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谁能来跟她解释一下?
她紧紧的握着病危通知书撕心裂肺的哭着。她后悔极了,刚才……刚才,如果她更顺着程洛鸣一些,也许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程洛鸣的脑袋里怎么会有肿瘤呢?是什么时候的事?她想不通,她想不通……想不通命运为什么还要给他们风雨飘摇的生活雪上加霜……
程洛鸣在ICU里的费用实在太高,急救的费用加上各种医药看护,一天算下来接近5000元,医院的护士几次将缴费单下发给她,她握着厚厚一沓缴费单无可奈何。程端五想破脑袋也想不出钱来。她恨极了,恨极自己为什么这么没用!连给哥哥救命的钱都没有!!
她坐在医院长廊上无奈的痛哭,她绝望了,沉重的生活让她绝望了,她已经没有一丁点和命运抗争的斗志了。她全身上下都因为悲恸而颤抖,她哭的声嘶力竭,哭的心肺俱裂。
她能怎么办?再不交钱哥哥连命都续不上了,谁能告诉她她能怎么办?!
整整坐了三个小时,在眼泪流尽的三个小时后,她终于下定了决心。
在苦苦哀求医生后,她终于被准许见程洛鸣一面,这是程洛鸣进ICU13小时后她第一次见他。
她穿着无菌服,带着口罩才能进来,在她见到程洛鸣的那一刻,她几乎无法确认眼前的人是她的哥哥。
他的脑袋,喉咙,胸前好几处都被割开,插上了管子。各种药水,一袋袋的血往他毫无生气的身体里输入。
程端五觉得触目惊心。她知道程洛鸣一定很痛苦,可他连痛苦都说不出了,她眼眶里瞬间就积满了眼泪。她心痛极了,后悔极了,可她什么都做不了。
她离开医院的时候,像个机器一样什么都不会说,只反复的嘱咐医院的医生护士一定要尽力抢救。
她自欺欺人的说:“我有钱,钱不是问题,一定要救我哥!”
可她心里却是死灰一片,此去,她将下地狱,并且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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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应钦一整天都有些心不在焉,下午离开公司的时候突然下起了雨,关义掉头拿伞,他等在原处。
他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不知道为什么心情似被天气影响了,变得低抑。
他不耐的低头看了看时间,不早不晚,他寻思着一会儿该去干什么,自从俞佳佳被送走,他就常常空出了大把的时间无事可做。
今天一整天他都有些走神,甚至秘书室一位新来的特助不过是和别的同事开玩笑说了一句“端午节假期去哪儿玩”,他就大发脾气。
他防空的盯着远处,脑袋里一团乱麻,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眼前一道狼狈的身影由远至今,陆应钦的视线短暂失焦,等他再次聚焦,全身湿透的程端五已经幽魂一般飘到他眼前。
他惊诧得一句话都说不出。程端五惨白的脸色让他莫名。
程端五慢慢抬头,一双空灵的大眼睛此刻灰暗的叫人心疼。还不等陆应钦说话,只听程端五低低的说:
“陆应钦,我需要钱,很多很多钱。”
“……”
第二十三章
不过24小时不到的时间不见她,她仿佛像变了一个人,陆应钦对她陡然的转变有些措手不及,他直直的盯着她,沉着脸色问:“你说什么?”
程端五惨白的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往日那双清澈又生机勃勃的眼睛里只剩绝望,她轻启薄唇,缓缓的说:“我需要钱,很多很多钱,陆应钦,请给我钱,你要怎样都可以。”
她说完,沉默半晌,仿佛自我羞辱的又补充道:“我愿意卖,只要你给我钱,要我怎么卖都行。”
陆应钦原本就低抑的心情因为程端五的一句“卖”彻底毁掉。
雨越下越大,零星的雨丝飘落在程端五本就单薄的衣衫上,陆应钦不知道她是怎么来的,她浑身都湿透了,薄薄的衫子紧贴着身体曲线,更显得她瘦小,□在外的脖颈锁骨上都有不协调的红痕,在她白皙的皮肤上显得触目惊心,现在的她一点也不美,一双大的突兀的眼睛下面一片青黑,惨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瘦得不成人形,头发也凌乱的贴着头皮,可她瑟瑟发抖的孱弱模样,却让陆应钦有了一丝不忍。
“为什么?”
陆应钦冷漠的盯着程端五,他有满腹的疑惑,到了嘴边,却只有这么一句:“我为什么要给钱你?”
程端五瞪大了眼睛,伸手拽着陆应钦的衣服,她几乎用了全身的力气,她纤瘦的手指把陆应钦的衣服扯得几乎变形,她觉得难堪,她原本以为自己不会再有这种情绪,可是她还是觉得难堪,她沉默了许久,才咬着牙说出口:“陆应钦,求你。”
程端五终于开口求他,这一刻他似乎想了很久很久。
一瞬间他有种时间空间经纬扭曲的感觉,他突然想起七年前的少女程端五。
她穿着素净的孝服,一双平日趾高气昂的眼睛哭的红彤彤的,她失去了一切,却还是傻傻的依赖他,她倔犟的拉着他的衣袖,怯怯的说:“应钦,求你放了程家好不好,我爸死了,我们什么都没有了,放了程家好不好?求你……”
那时候的陆应钦满心只有仇恨,他想都没想就冷冷甩开程端五的手:“我凭什么?”
那一刻程端五的眼睛里瞬间便积满了泪水。程端五爱哭,她受了一丁点委屈都会不停的哭,这是她的武器,不管她犯了多大的错,只要她一哭程天达一定会依着她,这也直接导致她以为全世界的男人都是程天达,所以她对他哭,可陆应钦不是程天达,他不会因为程端五的眼泪而心软。
七年后的程端五还是爱哭,可她不再在陆应钦面前哭,她伪装的坚强让陆应钦都开始有些恍惚。
原来,一个女人从来不是一尘不变的,至少程端五不是。
他咄咄相逼,她却丝毫不愿妥协,陆应钦绞尽脑汁也无法让她服软,可是这一刻她却又出乎意料的出现了,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他以为她求他那卑微的模样会让他快慰,可现实是一点也不。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程端五,她额前的碎发耷拉在眼睛上,让她的表情看上去阴郁又悲伤,她几乎呢喃一般的说:“我愿意卖,怎么都愿意,只要你给我钱。”
陆应钦觉得那表情像一根尖利的刺生生楔入他的心脏,他每呼吸一下,就扯得疼。他紧蹙着眉头,握紧了拳头,还是冷漠的样子。
“程端五,我记得你说过,就算你是卖的,也不卖给我,现在是怎么了?”他冷冷嗤了一声,越想越气:“以为我是冤大头么?程端五,想卖给我的雏儿多了,你算什么?你跟多少男人睡过了?之前我有兴致的时候,你拒绝了,现在来说这话,也不想想脏不脏?!”
程端五麻木的承受着陆应钦的羞辱,她一句也没有辩驳,“希望您能忘了我赌气胡说八道,再给我一个机会。”
“你——”陆应钦瞪着她,她逆来顺受的样子让他觉得碍眼,可他又毫无办法,他眼中闪过一丝狷狂,他抬手紧紧的握着程端五的下颌,那力道让程端五疼的眉头都皱了起来,他强迫她与他对视,几乎警告一般对她说:
“程端五,我告诉你,你必须卖给我,你也只能卖给我!”
“……”
坐在陆应钦的高级轿车里,程端五没有感觉一丝不适,现在的她就像一具行尸走肉,毫无生气,也不配有自己的意志。
她身上的水滴浸湿了昂贵的坐垫陆应钦也没有责怪,只是偶尔转头,看见她麻木不仁的表情,会冷着脸讽刺:“哭丧着一张脸,就你这德行,哪有男人愿意拿钱包你?”
程端五没有反驳,她安静的坐着,一动不动。
原来,人活着从来不是真正的为自己而活,这个世界上有人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可是有人想要什么,却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也许,从来就没有所谓的公平,也从来没有所谓的报应。
程端五这样努力的生活,她努力的忘却仇恨,忘却苦难,可是结果呢?
她累极了,活着真累。
她疲惫的眨眼,眼前时虚时幻,她觉得自己轻飘飘的,她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低低的:“陆应钦,可以再求你一件事么?”
陆应钦扬了扬眉,也没有抬头,冷冷的说:“说。”
“放了俞东吧,他不是你的对手,我会离开他,也请你不要再因为我牵累他了。”
“呵。”陆应钦眼中涌起浓浓的狠意,他睥睨着眼前的女人。自身都难保,还要管俞东,这女人真有这么喜欢他么?
这么想着,陆应钦愈加的生气,他嗤笑:“程端五,放不放俞东,就要看你愿意付出什么代价了。”
程端五的眼神古井无波,她平静的说:“只要我有的,毫无保留,我不会反抗。”她不会再反抗,不会再违背命运。如果结果注定是这样,她已经接受了。
她闭上眼,想起俞东阳光一般的笑容,想起俞东拥抱她时呵护的姿势,想起俞东描述的美好蓝图:“离开这里,我们开始全新的生活。”
“端五,只要我能吃上一口,就绝对不会饿着你。”
“……”
能怪谁?只能怪她没有福气。她拼了命渴求的温暖,转瞬间全都变为泡影,她不配得到幸福,谁叫她踏进了地狱,地狱里的人,只能万劫不复。
凡是和她有关系的人都因为她而不幸,冬天,俞东,程洛鸣……
她欠了太多人,这辈子她都还不清了。
她想赎罪,她不想背负着各种罪孽夜不能寐。
再次睁开眼,眼前只有残忍的现实,俞东被抓,如果定罪,等待他的是牢狱之灾;程洛鸣在医院等着救命,她没有钱,没有任何人能帮她,多么悲哀,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她只能求最恨的人,她只能求陆应钦!
“我不会再忤逆你,不会再反抗,你想怎样就怎样,请你放了因为我无辜被牵连的人。”
陆应钦讥讽的看了程端五一眼,她为了俞东可以牺牲一切的表情让他所有的耐心都耗到极限,他眯起眼睛,整个人都渗透着森然的冷漠:“装什么圣女?程端五,别把自己想的价太高,你在我眼里就他妈一下作妓/女,你有什么资格要求这要求那?”
程端五表情没有一丝改变,固执的重复:“请你放了因为我无辜被牵连的人。要折磨冲我一个人来。”
陆应钦气极了,却反而冷静的笑了起来,他委身凑到程端五耳边,暧昧又下/流的说:“也不是不行,这就要看你在床上怎么表现了。”
陆应钦温热的呼吸喷在程端五敏感的耳廓上,她全身激烈的一颤,下意识的歪过身子,想离陆应钦远一些,她生涩的表现让陆应钦十分满意,他哈哈大笑,眉目间尽是满足的笑意。他的心情顿时好了起来,拉了拉西装外套,往后一靠,闭目养神,不再理会程端五。
而程端五也没有再说什么,她无力的垂下眼睑。
原来程洛鸣对她的评价是对的。
在她缺钱的时候,她想的办法是如此下作,甚至她还隐隐庆幸,这破败的身体还有这用处。
是,不仅在陆应钦眼里,现在就算是她自己也这么看自己。
她程端五就是一靠身体换钱的货,一下作的妓/女,她自己都觉得恶心。
车厢里十分温暖,司机开的异常平稳,程端五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窗外,又饿又困的她开始有些恍惚,意识也越来越不清醒。就在她快要支撑不住时,她听见一道若有似无的声音。
“程端五,你恨我么?”
程端五觉得自己似乎是产生了幻觉,她讷讷的转过头,陆应钦双眼还是紧闭着,动作表情都维持着方才的样子,程端五意识朦朦胧胧的,以为真是自己幻觉了,就在程端五要转过头时,陆应钦却又开口了:
“你应该恨我,我希望你恨我,但是程端五你要记住,这辈子只有我能给你你想要的一切,如果不是我给的,我会让你一无所有。”
“……”
第二十四章
陆应钦没有食言,虽然他只到医院去了一次,但因为他,程洛鸣得到了最有力的救治,但程洛鸣依旧没有转危为安,程端五几日几夜不眠不休的守在医院,得到的还是一张张的病危通知书,一次又一次的危险,一次又一次的度过让程端五身心俱疲,心力交瘁。
第十七天,程洛鸣清醒了许多,他可以自主的睁眼睛,他喉咙处被割开插上了管子,无法说话,但是至少他能听见程端五说话了。
程端五不敢碰他,怕弄疼了他,只是蹲在病床旁和他小声说话。
“哥,你要是听的见我说话,你就眨眼睛。”
程洛鸣唇角哆嗦,却还是小心翼翼的眨眼睛,他很久没有进食,全靠各式吊瓶药水续命。程端五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恨不得替他受苦才好。
程端五舔了