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青在状告吕方之时,正是抓住这两个点,咬紧不放。
他的腿,也是我打断的,他自是不肯。不过我许诺事成之后,不仅能报仇,还可以助他获得张家的家业。”
“不好了,大人,张萧氏中毒生亡了。张家人抬着两口棺材,往司律部而来,要找大人们讨回公道。”
第193章 待罪(上)
对方果然图谋得更大,这一击,可以算是致命一击。
昨夜,储相吕方前去吊唁张父,后来,张母便被毒死。今日,吕方若是不过堂,便坐实了畏罪之名。
不漏渊微笑道,“没错,是我下的毒呀。这个时刻,不是最佳嫁祸吕方的时刻么。”
力保吕方的官员冷汗直流,欲要吕方倒台的官员却颇为焦虑。
这本是打倒吕方的致命一击,却因为不漏渊的搅局,而变得十分被动。
“你既然说,一切都是因为你诬陷吕方,那证据呢,光是凭借你的口头之语,想要做替罪羊,可没那么容易。”
不漏渊擅长断案,也了解罪犯的心理,要伪造一些证据,简直轻而易举。
证据,无比充分,俨然就是与张青合谋诬陷吕相,一为报仇,一为升官。
“那我再问你,你司捕司在其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他如此审案,可是与你合谋。”
四不漏,一向一体,不漏云有些闪烁,不敢去看不漏渊。贪图功名利禄哪里是不漏渊,是不漏月和他二人而已。
不漏渊再次大放厥词,“这三个傻子,大司律如此对我们,还真以为自己资历不足。竖子不足与谋,竟然继续竭心尽力办事,以期最终能获得大司律的认可。愚不可及,我劝他们办这个案子的时候,还信誓旦旦地以为,吕相根本不可能做这件事。”
“那他又为何站在这里。”
不漏渊一改轻蔑,郑重道,“惩恶扬善,世道浑浊,当还以明净。”
他的心里很痛,当初当捕头的理想,不漏云和不漏月抛弃了。他只希望,在他弥补这次错误之后,他们能够清醒。
“他们若是不办理这件案子,岂不成了包庇高官,岂不是对不起司捕司那张御赐金匾。”
“是这样,凌捕头?”
此时由不得一丝犹豫,“没错,我等皆不信,吕相会做出这件事,只是想让这些小人闭嘴,还吕相清白。”
“你的目的既然已经达成,又为何此时来自首,岂不是前后说不通。”
“朝闻道夕死可矣,我突然顿悟了,像吕相这种官员,这种锋利的利剑,若是能够多上几个,我天毅王朝的百姓,真的有福了。”
“行了,既然罪人已坦诚其犯罪事实。吕相纯属被人冤枉,无罪,来人,去吕府通传,吕相不必前来过堂。将这两个小人关入大牢,等上禀浮空城后,再行判罪。”
判官吁了口气,不漏渊的自首,解除了这场阴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漏渊是为了吕相,而认罪。不管是不是事实,都该全力保他。很多官员,已决定替不漏渊求情。
这边刚刚退堂,会审官员陆陆续续将要离去。另一边,信使催马疾奔而回。
“各位大人,不好了,不好了。”
官员重新聚集,那信使面色灰白,“吕府全府素缟,吕府管家,托我带回这封书信。”
主审官打开书信,信言: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现又累及张父,有愧于心。但身为储相,如刑徒受审,有损国家颜面。与张兄谈论的抱负,已一一实现,此生无憾。想必张兄也等的有些急了,吾当见之。
“张一谦之死,果然与吕方有关,这是畏惧自杀。”
有人一拳打了过去,“都有人对犯罪供认不讳,吕相不堪受辱,才自去。国失栋梁,吕相,你真糊涂。”
整个滇州,都笼罩在悲伤之中。反对吕相的人,也尽皆失言,若是此时,还上蹿下跳,非得被滇州百姓的悲愤淹死。
“此案,当尽快上报浮空城,以请圣裁。”
浮空城六部官员,在紫宸殿召开紧急朝会。
司吏部,司丞部以良臣给予吕家抚慰,并严惩不漏渊等诬告之人。
司空部以不漏渊待人顶罪,吕相乃是畏罪自杀,剥夺一切功勋。
司律部因为此事牵头调查,一言不发。
司骑部不问因由,但一心要保不漏渊的性命。
承丰帝只得求问大司律,“请老师推断一番,该如何判决。”
大司律似乎早已知道事情始末,“储相吕方厚葬,张家不予追究,张青弃市。”
“大司律,不漏渊呢。”
司丞部和司吏部,要重判不漏渊,最好和张青一样弃市。司骑部一心要保不漏渊,希望从新发落。
“不漏渊,我们不用管,也管不着。”
“陛下,不漏渊罪大恶极,*死吕相,使国朝损失一栋梁,当严惩。”
承丰皇帝再次问大司律,“老师,慕渊即便是桂王世子,犯了此等大罪,想来桂王也不会包庇。”
大司律起身叹道,“陛下,司命部会推选出新的大司命,容老臣辞退。”
承丰皇帝惶恐,“老师,可是弟子做错了什么事,得罪了老师。”
“陛下务须多想,老夫命数将尽,该归隐的时候。不漏渊,就打入无生大牢吧。”
“陛下,请将不漏渊枭首,以儆效尤。”
承丰皇帝皱起眉头,司丞相和司吏部,是在*迫自己。
大司律起身离开,只是声音回想在大殿上,“陛下,若是想在动乱时代,得到天圣山的帮助,就按我说的做。若是觉得浮空卫能够应付一切变数,就当老夫多言。”
大殿之上,尽皆变色,不漏渊何时牵扯出天圣山。
天圣山,剑圣门,每逢修行者的战乱,就会展现出领袖的气质,力挽狂澜。
天毅王朝,不能失去天圣山这股力量。
承丰十七年,轰轰烈烈的储相案,告一段落。储相吕方,为奸贼污蔑,受辱自尽,谥号“文贞公”。不漏渊策划主谋,但念其自首,打入无生大牢,囚禁终身,遇赦不赦。张青因恨污蔑,斩首,弃市。围殴张光之人,刺字,流放三千里。
滇州百姓,对这个判罚很是不满,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不由自主为吕相塑庙,称之为文贞庙,香火不绝。
吕相夫人,及子女,自浮空城返回,扶棺入葬,守孝三年。
那一天,吕相夫人对年仅十岁的吕轻候道,“轻儿,此回滇州,千难万险,你怕不怕?”
第194章 待罪(下)
那时候的吕轻候根本不知道,吕相的离开,对这个家是何样的打击。
树倒猢狲散,除了有婚约关系的温行简,没人再理会吕家的孤儿寡母。
平头百姓是感激吕相,以他为再生父母。但是这一切,得罪太多的士绅和官员,这些人,心狠手辣,无所不用其极。
温行简资助了盘缠,以及一名护卫,连同吕府不肯离去的管家,一行五人,离开了浮空城,回滇州守陵。
承丰皇帝太过自信,以为谁人都不敢妄动功臣之后。或是人去情谊亡,根本不在意。又或是,刚直的吕相,本就让皇帝不舒服。不庇佑他的后人,也大为可能。
十四岁的吕轻音体会到了世态炎凉,十岁的吕轻候尚且懵懂未知。
“我们是回去看张爷爷和张奶奶么?”
吕相夫人大声喝道,“不许提他们。”
吕轻候被吓到了,吕相夫人从未骂过他,这一次让他不知所措。
吕相夫人泪流满面,短短一年时间,发生了太多变故。张家二老不再是亲人,而是仇人。无论亲人,或是仇人,都死了。
滇州百姓,对他们热情似火,关心备至。滇州官府,十分漠然,不闻不问。在吕相治滇的时候,他们没少担惊受怕。
失去了吕相权势的庇佑,以前那些仇人,还是出手了。
温行简派出的护卫临阵脱逃,管家为了救护他们,身中数刀而死。
凶手戏谑地看着他们,要把曾经的狼狈,全部加诸吕相的后人。
但他们想不到的是,有一个人,一直惦记着他们。甚至不需越狱,也要前来救护。
不漏渊当然知道,吕相若是深败名裂而死,这些人不会对付孤儿寡母。但名声保留,其后人便有再次崛起的机会,一定会下死手杀害他们。
所以他逃了,在被押往无生大牢的路上,毅然决然地逃了。
内心有着说不出的遗憾,以为能够以一己之身,来了结这场大案。可是谁知道,当年的事情,早已种在了吕方心间。若不是当年意气相投,所立下的誓言,恐怕早已经放弃。
而今,使命完成,自觉有负张家。张父之死,更加刺激到了他。既然能多活二三十年,又一遂平生之抱负,不如就此归去。
吕家后人,功臣之后,何辜。
吕轻候无比崇拜这个浴血奋战的男人,心底立志要成为这样的人,保护好母亲和姐姐。
“我帮你们,只是为了赎罪,不必感激。”
吕相夫人,“不论阁下是谁,请保护好我的两个孩子。”
不漏渊的苦笑,“我就是不漏渊,夫人难道不担心,现在,滇州的百姓,人人恨不得而诛我。”
吕相夫人当然听说这些传言,不漏渊自承罪责。可惜,吕相在之前,就已经想到了自绝。
天底下当然没有这么蠢笨的幕后黑手,一朝顿悟,洗心革面,就连西碧盛传的佛家,也鲜少有之。只是,他完全给自己走了死路,那些证据,那一桩事情,便是真的不能真的。
只是幕后黑手绝对不是他,也不可能是不漏月,那个人一直藏起来。直到他的目的已经达到,还没有露出一点蛛丝马迹。
不漏渊的自承罪责,不仅没有救下吕相,还成为掩护那个人的绝佳帮手。
而那个人,还会继续追杀吕相子女么。
这也是不漏渊赶来的另一个原因,想通过这件事,来找出幕后策划者。
一路上,有仇家派来的死士,有士绅请来的杀手,但不漏渊都不怕,这些人,他杀起来,毫不留情。他怕的,是司捕司的同僚。
他是囚犯,终身遇赦不赦的超级囚犯。司捕司的人当然不能视而不见,追捕一波接着一波。
对于曾经的同僚,他下不了狠手。对手的狠辣,竟然买通了一些人,要置吕相后人于死地。
这样的人防不胜防,以至于他失去了理智,只是护着他们一同乱杀。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他实在没有信心,将吕相后人护送到老宅。
而中间,为此而丧命的无辜者,更是激起了不漏渊的兽性。他双手沾染了鲜血,双目血红,吕轻音和吕轻侯十分害怕。
吕相夫人有些不忍道,“你带着他们逃走吧,不用再管我了。”
不漏渊摇头,敌人最终的目的,是吕轻侯。吕相遗留的人脉,哪怕现在散了。若是吕轻侯求到头上,不容拒绝。拒绝便是忘恩负义,这是官场的大忌讳。若天性凉薄,哪个上官,还能够保你。
只有吕轻侯死了,他们才能安枕无忧。
“你们,还是来了,可也是为了抓捕我归案。”
不漏云和不漏雨老了,不漏雨道,“渊师兄,你这是何必。即便月师姐做的不对,你也不用这般行事。”
吕相自绝而死,不漏渊所做的一切,顿时从救星,变成其臭无比的臭棋。
不漏云声色俱厉,“你这般做,将我司捕司置于何等不利的局面,四不漏的名头,一朝丧尽。”
不漏渊反问,“名头很重要,你们难道不知道吕相的功绩。不漏月利欲熏心,你不阻止,反而还帮忙,你自问没有做错。你难道想不到,一个放了二十年的案卷,怎会平白无故出现在不漏月的面前。”
不漏云当然知道,但,爱使人变得盲目。这个时候,不漏月与不漏渊闹翻,他若不把握这个机会,这一辈子就将没有希望了。他当然也知道有人在背后*纵这一切,但是找不出对方。而自己,只能按照演好的剧本走。
“跟我们走,我不想跟你动手。”
不漏渊冷然,“我们早就动过手了,不是嘛。”
不漏渊喝问,“你那般对阿月,难道一点都没有错。”
争执中,动手伤了不漏月,不漏渊确实有些后悔。
“这其中的纠葛,已经不是你能够管的了。不是司骑部的斡旋,只怕此刻你已经斩首弃市。你难道还要进一步错下去。”
不漏渊苍然大笑,“哈哈哈,我错了,好,我错了,你们都是对。既然错了,一错到底又如何。你们放马过来吧!”
第195章 换种身份(上)
“徐遇雨,你。”
不漏云错愕地问道,想不通,一直并肩作战的不漏雨,突然之间制住他的穴道。
“云师兄,师父还没有回来,我们不宜妄动。渊师兄,我能帮你的,只能这样了。”
“小雨,等一等,紫陌,她还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