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三温道,“可是连诺西不是跟龙飞洛是朋友么?”
萧若离冷冷道,“在绝对的利益面前,没有朋友,走,去连家庄。”
连家庄很惨,一家四十二口,无论老幼,尽皆死于非命。走进连家庄的时候,到处都是血腥味。四处都是残垣断壁,里面打斗的痕迹,很清晰明显。
萧若离看着这些人的伤痕,道,“除去连诺西,飞洛帮便可以独霸川洛城一带。这个案子很明显,他们连基本的掩饰都没有,飞石,九节鞭,毒砂掌,鹰爪功,还有龙象功的巨力。”
城主傅博和城卫将军王通,与飞洛帮沆瀣一气,在川洛城一手遮天。示敌以弱,是他来川洛城所奉行的策略。龙飞洛等人明目张胆杀了连家四十二口,铁证如山,完全可以利用天毅王朝的律法,将他们绳子以法。
萧若离的头不痛了,却感觉到压力更大。通过这些痕迹,他可以推断出,司徒南鹤、杜若非、张许、骆云聪的功力高绝,龙飞洛更是深不可测。
他通知捕快,传龙飞洛上堂,其他捕快避之不迭,唯有武三温应征。
武三温是被抬回来的,人都昏死过去,双腿被彻底打断。萧若离怒不可遏,这件事促使了飞洛楼一战,也让他的人生就此发生了极大的转折。
那一晚,他苦苦思索,该怎样应敌,怎样应付六个人的合击。萧若离无奈地发现,他的成功不足三成。这还是建立在,对方轻视于他,不了解若即若离剑的基础上。
有些事情,哪怕万分之一的机会,都要搏上一搏,更何况还有三层获胜的希望。所以萧若离决定去,不去的话,对不起这些年的蛰伏,对不起连诺西死时的提示,对不起“神断”这个名头,更对不起头顶的官帽。
连诺西死的时候,右手手指牢牢插进了左肋三分,萧若离推断,那必然是龙飞洛的命门。高傲自大的龙飞洛,没有发现,也想不到,连诺西会知道他的命门,死了还不忘透露给萧若离。
死人是不会骗人的,但左肋三分是不是龙飞洛的命门,不能肯定。
萧若离从来不是优柔寡断的人,他决定的事情,便不会后悔。
那一晚,他幻想了各种各样的战法,在后背塞上了铁板,以应付第二日的飞洛楼之战。
龙飞洛想不到萧若离会在庆功宴上,在他们七人齐聚的时候,杀上飞洛楼。他仍然自大,甚至利用萧若离,来杀死多余的人。可是他想不到,萧若离真的洞悉了他的命门。
刹那芳华,若不能击中命门,根本不可能破了龙飞洛的龙象功。萧若离庆幸的是,连诺西没有骗他,左肋下三分,果然是龙飞洛的命门。
萧若离拖着疲惫的身体,一瘸一拐走回去,他走进了城东里子巷。
“萧大人来了,萧大人快请进。”
萧若离走到床边,握住武三温的手,“他们,都已经伏法了。”
武三温露出笑意,“大人,我知道你一定可以的。从你进入川洛城那一刻,我便知道,你跟以前的官员完全不同,你一定能还川洛城一个朗朗乾坤。”
萧若离只得苦笑,“傅博和王通死了,川洛城能不能重见天日,得看司吏部。”
武三温脸上灰暗,“大人,有人从连家庄里推出了很多箱子。”
萧若离知道武三温所指,那是龙飞洛从连家庄抢掠的财宝,“是要尽快将宝藏找出,这笔财富肯定有很多人觊觎,耽搁不得。”
萧若离执着武三温的手,“你好好养伤,一切有我。”
萧若离连夜写好奏章,吩咐军士,“将这封奏章送往天机城司吏部的分部。不用赶得那么急迫,在后天送到即可。”
一天时间,足够他将飞洛帮和川洛城的事都处理好。也足够他抽丝剥茧,将龙飞洛埋藏的宝藏挖掘出,派重兵护送到天机城。这笔钱财,他不打算交给司吏部,直接交给天机城的司命部。
在官官相护,黑暗灰色的年代,也只有司命部这些观星测命的人,还保有难得的正直。但是谁能想到,刚刚把飞洛帮一众余党搜捕归案,涂飞和房如铁就出现在川洛城。
他的奏章甚至都没有在司吏部的案头,任命的官员便出现在川洛城,也真是有够迅速的。
涂飞和房如铁迫不及待地接手川洛城的事务,催促萧若离离任。
萧若离道,“龙飞洛搜刮的不义之财还未取出,本官将这些脏银归入库中,再离任不迟。”
涂飞冷冷道,“不需要萧大人费心了,本官自会处置。”
萧若离心底一黯,这两个人,根本就是为了脏银来的。川洛城的朗朗乾坤,他已然看不见,散去一片乌云,又笼罩住更大的乌云。
第374宝藏(下)
箱子里都是石头。?乐?文?
这是武三温在临死的时候,对萧若离说的。武三温消失的这些年,一直都在追查箱子的下落。
现在似乎无法判断武三温为何要去追索这些箱子,但以他残废的双腿,这需要极大的毅力,和超越一切的执念。
最终,武三温查清楚了,箱子里都是石头,没有财宝。
萧若离一直相信将死之人的话,更何况武三温一直都是他最信任的人之一。
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哪怕是最强大的敌人,他也会相信对方将死时候的话。因为人似乎在将死的时候,会看透很多东西,会悟出生平永不通畅的道理。
箱子里既然是石头,那么财宝根本就没有运出连家庄。
龙飞洛这简简单单的一计,将这些自视甚高,利欲熏心的人,统统蒙在鼓里。
萧若离等人敲开城卫军驻地的大门,今夜的川洛城,没有关闭城门,逃遁的城卫军,陆陆续续逃回城中。
在假涂飞面前发号司令的军官,脸上发狠,“你们是谁,半夜闯入,意欲何为。”
萧若离道,“何勇,你莫非不认得我了。”
萧若离的样子很狼狈,何勇仔细端详,不可思议地道,“萧大人,是你。”
从飞洛楼走出来的萧若离,让川洛城人彻底记住了这个不怕死的官员。也明白,这不是他们一直戏谑的“木偶”官员。
“是我,我问你,今天是谁让你在清苑山庄纵火烧庄的?”
“城主下的命令,说令狐无敌杀害了房将军,要诛杀这伙叛逆。”
萧若离瞳孔微缩,果然有另一拨人作祟,“那涂城主呢?”
何勇道,“在逃离的时候,走散了。”
萧若离突然扳起脸来,“你闯祸了,那个涂城主是假的,在宴宾楼被你们射杀的,才是真的涂飞。”
何勇面如土色,“这,这,这······”
萧若离厉喝,“这是死罪。”
何勇噗通跪下,“大人,求大人救命,小人也无法看破对方的真假啊。”
萧若离道,“现在有一桩功劳,不仅能抵消现在的罪过,还能让你更上一层楼,你愿不愿干。”
何勇连忙点头,“小人愿意,愿意。”
“起来吧,带上你的人手,咱们去将飞洛帮的宝藏挖出来。”
何勇忙不迭道,“宝藏,大人知道宝藏的下落。”
萧若离面无表情地朝着门外走,这不是宝藏,是祸源。
何勇等人看见夕遥的时候,都面如土色,这下子更加不敢有丝毫的异心。城卫军门打着火把,朝着连家庄子走去。
君无忧、张忘萧夫妇留在客栈休息,夕遥和陈谦吵闹着要跟萧若离一起。
在连家庄的废墟上,城卫军门费力挖掘。
夕遥道,“萧若离,真的有么?”
萧若离也不回答,一名城卫军道,“将军,挖到东西了。”
那是一口箱子,何勇想要打开箱子,萧若离道,“不能打开,继续挖。”
挖出了第一口箱子,这些人的干劲更足,陆陆续续,总共挖出十口箱子。
何勇道,“大人,挖出了十口箱子。”
萧若离点头,“将这些箱子都搬回城主府大堂。”
一行人的动静当然不小,惊动了川洛城很多人,箱子被摆在了城主府大堂之上,萧若离找了把椅子在箱子的前面,道,“何勇,去备一些酒肉。”
何勇闹不清萧若离是什么意思,酒肉上来之后,萧若离吩咐,“你们都退去吧,明日安排人手,将这些箱子押往天机城。”
何勇仍然心存疑虑,“大人,这真是宝藏么。”
萧若离道,“明日你就知道了。”
何勇道,“大人,不用人守卫么?”
宝藏总会让人觊觎,何勇担心,没有人守卫,会被抢夺。
萧若离道,“去吧,有我在,没有人敢动手。”
何勇想了想那条凶残的大蛇,来多少人,都不够大蛇果腹的,打着寒颤退了出去。
夕遥现在完全是野孩子的脾气,抓了一把肉给陈谦,然后自己又抓了一把,拼命的往嘴里塞,“真好吃,萧若离,这箱子里究竟有什么?”
萧若离也不去管这些,他不需要将两个孩子教得那么规规矩矩,“打开不就知道了。”
夕遥用力打开了一个箱子,突然间,昏暗的大堂,被照亮了一角,金灿灿的晃人眼。
夕遥一把掀开箱子,笑道,“哈哈,好漂亮,萧若离,你怎么知道,它埋在连家庄的。”
这么多的财宝,夕遥却用漂亮二字来形容,陈谦发出感慨,“遥哥,好多金子。”
这是武三温用命告诉萧若离的,萧若离道,“行了,将箱子盖上。”
夕遥拿起一锭金子抛给陈谦,“小谦,给你的。”
萧若离板着脸道,“小谦,放回去。夕遥,不是你的东西,你就没有支配的权利。”
夕遥疑惑不解,“我们挖出来的东西,怎么不是我们的呢?”
萧若离道,“并不是我们将它挖出来,就是属于我们的,也并不是我们将别人的东西抢过来,就是属于我们的,那只是强盗的逻辑。”
夕遥道,“那这些东西是谁的?”
萧若离竟然无法回答,这些东西的失主,或多或少都不在了。要说,这钱财是朝廷的,太冠冕堂皇。这本就是不义之财,所以才成了天大的祸源,引起很多人厮杀争斗。萧若离不能给这批财宝冠以所有权,他只能从侧面教育,“不义之财不可取。”
陈谦将金锭放入箱子中,“老师,这我知道,爹爹说,别人的东西不能拿,哪怕我们再穷,都不能拿。”
陈镇将孩子教育地很好,萧若离称赞,“小谦说的没错。”
夕遥扫兴地将箱子盖上,走过来,拿起一只烧鸡,“这个总该是我们的吧。”
萧若离有些哭笑不得,夕遥拉起陈谦,“走,我们吃烧鸡去。”
萧若离道,“夕遥,把小懒留下来帮我,今夜不太平呢。”
夕遥将迷离形状的小懒拍在地上,拉着陈谦,躲进后堂,津津有问撕扯着烧鸡。
第375章 再度出发(上)
萧若离默默坐在大堂里,里屋的夕遥和陈谦传来轻微的呼吸声,孩子们总是比大人要少一些烦忧,他们可以安安心心入梦。
大堂两边的光很微弱,大门随意敞开着。今夜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其根源,正是他背后放着的十口大箱子。
去连家庄,起出这十口大箱子,动静很大,川洛城的有心人很多,这些人,恐怕很想知道箱子里是什么吧。
川洛城的大佬,川中四洛,涂飞一系,还有零零散散觊觎宝藏的人,都永远埋在了清苑山庄。但是不排除,还有一些人,仍是盯着这些宝藏。
萧若离冷冷地对着门外道,“既然来了,何不进来坐坐。”
堂外屋檐上,人影闪动,消失不见。
这是属于胆小的,来此只不过是为了踩点。
萧若离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今夜来得人绝对不少,也不急于一时。
堂外似乎有风吹动,萧若离不确定这风中有没有人。内功未复,听力和视力都有所下降,他仍旧疑惑地道,“阁下既然来了,就请现身。”
这一次来人,并未远遁,他似乎从黑暗中一闪而现,脸上蒙着黑色面巾,长剑吞吐,不带一丝偏薄地朝着萧若离而来。
这样的一剑,无迹可寻,萧若离根本避不开。既然避不开,干脆就不避,避起来,说不定还会打碎杯盏,得不偿失。
小懒已自地面撑大了身体,长剑刺在它的腹部上,发出叮叮的火光。
蒙面人借着这一击之力,蓦然窜回,在空中连蹬了三下,飞出门外。
“你果然有灵蛇,不过,这宝藏你保不住。”
萧若离镇定地再度道,“既然来了,何不一齐现身。”
堂外走进一个男子,借着灯火,可以看清他微皱的白袍。他的剑背在背上,长发扎起,一步一步沉重地走进来。
小懒张开血盆大口,发出剧烈的嘶嘶声,它倒是用上了本能,恫吓敌人。
男子道,“你果然有灵蛇,大概有两碧的力量,真是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