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碧人十分自豪,我天朝古国,物华天宝,地大物博,岂是四夷小国能够比拟的。
那一年,有人截杀了南诏国使者。并且冒充使者,前往浮空城,极为无礼傲慢,使得承丰皇帝大怒。时至此时,池州方向急报,有军队出入天断山脉。
在那一带,能够集结军队的,除了南诏,似乎别无其他。
浮空城里的大臣们,有急切者,大怒,要兴兵讨伐南昭。有稳重者,要调查使者事件。
承丰皇帝派出使者,去找镇南王问个明白。使者归来,言南诏举国皆兵,妄图攻打池州。有善战者,更是主动请缨,要讨伐南诏。
我强敌弱,打就打,谁能怕谁。
承丰皇帝,毕竟是一个仁慈的君王。一动兵戈,苦的是百姓。而且,南诏国在中碧乱战之时,尚且不曾出兵。如今天下承平,更是无稽之谈。
这便有了,派人前往调查南诏“假使者”的案子。
几经周折,险死还生,终于查明,此乃西碧一个灭国皇室,想要谋求南诏的土地,以作复国之根基。
从中碧至南诏,有天断山脉阻隔,需经云霄飞车,才能前往。但南昭至西碧诸国,成俯冲地势。南诏国从来不曾对中碧用兵,却多次兵出西碧,鼎定天下。
在西碧大治时,南诏纹丝不动。在其大乱之后,悍然出兵,可成鼎定天下之势。南诏,一直都是悬于西碧诸国的利剑。也正是因为这柄利剑,使得西碧较为平稳,束手束脚,不能拼命攻伐。
“你是鲜于后人?”
卢迁愤恨道,“没错,若不是你,恐怕此时,南诏已在我族手中。”
天毅王朝若派大军攻打南诏,虽然很是艰难,最终会获得胜利。仅仅凭借一个“耗”,就能将这些小国拖入深渊。
不仅如此,西方诸国,见有机可乘,必然会落井下石,将悬在头顶这把利剑搬走,然后意图一统天下。
对于亡国的皇族来说,只有乱世,他们才能召集旧部,乘势而起。
“你不能怪我,要怪,只怪你选错了时间。现在,是承丰皇帝在位。”
承丰皇帝,是千古仁君。在大殿那般生气,也只是拂袖而走,事后,仍能够理智地处理政务。
“若不是你查清这个案子,承丰皇帝最后也不得不攻打南诏。”
萧若离不以为然,他们已经被复国的大志蒙蔽了双眼,“你想的太简单了,在我前往西碧之时。当代镇南王,已经打算自缚,前往浮空城请罪。”
一国之君,为了避免战火荼毒国内,自缚请罪。即便有再大的怒火,也当化解无虞,更何况本就仁慈的承丰皇帝。
“萧逸楼竟然是这般无胆鼠辈。”卢迁极为看不起镇南王,一国之君,做出如此卑躬屈膝之事,简直胆小如鼠。士可杀,不可辱,受此奇耻大辱,枉为君王。
历史上,很多国破的君王,都会自寻了断,以全颜面。被俘虏的君王,最终是一个暴毙而亡,不得善终。
卢迁或许不知道,为了不使国家动乱,百姓受苦,而卑躬屈膝,忍辱负重的君王,需要多大的毅力和勇气。
这个天下,不只是阴谋家的天下;应当是普罗大众,仁人志士的天下。
“你改名换姓,接近我,就是为了这一刻除掉我?”
卢迁,很是坦然,“没错,我筹谋这一天已经很久了。不除掉你,我的大计怎么能成。万一你再次出手破坏,我鲜于家族可真的就要族灭了。不光是你,什么“三只眼”,“慧眼”,“四不漏”,都要统统除去。”
他竟然妄图杀掉所有名捕,然后图谋搅乱天下的大事。
“你别高兴的太早,或许这些一般人推算不出来,但有司命部在,在占星拿命之术面前,任何东西都无所遁形。”
“你有没有听到这样一个传说,黑曜降世,群星暗淡,天下大乱。”
萧若离瞠目结舌,“你说黑曜星即将靠近?”
“不出百年,就将降临。”
当黑曜星降临,掩盖群星光华,命星轨迹混乱,所有占星与卜命之术都将失算。这些奇异的现象,只在修行者中传递。碧野大陆修行者的凋零,正是因为上一次黑曜纪的遗痛。
“一百年,你想的也太多了吧。”
百年之后,他们恐怕早已尘归尘,土归土,计划如此之远,为了复国大业,还真是未雨绸缪。
第202章 敌为友(下)
“在这百余年时间里,我卢家会成为天毅王朝名捕世家。当黑曜星降临之时,搅动天下风云,便可伺机复国。”
卢迁已经着手做这件事情,他的儿子卢符,在司律部,是新近崛起的新人。萧若离曾经亲自指导,并赞叹,虎父无犬子,且必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但何曾想到,这一族人居然心怀如此“大志”。
“来吧,杀了我,便走上了你的第一步。不过你要杀的人,还很多。这些人可比我厉害多了,你成功的可能几乎为零。”
困难么,卢迁不这么觉得。“慧眼”和“三只眼”参与了血幽王的追捕,血幽王的实力毋庸置疑。四不漏来到中碧,与剑圣门剑圣起了仇隙,更是遭到吕轻侯的绞杀。吕轻侯根基尚浅,可架不住他有个好岳父,温相一脉的人,实力强大。如此一来,他便可浑水摸鱼,大事可成。
而现在,就要完成第一步,杀了“神断”,既报大仇,又开启新的计划。
一声大喝打断了他前进的步子,“萧若离,你果然在这里。”
萧若离的脸色更加灰败,卢迁已经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回过头去,打量来人。
一见对方手里握着的双钩,便知道来人乃是潞州有名的捕王,桑不秋。桑不秋一见他这根长长的烟斗,便知道他是池州的卢迁。
有时候,兵器已经代表了一个人。也许认不出人,却能识得兵器。
卢迁打量桑不秋的时候,桑不秋叶在打量周遭的环境。徐苍苍的尸体在地上,萧若离的若即若离剑所杀,一目了然。
“卢大捕头,你今日若要保他,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卢迁终于知道萧若离脸色灰败的原因,若是不明不白死在这里,司律部肯定会派人来查。不可否认,如今的司律部司捕司有很多能人存在。若是让桑不秋杀了萧若离,那么这件事便很好解释。
“桑不秋,你往南来,想动我的朋友,且先问问我的烟斗。”
卢迁调整位置,似乎能更好地照顾到萧若离。萧若离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桑不秋,觉察到了异常,没有贸然表示他们之间隐秘的关系。
“桑不秋,你尽可能地动手,他不仅不会帮我,还很期待你能够杀了我。”
桑不秋冷眼瞧着萧若离,“你可真不会做人,连最好的朋友都要杀你。”
这样的交谈,很有可能能将卢迁的秘密暴露出来。
卢迁回过身来,闪电般用烟斗点了萧若离的哑穴。“你别激我走,有我在,哪怕他再厉害,也不能伤你分毫。”
“还真是兄弟情深,我这便送你们上路。”
桑不秋的双钩,舞得密不透风,锋利的钩刃直劈卢迁。卢迁持着烟斗,丁丁当当对打起来,冒出点点星火,像是夜晚一闪而没的萤火虫。
萧若离口不能言,身不能动,看着这两个人斗来斗去,渐渐打出了火气。
卢迁果然是想借桑不秋的手来杀自己,他几次闪转腾挪间,已是将萧若离暴露在桑不秋的攻击之下。
桑不求会放过这机会嘛?
不会,他借着这个空隙,快速冲来。卢迁似乎要去挡,却被轻易击退,口里兀自威胁着,“桑不秋,你若杀了他,我与你不死不休。”
桑不秋不加理会,义无反顾来取萧若离的性命。
桑不秋的双钩已经近了,凛冽的寒光,在夜幕来临之际,依旧那般耀眼。
卢迁紧追不舍,拼命阻止,哪怕已经来不及。
在卢迁的这个局里,萧若离是必死的,那寒光闪烁的钩,会勾去他的命。
众所周知,桑不秋原是潞州的捕头,因剿灭“十二巨凶”被尊称为捕王。“十二巨凶”的案子本来已经告一段落,奈何萧若离横插一角。既然杀了凶手,那被巨凶抢劫的赃物呢。赃物不翼而飞,便不能结案。
于是乎,萧若离便与桑不秋正面对上了。
那些勾心斗角,不足为外人道也。但最后的结果却很明朗,桑不秋贪财,寐下了一箱珠宝。一时之间,捕王的名头,负面到极点。毁人名声,断人财路,可谓是生死大仇。
桑不秋被司律部踢出,托庇于温相一脉名下。摔人饭碗,又是一大仇。
既然这么多仇恨,桑不秋当然要报仇雪恨,吴钩霜雪总要喋血。
卢迁打得好主意,桑不秋杀死萧若离,而他尾随而至,敲破桑不秋的脑袋。这简直就是完美的结局,桑不秋为泄私仇,杀死萧若离。卢某人捕拿桑不秋,对方拒捕,交战时意外致死。
可惜的是,他这个愿望,在桑不秋回身的瞬间,永远不可能达成了。
桑不秋,要割的咽喉,不是萧若离的,而是他卢某人的。
旁人都以为桑不秋和萧若离是生死对头,其实是患难与共的朋友。杀了“十二巨凶”并不是桑不秋一生最辉煌的时刻,反而是他感觉到最黑暗的日子。十二的后面,还有一个十三,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高手。
他们曾一起夜探有名山庄,互相帮助,才得以逃出升天。实在没有办法,他们定下了苦肉计,由他来做卧底。反正“十三”要收买他,就让他收买好了。
若卢迁正是可以依仗的朋友,为避免误会,萧若离肯定会将情况说清楚。但萧若离面色忧虑,足以说明,这个卢迁,极不可靠。
既然不可靠,便虚与委蛇,抓住机会,一击毙命。
卢迁当然想不到,桑不秋调转方向,施展双钩,他简直就是主动送上去,避无可避。他举着烟斗的右手,高高扬起,正是他要敲碎桑不秋脑袋的招式。
电光火石间,已来不及撤招,躲避。于是乎,桑不秋的钩子勾断了卢迁的咽喉。卢迁的烟斗,砸碎了桑不秋的天灵盖。
桑不秋倒下去的时候,用残留力量断断续续说出了,“齐,齐,齐······”
萧若离知道他要说什么,在心理郑重地沉补充,有名山庄,齐有名。
桑不秋至死都忘不掉那个影子,萧若离下定决心,一定要完成桑不秋的遗愿。
第203章 风波过后(上)
虚渊这一发怔,倒是让夕遥有些手足无措。他也不好去打搅他,对修行者而言,这种状态是可遇而不渴求的。正如在蓬莱岛,爷爷望着夕阳下的昊日,直到其落入海中,才回过神来。
而他每次要发问,爷爷都会拍拍他的脑袋,轻声叮嘱,“用心看。”
夕阳,落日,海潮,夜幕,这些日复一日的东西,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小青,你说好不好看?”
青鸟晃着脑袋,夕遥笑着道,“我们去看看,昊日是不是真的掉到海里去了。”
于是,他乘坐青鸟,追逐落日,翱翔于天际。他抬头望了望天空,那时的昊日跟现在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同。
当他都厌烦了,还没有看见落日入海,只得返回。听说有仙人,追逐落日,足足累死了,他可不想成为这样的糊涂仙人。昊日东升西落,他若飞得足够远,说不定还能看见大翊皇朝沿海岸的村庄。但若要见识这个世界的极壁,应该往东。
少年总是不识愁滋味,即便为赋新词强说愁,也是故作忧伤,徒留一笑。
没了爷爷,没了青烨,蓬莱岛还是蓬莱岛么?
蓬莱岛依旧是蓬莱岛,只是不是他所喜欢的蓬莱岛了。他的蓬莱岛,该有爷爷的疼爱,青烨的相伴,尽情疯,无拘无束,自由自在。但,爷爷,在漫长岁月堪透了生死。青烨,找到了要守护的使命。而他呢,他似乎只能接受爷爷的安排,去找自己的未婚妻。
乘坐青鸟,直接飞到碧落山,或许是很快捷,也没有这么凶险。但哪里有这种奇异的经历,好像在冒险。他遇到了各种各样的人,朋友,敌人,还有那种揪心的感觉。或许,他用不着去碧落山,就能找到自己人生的意义。但碧落山是一定要去的,即便不履约,也要当面致歉,蓬莱人的礼仪还是要顾及周全。
也不知道这个决定,会不会气到爷爷,还有那未曾谋面的父母,以及那还在碧落山等自己的碧落女仙。
“夕遥,想什么呢?”
夕遥回过神来,“想在蓬莱岛的日子,你又在想些什么?”
虚渊开始检查陌芷心的伤口,被夕遥手掌按住的地方,已经开始结痂,“你给她治好了。”
“没有,就是割了条伤口,然后按在这儿。”夕遥把有些苍白的左掌给虚渊看,“你的手受伤了,要不也用一下。”
虚渊摇头,“没关系,很快就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