消息。
但是现在,任何消息都没有。
智千山眉头深锁,仿佛已经预见了情形的艰难。
姬无花的眼眶中有些血丝,他连夜研究了哪里琉璃净心丹,也确实从修道者的炼丹术里窥测出了一些玄奥。这些玄奥让人兴奋,也让人沮丧,因为在未修道之时,你哪怕得到了其中的精髓,也无法用同样的方法去炼制。
习渊行比较关心在秣陵都的兄弟,“五哥,你说三哥和九弟有没有事?大哥和七哥有没有找到他们,并且已经化险为夷。”
姬无花小心捧着那粒雪白的丹药,宽慰道,“别人你信不过,难道还信不过老大,老大可是从来没有出过什么漏子。”
习渊行点头,武行义确实极少出错,而且很有担当,他所插手的事情,一般都会化险为夷。
五个人催马朝着磨秣陵都赶,不耽搁的情况,在下午就能够到达秣陵都。
一大早上,风秦便去了棺材店。时间已经不容许订做,便选了大小身形合适的三口棺材。
人都死了,便尘归尘,土归土,就余下这一口棺材可以享用。他也替客栈老板买了一副,对于他,风秦很是过意不去。若不是受他们连累,客栈老板便不会那么倒霉,生意萧条不说,还赔上了性命。
一大早,卖出三具棺材,也着实让棺材店的老板吃惊了不少。开了一辈子棺材店,还没有遇到过大清早敲门,为了买棺材的。
所以老板客客气气将棺材送到了扶风客栈,就摆在正堂里。
武行义和风秦开始替死者入殓,燕九的尸体被放入左边这口棺材中,用棺钉严严实实扣住。边老三的尸体已经面目全非,手脚尽皆糜烂,散发着浓烈的恶臭,三日不闻臭,不闻,便彻底中了毒。
将边老三的尸体放入中间的棺材中,棺材盖留出一道孔,容许恶臭不断溢出。三日不闻臭,尚且还有两日的时光,若是此时盖上棺材,没有了恶臭,就自己提前让自己中了毒。
客栈老板的尸体被放入右边的棺材中,风秦的手很轻,轻轻地似乎怕打扰对方的休眠。
三口棺材,三具尸体,两边的棺材,已经严实合缝地钉着,中间的棺材,留着一道口,供着恶臭逸出。大堂里四下燃着大把大把的香,袅袅升起浓密的香烟,要将这难闻的恶臭祛除。
风秦看着武行义,“老大,咱们会不会和他们一样,就这样躺进去。”
武行义笑了笑,“除了那些所谓的仙人,谁最终不会躺进去。”
人终会死,没有长生不老药,便要接受离开尘世,衰老到死的自然循环。能够有一具棺材,来装殓这副臭皮囊,也是一件幸运的。要知道,很多人连一口棺材也是一种奢望。
但武行义会错了意,风秦再次发问,“我是说现在,或许下一刻,我们便步了他们的后尘。”
“那也不可怕,反正我都是一个早该死去的人,能够活着,本就赚了。”
在辉月山庄一役中,他本就该死了。死他并不可怕,怕的是死在阴谋诡计中,死在朋友的背叛之下。那才是最让人难过的,死在强大的敌人手里,那叫壮烈。死在为朋友的护卫之下,那叫殉义。死在朋友的背叛与阴谋之下,那叫屈辱。
人,不怕壮烈而死、不怕殉义而死、就怕屈辱而死。
风秦也怕,“我就怕两日之后,三日不闻臭消失,我们没有丝毫反抗的能力,便只得眼睁睁地被敌人杀死。”
“不会的,我们还有“通百草”姬无花,他一定能够配置解药。”
风秦依然担心,“可是,他们一入扶风客栈,岂非就中了这三日不闻臭的毒?”
臭味无形传播,只要有鼻子,只要呼吸,便不可免地便会吸入。他们只要来了扶风客栈,就必然会中了三日不闻臭的毒。
武行义沉声道,“所以,不能让他们来扶风客栈。”
“但我们却不能去通知他们,只要我们离开三日不闻臭,便会丧失力量。谁知道,敌人是不是还潜藏在秣陵都里。”
萧若离笑了笑,“但所幸的是,我们还有一个怪胎。”
风秦依然担心,“可这个怪胎,功夫也太次了。即便不中毒,也不是敌人的对手。”
风秦显然萧瞧了夕遥,夕遥有些生气,“我还有小懒,小懒若是不透支力量,那么对方也留不下我。”
三人点头,若动武,夕遥有法袍防身;用毒,夕遥根本不怕,所以夕遥是通知雳扬涣等人的不二人选。
第一百四十四章 查探(下)
在议定之后,夕遥便开始在秣陵都里活动。他不仅要为雳扬涣等人通知到情况,还要打探秣陵都都管大人,以及吕轻侯等人的动向。虚渊就被关在秣陵都的大牢里,有专人看管,或许救不出来,但好歹也要先摸清楚情况。
昨夜的大战,似乎被人遗忘。秣陵都的官兵并没有上门,他们正如被吕轻侯收买了般,不必在乎扶风客栈,便真的把扶风客栈忘得一干二净。
秣陵都都管府衙前,有府卫站姿笔直,环伺这周围的路人。人们走过都管府,露出期盼的目光,然后低头走过。那双石狮子,颇具威严,似乎并不让人直视,仿佛直视就是对它的亵渎。
透过大门望进去,里面有很多人忙碌着,红色的绸带,正四处铺撒着。渐渐地铺到了门口,红的耀眼,让整个都管府都夹杂着说不出的喜讯。
夕遥一头雾水,拉住一个人问道,“他们贴这些红布有什么用?”
那人以不可置信的眼神打量夕遥,“贴红啊,凡是有喜庆的事儿,就要贴红。”
“那他们为了什么事儿贴红呢?”
“你看大门口的灯笼,以及那大门上,都是贴着红红的喜字,这当然是要成亲的节奏。”
碧野的成亲仪式,夕遥当然知道。在蜃兽串连众人的梦,还让他做了一回主角,红烛高照,约定今生,只叫他冷汗涔涔。
“哦,都管大人成亲?”
“在都管府成亲,不是都管大人,又是谁?”
夕遥突然眼睛发亮,成亲必然很热闹。热闹,防卫必然会有所松懈,那么他便有了可乘之机,混进大牢里救出虚渊。
“什么时候成亲,到时候我也送一份大礼给都管大人”
“后天。”
后天,夕遥掐指一算,刚刚好。三日不闻臭明日便会消失,到时候,背后的凶手必然会出现。有萧若离在,他从来都没有想到会失败。他对于身边的人,几乎有一种到盲从的地步。
打探到最好出动的时间,夕遥也不在都管府前徘徊,而是去了秣陵都的南城,决定在南城等雳扬涣等人。
秣陵都都管府中,一袭白衣的吕轻侯看着手下的人忙碌着布置,脸上时而泛起赞同的表情,时而挂着浓郁不化的忧虑。
昨夜狙击傅恒后回来,他只感觉到整个人都疲累不堪。故事的发展并没有按照他规划的剧本原封不动地行进,这其中的变故,让他遍体生寒。
实力悬殊,能够打退傅恒等人,这点,毋庸置疑。但他却从来没有算到,也从来没有打算,和云麓书院成为死敌。
但半月追魂刀彭昂,却在傅恒本命莲花被污染之时,悍然出刀,毁了他的本命莲花。本命物被废,便如同断了修道之人双臂,这便结了大仇。
其后,张菁更是射出了一只爆裂箭,那只爆裂箭足以要了傅恒的命。
云麓书院太过可怕,那恐怖之极的挪移之术,瞬间将人横移回云麓书院。云麓书院的老怪物,此刻怕已经知道了一切。若是这些人插手,莫说复仇,就连他自己的前途命运,也极为堪忧。
不要说岳父大人,温行简温相,就是整个司相部,都不能与云麓书院抗衡。曾经有司命部与云麓书院起了冲突,也没有得到什么好处。云麓书院,乃是碧野修炼之术的执牛耳者。
彭昂跟在他的后面,问道,“公子,陌芷心真的那么可怕么?”
“一个能够牵动整个司骑部的女子,你说可不可怕?彭昂,不要无知无畏,就像先前,你毁了傅恒的本命莲花,张菁差点要了傅恒的命。”
“公子,我知错了。”
吕轻侯轻叹,“你迟早要步入修仙之路,你也会明白,这就是因果。今日毁了傅恒的本命莲花,他日就要付出因果。”
彭昂道,“公子,我不怕。云麓书院可怕,司骑部可怕,那剑圣门可不可怕?”
“当然可怕。白辛之便尤为可怕,虚渊也有他的可怕。可是,即便再可怕,我也要去动,那是我的宿命。况且,他们可怕的同时,也有些狂妄,白辛之既然不管虚渊的死活,我便有了复仇的可能。”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东西可怖可畏。但若你因为其可怕,便胆怯,便失去了抗衡之心,你便只能永远在其影子下瑟缩发抖。
“让剑圣虚渊取亲,就能够让陌芷心死心么?她可是追逐剑圣整整十年了,对他的感情,简直深到骨子里了。”
爱情,在磨掉所有耐心之后,便会变淡,最后毫不在意。能够铭记十年,能够追逐十年,十年,人生又有几个十年。十年之前,或许还是朋友,十年之后,便只得形同陌路。十年之前,或许青春年少,无限畅想,浪漫天真,十年之后,便年华老去,不再奢求,无比现实。
陌芷心已经追逐了虚渊十年,十年之后,一如既往追逐。
虚渊已经逃了陌芷心十年,十年之后,一如既往逃窜。
谁负了谁,谁对不起谁,一目了然。
若让一人付出,则一人失望之下,便经历最透彻的伤心。
“当陌芷心看到剑圣虚渊于别人成亲,她的心里会怎么想,会不会为之失望。”
当然会为之失望,我追逐了你十年。你逃避十年,最后却与别人成了亲,叫她如何不失望。
“但他绝对不会心甘情愿与杜欣成亲,这场戏,若是演得不好,陌芷心能够轻易识破。”
吕轻侯神秘一笑,“这世间没有不可能的事情,他虚渊也有相爱的人,也有想与之相守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