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后随中兴帝追击敌寇,深入荆国腹地。荆国名将楚溯一退再退,骄敌之心,于皖江大败洛军。三公主为护帝君,中箭落水。
后来章菁回到帝都,身边便跟着三驸马,并请帝君赐婚。无视文武百官反对,中兴帝欣然应允。国朝九位公主,只有三公主最受宠爱,直叹其非男儿,不然可秉承中兴之业。
萧正区区七品县令是没有权利传唤驸马的,所以他向皇帝要了权利,索要令牌,现在这面令牌就摆在公主和驸马的面前。
“相公,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一个书生,现在胆子大了,居然敢犯人命案子。”对于驸马的性子,章菁最是了解,读书读得有点迂腐,没有他人怂恿,怎么可能犯下人命案子。
驸马跪倒在地,“娘子,我对不起你,那晚实在喝醉了,所以乱了性。”
章菁轻轻将他扶起,“相公,我是知道你的。从你能够饿着肚子,也微笑地告诉我你吃饱了。从你明知不是那些人的对手,也毅然决然站在我的面前,我就认定了你。”
驸马泪眼朦胧,“可是,娘子,陛下亲自下的令牌,怎么办?”
章菁握着他的手,轻轻安慰,“相公,父皇发了话,就去平湖县衙一趟,可能要吃几天苦,但是别怕,一切有我,你什么都不用说,什么也不用做。阿荣,送驸马走。”
她英气的眉宇不怒自威,“陌郡王,莫非我章菁就好欺负,且走着瞧。”
陌郡王府前,她一身戎装,骏马嘶昂,每走一步,蹄下便生一朵莲花,逐渐幻灭。梦魇马,生长于火之极地,蹄生火莲印记,偶尔游溯到琼竹州,喜食紫竹笋。梦魇马被列为天地异种,极难被驯服,非能心通,难以驾驭。能日行千里,幻影无形,更是不惧怕火焰,也能踏水而行。
章菁弯弓搭箭,箭如奔雷,刺入陌郡王府的牌匾上,然后从箭头入口开始破裂,如粉尘般滑落下来。
陌郡王脸色铁青地站在门前,“三公主,你胆子也太大了,竟然在本王府前放肆。”
她继续取弓搭箭,丝毫不顾颤抖的陌郡王,一箭射落其捆缚的发髻,顿时披头散发。“我章菁都是死过一次的人,胆子自然大了些,倒是有些人才是真的胆大,居然敢以我作局,就不怕被反噬。”
护国公主怒闯郡王府的劲爆消息瞬间传遍整个宣京,平民为此拍手称赞,少数人深忧涌动下的暗流。中兴帝将砚台奋力掷于地上,“大胆,你立马去平湖,告诉萧正,把驸马给我安全送回来。驸马若出任何事情,让他提头来见。”
都到了这个份上,章菁依然不肯来求他。当年皖江惨败,确实是他好大喜功,得意自满。但是她又怎么能够因为一个小校的死,从此怨恨他呢。虽然她能为救他而中箭坠湖,却绝对没有原谅他。回宣京后,只有求他做主赐婚一事,便再也不来见他。
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却也奢望那份难得的亲情。妻子女儿对他唯唯诺诺,胆战心惊,只有章菁能够直言不讳地劝谏他,但是因为一次没听,就彻底失去了所有。
“公主呢,公主在哪儿?”
“陛下,公主去了平湖县。”
这幕后的一切并不难猜,这些世家门阀,损国利而得私利。何时才能洗刷掉荆国围阙之耻,才能报皖江大败之仇。力量还是不够,但是他已有些等不及了。
平湖县的县衙之上,驸马一言不发,萧正独自问着话。
“鉴于此案甚为重大,平湖县衙已然不够权利审查,现押解嫌犯至刑部大堂审理。”驸马能到平湖县衙来,那么自己所做的,任何人都不能诟病。至于外面的戏谑声,至少一大半都是世家的狗腿,何必在意。
襄王府上,夕遥得见那位叫章华的姑娘,眉宇间清秀,宛若洛水般柔和。
“喂,你这书呆子,难道不知道盯着女子看,是很失礼的。”
夕遥可不在乎失礼于否,也不知道碧野大陆的礼是什么东西,他只是迫切地想要知道,那股熟悉的感觉究竟从何而来。
“你的剑法是谁教给你的。”
章华很是不满,“你怎么像审犯人般审问我,关你什么事,无聊,我去找萧正了。”
“不许去。”襄王严厉的声音响起,“萧正那个惹祸的小子有什么好的,他既不愿意放弃仕途,你何必要去纠缠他。”
“不去就不去。”章华嘟哝着嘴回屋子去了。
“贤侄,小女不懂事,你别太在意。”夕遥只是有些无奈地微笑,那种理不清的感觉究竟是什么。
凡世的剑法,他自然不认得。但是章华舞动的剑法却是与蓬莱岛的一本仙术很像,《晋旭九落》,蓬莱仙人在碧落山观日落而悟。
但那感觉绝不是剑法引起的,而是章华让他觉得熟悉。既然问不出所以然,就只好用推测之术。推测他人的命运,自然不是无代价的,夕遥的脸惨白的如同白纸。
他没有看到他所要的答案,却看到了凶险。章华的一大半命痕都包裹在迷雾之中,无法窥视,所以得不到所要的答案。人们在好奇之中,会忘记很多东西,譬如青烨的忠告。不要轻易推测他人的命运,更不要轻易改变。
现在,他不仅推测了,而且还决定要去改变。这个让他感到亲切熟悉的女子,不该接受那样残酷的命运。所以他试着去改变命痕的轨迹,吐去一口逆血,刚刚有些恢复的雪山气海和灵慧又遭受了不小的震荡。
她的命痕居然难动分毫。
有些人的命痕坚若磐石,他人难以改变,只能靠自己一点一点撬动,方得摆脱。外力不行,那便只能壮大己身的力量,他开始执笔,在书页上银钩笔画,《雪山气海初解》,蓬莱人力量的源泉。
写完这本书,疲累不堪,直接倒在书桌上睡着了,那书页上的字迹顷刻间消失,凡世的纸根本无法承载仙灵的遗忘之字。
碧野大陆中,只有极少数人具有修炼潜质,蓬莱、碧落、云州三仙族占据绝大部分。蓬莱人修雪山气海,引天地灵气,超脱轮回,其中要求的资质可谓严苛。
首先身体各个窍穴相互勾连,形成雪山气海。雪山气海有三十六洞,灵气透过洞口,形成乐曲,勾动天地之力形成术法,以此攻击。洞口至少通了六个,才能奏出乐章。沟通三十个以上,才能循环不息,产生灵慧,储存于脑海中。
蓬莱人繁衍生息,一代代人不断探索,终于成为修仙的佼佼者。一族之人,雪山气海很少有不通三十之数者。加之蓬莱人喜欢探索万物之理,著书立说,整个蓬莱阁拥有无上价值,如若书刊流入碧野大陆,将引起天翻地覆的时代变革。
幸运的是蓬莱人保守,书册不得传阅于外人。加之所写之书皆用仙力,非有慧眼者无法读阅。即便慧眼者能读,也无法传之他人,在要讲出之时,会神奇的忘却。
对于章华的剑法,夕遥很是疑惑。那明显就是仙术《晋旭九落》演变而来,但蓬莱人的记载,从来没有任何一部仙法流落碧野大陆。
九落剑法,虽可能由《晋旭九落》演变而来,但确实已经脱离了仙术的范畴,成为凡世顶级的武功,这才使得其代代传承。
曾有诗酒仙,游遍碧野大陆,寻访各种酿酒工艺,改良方法,酿成蓬莱琼浆。更有脍炙人口的诗篇流传,“此去蓬莱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海客谈云州,烟涛微茫信难求。越人语碧落,云霞明灭或可睹。”“白发三千丈,缘愁是个长。”“飞流之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碧野大陆的人为他的诗喝彩,称之为仙,恐怕只有天上的文曲星宿才有这样惊世骇俗的才华。而他确实是仙人,蓬莱岛的青莲仙人,徜徉于名山大川,忘而不返。
第九章 刑场
斩刑台上的枯叶堆积了好几层,灰尘厚厚的附在其中,那些斑驳的暗红色痕迹彻底干涸。宣京已经很久没有处死过犯人,死刑犯的消失,标志这座城市,乃至这个国度的治安很成功,天下承平。
然而今天,经过简单的清扫,又将作为处死刑犯的场所。风从远处吹来,吹起了枯黄的落叶,那些褐红的色的土张开大口,等待新鲜食物的注入。
围观群众很多,在娱乐缺乏的帝京,对于杀人这种盛景总是很向往。只有见过杀戮的人,才会反感战争,从未见识过的人,反而隐隐地有些期待。
囚犯的身份很高,高到这些平民都要仰望的角度,越是如此,越是让人兴奋。不管是谁,虽然表情不一,但是头与身体分离开的声音如出一辙。
如果你觉得囚犯是三驸马,那便是大错特错。萧正知道,他没那个能力,也没那个胆量处死护国公主的夫婿。中兴帝哪怕再想削弱世家的力量,也不会拿章菁做牺牲。因为多年前,章菁就已经替他牺牲了太多太多。
但是三驸马死了,死在去刑部的路上,所以他受到了牵连,走上了断头台。
“觉得很无辜是吧,他才是最无辜的。我不管你的抱负有多伟大,不管是不是为国为民。我只知道,你的令牌出现在我的面前,封郎死在平湖县的路上,这就足够让你去死。”
章菁平静的面容,透露着冰冷至极的冷酷。
洛国无人敢动三驸马,但是敌国敢。他们无时无刻都想毁了护国公主,而这一次,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平湖县至京城的短短距离,让他们拥有了动手的可能。而且,一石二鸟,既毁了护国公主,又毁掉了这个一心想壮大洛国的状元郎。
“午时三刻已到,行刑。”
刀斧手摘掉死囚令牌,双手抡起大铡刀,势要一刀断头。
“刀下留人。”
女侠从天而降,挡在萧正面前,“不许你们杀他。”
周围兵丁居然手足无措,不知道要阻止,还是不阻止。监斩官面露为难之色,还在犹豫间,章华已经解下绳索,拉着他朝着刑场外跑去。
一声冷笑响起,弓箭的破空声传来。章菁在对面阁楼上射出这致命的一箭,“我的好父皇,看来你真的很在乎这个状元郎。”
若是没有皇帝授意,一个章华,如何能够带走萧正。
箭已发,迅如奔雷,章华进入了奇妙的境界,他仿佛看见了箭的轨迹,所以她转身,挡在了萧正的面前。箭插入她的胸口,“姐姐,你放过他好不好。”
萧正搂着她双肩,犹在震惊之中。血侵湿了衣裳,像一朵盛开的莲花。“章华,你怎么样了,章华。”萧正抱着她奋力狂奔,“让开,让开。”
高大树木后的夕遥脸色惨白,汗水一滴一滴滑落。牵引箭头偏离一寸,这么精细的控制力,让他耗尽了力气,一夜所得的修炼就这样浪费掉。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仿佛冥冥中有什么在指引,一定要这么做,毫无理由,毫无道理。
章菁当然看懂了章华中箭后的祈求,放过他?可是谁又曾放过兴山,放过封易,放过我?
所以她冷酷的再次弯弓搭箭,你们都不让他死,但他必须死。
长剑如星落九天般在阁楼上闪现,她必须要做出选择,箭出,萧正亡,她自己也会死在这绚烂的星光下。主要的仇人还没死,所以她还不能死。
章菁放弃了射出利箭,反手将弓箭上扬,格挡剑光。
咔擦,弓弦应声断裂,这把百炼弓在对方的长剑下,居然脆弱的如同薄纸。等她看清来人的相貌时,长剑锋利的剑刃已经搁在脖颈上。
这是一个中年人,他的目光悠远的如同天空中最深处的星星般难以琢磨。
“放弃吧,你杀不了他的。”
章菁倔强地道,“我看你还是杀了我吧,不然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他的。”
中年人只是轻轻一笑,“剑圣一门所鼎护的人,除非自己想死,否则,他人便绝难杀死。你的执念并不在他身上,去吧,荆国楚溯才是你最放不下的那个人。”
章菁脸色苍白,“你怎么知道,你又是谁?”
中年人收剑入鞘,剑发出一声争鸣。能够将百炼精钢轻易削断的利剑,当然是天下一等一的神兵。而且只有混含金锐之力的武器才能办到,能从神秘的金之极地弄到金锐之力何其困难,可见其来历非凡。
“别管我是谁,别与我为难,也别与自己为难。”中年人跃下高楼,顷刻间消失不见。
章菁沿着墙壁,缓缓蹲下,费力地喘息,这个人的剑法很可怕,那长剑中散发的气息让人窒息。他的人更可怕,深邃地如同望不断的苍穹,他的眼睛,却仿佛能洞悉一切。
调整一下失落的心情,静静离开,她需要重新找一把弓。只有神射手才能悄无声息收掉别人的性命,或许还没看清对手,就已经被死神的镰刀收割。有那个人的存在,杀死萧正已经超出了她的能力范畴。虽然她依旧有机会,但是必然将花费过多的时间,但很多时候,都是时不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